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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话本子里的将军本是为了书生而夺这天下，可最终违背了本心，取了这鼎盛的权势，却换来了心爱之人的死。而那红衣王爷生来尊贵一生潇洒，从来不懂得真心二字如何写得，白衣剑客为他而死，可他终究也没能明白那句“护你长命百岁”这句话背后，藏着的是一颗江湖剑客的赤诚之心。
故事中的人，谁也没有获得圆满，可她觉得，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桑枝看着宣纸上的白描，满城的狼藉之下所有人都不得善终，她心中莫名地有些难受，道：“人世间本就苦，书里的人还不能圆满。”
沈如疏抖了抖手里的宣纸，满意道：“好了别难受了，作为你家小姐第一个忠实读者，高兴点。”
主仆两人整理了一下午的手稿，总算是将这厚厚一叠宣纸整理清楚了。
“你明日出府去，在外头找个字好一些的先生，将我的话本子抄录下来，回头缝成书再送回来，我要珍藏起来。”
桑枝点点头，道：“好，这事我一定做得谨慎一些。”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晚娘焦急的声音：“王妃，殿下方才起了高烧，您快去看看吧。”
沈如疏心中一紧，萧承邑缠绵病榻绝不是好兆头，于是紧赶慢赶去了南苑，王珩已经守在外面了。
阿且将雪搓冰块，用帕子包着送进去，却被沈如疏拦下。
“他这高热发得蹊跷，寻常之法怕是难以消解。”
阿且哭丧着脸道：“刚才大夫来了也是这般说辞，说殿下的高热并不是寒症引起，像是某种中毒之状。”
王珩忙道：“大夫可有留下什么方子？”
晚娘应道：“大夫也查不出来病症，只给殿下服了些牛黄解毒，这会儿人稍稍清醒了些，可依旧是高热不散。”
沈如疏推开门道：“我进去看看。”
萧承邑躺在床上，整个人面颊发红浑身发烫，口唇处还有些许淤血，好在鼻息尚稳，想来用药之人也未必是真要取他性命。
孔霖开口道：“昨日殿下从明湖山庄回来的时候脸色变不大对。”
昨日明湖山庄烟尘袅袅，谁也不知道这暗夜里究竟藏了什么。
林雯虽然有心计，但是决计不会用在萧承邑身上，那么唯一剩下的那个人便是宋郗了，凭他的本事，要想动点小手脚，简直易如反掌。
沈如疏探了探他的脉象，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这人虽然病着，但是劲儿倒是不小。
萧承邑缓缓睁开眼睛，哑着声音道：“你今日除了王府，哪里也不许去。”
她试探道：“殿下与那宋教谕是不是曾经有仇？”
他眸色深深盯着她，好一会儿才道：“男人之间的事情，你无需过问。”
好家伙，这一听就是有仇。
宋郗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背地里铁定是在自个儿小本本上记她的仇，幼时沈如疏曾戏弄过他，这一笔账盘算到现在，这是准备报仇的时候。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你放心，这事儿我绝不连累你。”
说完就准备往外走，萧承邑忽然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冷声道：“生死有命，全凭天意，我不准你去求他。”
宋郗这一笔，不过是在警告自己，这大郢的天下是他们蕲州儒生的天下，二十年前林玄同能辅佐圣宗皇帝开创盛世，二十年后他宋郗一样要成为这一人之下的佐世之臣。
这天下离不开儒生辅佐，也离不开宋郗这样的谋臣。
窗外的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古阳官道外的驿站里，小厮将炭火烧旺，书桌前闭目养神的白发老人忽然睁开眼，肃声道：“我告诉过你，成大事者切莫心急，徐徐图之方是正道。”
窗边赏雪的宋郗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边的暖炉递给小厮。
半晌才道：“师傅，您从前那一套治得了圣尊皇帝，却治不了萧承邑，他和他父亲不一样，他骨子里确实有经国之才，我需得拿捏住他的软肋，才能安身立命。”
林玄同笑笑道：“我当年选中你的时候便知道，你一定比我要强，若不是你生于寻常人家，并不比这些王公贵胄差。”
宋郗望着驿站外的雪景，大雪覆盖了整座上京城，远处浮现白茫茫的皇城之相，他很早之前就明白自己会登上万众朝臣之位，至于辅佐哪一位皇子，决定权全然都在他们蕲州儒生一脉手里。
可此次来上京城，一来便遇上了鸿胪寺买官卖官的案子，萧承邑一手谋划的这一局算测，竟是未曾遗漏，叫他刮目相看。
林玄同温声道：“你是我一手栽培长大的，比上京城这些官宦子弟不知道要强多少倍，这些年圣宗皇帝的儿子们大多都是不成器的，他一个萧家旁系子孙出身，手中未必有多少实权，你不必太过紧张。”
宋郗慢慢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轻笑道：“只怕有人扮猪吃老虎，终将会成为变数。”
林玄同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变数亦靠人为，你莫先乱了本心。”
他一愣，没由来地想起了那年在临州的上元花灯节，沈如疏女扮男装骗走了自己的兔子灯，这番没心没肺的样子，叫他一辈子不曾忘记。
如今在上京城又遇见了她，却未曾料到她早已嫁做人妇。
宋郗缓声道：“来上京之前，我曾卜过一卦。”
大郢即将出现一颗帝星，而这颗帝星正与他势均力敌。
终究，这世间权臣与明君，只能存在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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