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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科紧张地盯着青铜门，右手用力摩挲着左手拇指的第一个关节，内心十分焦躁。
“如果您觉得我还不够资格，”柒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那我只能放手一搏了。”
话音一落，青铜门就像被无形的力量激活了，嗡鸣不止，细密的金光从门后迸发而出，如蛇般游走在雾气之中。
满天金光如春雨落下，于地面汇成涓涓细流，又回流向青铜门，在门前不断攀升，慢慢凝聚。
光芒砰的一声散去，似真似幻的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除了翻动的斗篷，其它什么也分辨不出。
德里科微微皱起眉头，这个身影十分古怪，明明他就站在眼前，德里科却觉得他处在过去，一眨眼，却又觉得他站在未来。
猛然间，德里科惊觉时空的错乱，心中大为骇然，立即挪开了目光，像是在躲避什么。
就在此时，斗篷里传来了冷静与疯狂并存的声音:
“即使你放手一搏，也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人类，不要在神明面前高看自己。”
柒以手按胸，嘴角微扬，眼中却没有任何笑意，“看来我的认知是正确的，您的状态比我预想的要好。”
虚幻的身影没有接话，德里科觉得对方在打量柒，即使这身影上没有任何类似眼睛的地方。
显然柒也察觉到了对方的打量，不过她并没有遮掩与躲藏，而是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神情未有丝毫变化。
一时间，整个神隐都陷入了沉默，德里科下意识看向了柒，眼中是藏不住的担忧。
沉默之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估计只有对峙的双方知道，德里科旁观一切，静候结果。
突然，神隐之上爆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德里科立即转头看去，就见柒捂着嘴，脸色惨白，指缝间渗出殷红的颜色。
青铜门后亦传来响声，像是潮水拍打礁石，令翻涌的黑白雾气皆是一顿。
左眼中暗紫色光影不断流转，柒的咳嗽声才渐渐小了下来，她的脸上、手上都沾染了血色，让人心疼。
不过，柒没有多看手上的血液一眼，而是始终注视着虚幻的身影，神情自若。
“智慧以‘渎神者’的名义追杀你，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你不信仰六神，所以能够走到这一步。”
疯狂中透着理智的声音似乎是从虚幻身影中传来，又好像在弥漫的雾气中响起。
“第二纪元有十二名代行者，第三纪元只剩下六名，活下的寻求变强的路径，死去的挖掘复活的办法，但——”
“他们连神隐的线索都没找到，更不用说登临这里，作为第一个找到这里的人，我很乐意优待你。”
这道声音里，真实与虚幻并存，德里科凝视细听，仿佛听到了过去的余音，又仿佛听到了未来的低语。
闻言，那双月下幽湖般的眼眸里终于涌现了笑意，但那不是目的达到后的欣喜若狂，而是知道真相后的志在必得。
浓郁的雾气簇拥着虚幻身影，既亲昵又疏离，那样的声音没有再响起，似乎在等待柒的回答。
柒盯着虚幻身影，缓缓地说，“三年前，智慧教会得到了一块第二纪元的石板，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完整的字体没有几个，即使是教皇也无法判断它的价值，于是请教了智慧之神。”
虚幻身影上的斗篷停止了翻动，自然地垂落在雾气中，柒显然看到了这一幕，却依然继续说道:
“智慧之神否定了它的价值，并要求教皇销毁它，我当时觉得奇怪，所以想办法拿了过来，两年后，才大概拼凑出了石板上的内容。”
虚幻身影中响起了动听的声音，仿佛夜莺在歌唱，“你不仅不信仰六神，还不信任六神。”
柒没有否认，漠然地说:“本来是不信仰，当察觉到父亲死因有蹊跷后，我就不信任了。”
虚幻身影轻嗯了一声，柒眼中的暗紫色光影此刻才淡去，德里科明显感觉柒的脸色好了些许，心中略微松了口气。
调整了一下气息，柒将话题拉了回去，“那块石板上应该是刻了十四句话，但我只完整还原了最后两句。”
这一次，响起的声音是疯狂中蕴含理智，“那两句话让你逃过一劫，恭喜你，不懂礼貌的小朋友。”
柒悄然松了口气，冷静地说:“看来我猜的没错，您是世界的阴暗，疯狂的本质，追求愉悦的恶。”
“我收回之前的话，”虚幻身影轻笑了一声，“你不是不信任六神，你是不信任神明，这其中包括我。”
柒沉默了片刻，转而说道:“如果我接受了你的优待，会发生什么？”
“也不会发生什么，”虚幻的身影笑了笑，“这只是个恶作剧，很有趣不是吗？”
“我想那会生不如死。”柒平静地戳破对方的谎言。
虚幻身影的背后，雾气凝聚成一张高背椅，他缓缓落座，后靠着椅背，似笑非笑地说:
“如果你生活在第二纪元，那么善一定会选你当智慧代行者，你比现任代行者更符合‘智慧引路人’这个概念。”
德里科忽然察觉到有什么看了他一眼，但当他看过去时，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伯凯特，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德里科环顾四周，略显凝重地问道。
但德里科没有得到回应，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体内属于伯凯特的那部分疯狂，他就好像凭空消失了。
怎么回事？德里科皱起了眉毛，隐约觉得这和那道视线有关。
“好吧，小朋友，”虚幻身影愉悦地说，“既然你来到了这里，也证明了你的实力，那么我很乐意听一听你要交易什么。”
柒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紧盯着虚幻身影，像是在分辨虚假与真实。
虚幻身影了然一笑，“我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欺骗里，这并不会让我感到愉悦，反而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愚蠢。”
柒深吸了口气，郑重地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虚幻身影低笑一声，“愿闻其详。”
“我希望我的父亲，伦尔德斯，之后每一世，都能拥有美满幸福的人生。”
“只是为了这个？”虚幻身影嗤笑道，“小朋友，智慧之神还在追杀你，你随时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活下去的可能，居然只是为了给死人求未来。”
柒的眼眸中某些情绪飞快淡去，她平静淡然地说:“您可以提出您的要求了。”
“你的要求很无趣，非常无趣，我并不想完成这笔交易，不过——”
德里科猛地感觉虚幻身影瞥了他一眼，然后就听那疯狂的声音说道:
“你的要求打动了我的另一面，我现在甚至怀疑，你讲的每一个字都是说给那一个我听的。”
柒看着虚幻身影，没有接话，但她的表情表明虚幻身影说的没有错，她就是说给另一个他听的。
虚幻身影轻敲扶手，若有所思，“我该要你去做什么呢？什么事情才能让你生不如死，才能让你知道这样的心思有多么冒犯？”
亘古不变的雾气世界再次陷入了沉默，德里科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不自觉看向了青铜大门。
他的目光刚一落到门上，门后就再度响起了潮水拍打石壁的声音，虚幻身影突然站起身，雾气凝成的高背椅骤然消散。
这样的变故让柒始料未及，她错愕地看着走向自己的虚幻身影，右手悄无声息地摸上腰间的匕首。
不过，虚幻身影在她三步外停了下来，柒抿了抿嘴唇，将手缓缓地放了下来。
“我可以答应你的交易，”理智中透着疯狂的声音说，“不过，交易的达成是有前提的。”
见柒没有说话，虚幻身影认真地说道:“你必须成为智慧代行者，否则，我们的交易无法进行。”
“这是您对我的要求，”柒的神情也很认真，“那么按照对等原则，我是否可以向您提出要求。”
“人类没有资格与神明谈条件，柒”虚幻身影的态度很平和，“哪怕你已经是七阶天赐者了，但你依旧是人类。”
柒略一思索，道:“人类没有资格与神明谈条件，我是否可以认为您在告诉我，人类也没有资格与神明谈交易？”
“是的。”
“成为代行者才能与您交易，这是不是意外着代行者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朝着神的方向迈进？”
德里科瞪大了眼睛，他看向柒，却见她平静淡定，仿佛只是在与对方谈论学术知识。
“可以这么理解，”虚幻身影不禁赞叹道，“你确实比现任智慧代行者更出色。”
“我明白了，”柒又一次以手按胸，行了一礼，“感谢您的解答，我会完成这个前提，希望到时候您能同意我的交易。”
“可以，不过，”虚幻身影更加虚幻了几分，“你知道智慧代行者在哪吗？”
“知道。”柒微微弯起嘴角，露出自信且肯定的笑容。
虚幻身影轻笑一声，疯狂的声音似乎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你不害怕吗？”
“害怕？”柒第一次露出不解的神情，“我为什么要害怕？”
“难不成您认为我会害怕他的身份与地位？”柒摇了摇头，“不，这毫无可能，哪怕——”
“哪怕他尊称自己为神，但究其本质，也不过一代行者而已，我——”
“凭什么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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