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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面上是镇国公府的嫡女，风光无限家世矜贵，可母亲早亡，她一个闺阁小姐在后母手下也吃了十几年的苦。
镇国公待她虽好，却也架不住续弦的枕边风，一来二去对于亡妻留下的这个女儿也逐渐冷淡。
沈如疏摸着手中这只墨绿色的海州玉镯，心中很不是滋味，同样都是母亲早亡，她阿爹沈青山就没有再娶，自己这小半辈子活得肆意痛快，也全是仗着父亲宠爱。
王珩将镯子给她戴上，闷声道：“不怕姐姐笑话，我这辈子生来就是孝顺女儿，唯一做过忤逆父亲的事，便是以死相逼嫁给殿下。”
她喜欢萧承邑很多年了，那年在国子监念书的时候，她便对他一见倾心，尽管郑国公不看好这个庶出的皇子，可她却一意孤行，仍要嫁他。
王珩忽然露出一个笑来，故作轻松道：“世人都道皇后嫡出的二殿下尊贵，可我就偏偏喜欢五殿下。”
沈如疏一边听着这段陈年往事，一边心道：此等绝佳素材，正好可以写进话本子了。
这后半段加一个痴情女配，一直苦恋王爷多年，爱恨两难，痴情上心，这人设绝对是爆点。
她默默拍了拍王珩的手，宽慰道：“你如今已如愿嫁予殿下，将来定能两全。”
诚然，很多年后王珩久居深宫，望着上京城皑皑白雪覆盖的红墙绿瓦，望着自己垂垂老矣布满皱纹的双手，依旧会想起沈如疏说的这句“将来定能两全”。
这世间原没有两全的东西，此消彼长，定是要舍去一头的。
只可惜这个道理，她直到暮年才明白。
萧承邑回到南苑，夜里走了一遭明湖，吃进了许多冷风，晚娘送药过来的时候他正捂着帕子咳嗽，一方白净的帕子上落下几点猩红。
她担忧道：“殿下，莫不是旧疾发作了，还是请太医院的人来看看吧。”
他摆了摆手，沉声道：“这会儿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何必去惊动他们。”
晚娘试探道：“那陛下呢，陛下对您尚且...”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冷冷地打断，萧承邑冷着脸道：“父皇日理万机，何曾注意过我。”
孔霖迟疑道：“那是殿下在承恩殿前受罚，陛下身边的大太监曾三过殿门，想来是陛下授意他去看您的。”
圣宗皇帝必定是先帝王，后父亲，儿子卷入朝堂纷争殿前受罚，他心中如何不疼。
郑胡两家这一局，皇帝未必不知道是萧承邑做的局，揭露郑家买官卖官之腐败之风，他重罚郑家穿进皇后，就连鸿胪寺也修整一月有余，如此种种不难看出圣宗帝想替他出气。
但是父子俩之间横亘着太多的恩怨，萧承邑无法忘记母妃惨死，而那个造就一切悲剧的源头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他摆摆手，道：“都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沈如疏一觉补到晌午，醒来的时候桑枝正好将午膳准备好，她一边摆碗筷一边道：“小姐听说了么，今日翰林学士家的游船从明湖山庄回来，那三殿下是被抬着上岸的。”
她一听就来劲儿了，忙道：“怎么说？”
“听说是昨儿夜里在明湖山庄被一只野猪啃了屁股，咬去了一大块肉，故而只能由着小厮谈上岸。”
她幸灾乐祸道：“三殿下也真是自作自受，上了林雯的当，还受了这一遭难。”
不过转念一想，萧承祥出生卑微，母妃只是皇后身边一个浣衣丫鬟，只因稍稍有几分姿色而被圣宗皇帝看上，宠幸了几回便怀上了皇子。
那浣衣出身的丫鬟深谙后宫险恶，自小便将儿子往蠢了教，教得三皇子不通文墨沉迷女色，未尝不是明哲保身之道。
后宫不知多少个皇子死在这大泥潭里，三殿下能紧挨着嫡出的太子和二皇子平平安安活到如今，不过是因为他为人蠢钝，并不具备夺嫡的能力，所以这些年皇后也未曾将他放在眼里。
沈如疏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藕，感慨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旁人眼中的蠢，未必不是聪明。”
桑枝替她布菜，道：“今日嬷嬷从街上买回来一只兔子，叫小厨房的人红烧了，小姐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她尝了一口，为难道：“这是兔子肉？”
“我从前在藏剑山庄的时候养过一窝兔子，不知道宝贝成什么样子，冬日里没了草，我还特地爬上别的山头去割鲜草，那些兔子可金贵了，只爱吃新鲜的，稍稍带点黄叶的都不成...”
桑枝连忙将布菜的筷子放下，道：“我不知道您与这兔子还有这段渊源，日后一定嘱咐嬷嬷细心着点，眼下我快把这盘肉端下去，莫要引得小姐伤心。”
沈如疏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
“我是说，要早知道这兔肉这么好吃，我就不该养那么久，趁入冬之前红烧了清蒸了，多好。”
桑枝讪讪道：“您说得对。”
果然，在吃货的眼里，所有能入口的东西只能分为两类，好吃与不好吃。
午膳过后，沈如疏默默写了会儿话本子，这后卷已写了数十章，约莫也快写到结尾了。
上回正写到，将军娶了陇西王的女儿，带兵回城攻打王爷，那白面书生立于城墙之上与将军遥遥相望，朗声道：我这一辈子虽为书生，却心怀家国天下，可如今眼见国破山河，却有心无力，倒不如以死殉国，成全了我这一身傲骨，说完便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以死明志。
王爷眼见着书生一死，铁骑踏破城关，心如死灰，于是也跟着跳下城墙，白衣剑客见此从百丈开外掠身而来，救下了王爷，可自己却身死于乱箭之中，死前最后一句话便是：我说过，护你长命百岁，绝不食言。
王爷身着红衣，在满目疮痍的国土之上长跪不起，他终究也是没能明白剑客的心意，藏在胧胧月色之下的一颗江湖少年心。
将军带着十万陇西大军，在烽火狼烟之下眺望远方，想起自己曾与那书生说过，他以书生一文一武，一人可辅佐朝政，一人可平定四方，必将开创清平盛世。
桑枝见这剧情急转直下，连忙道：“小姐，你怎么把话本子里的角色都写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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