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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变也好，新朝更替也好，落在后人眼中，只是须臾一段历史。
皇后手里拿捏的是各路藩王手中的兵权，可未必这些虎狼之子能心甘情愿供她驱使，大郢建朝百年，出过多少异性藩王闹事之举，又有多少首级被斩于承宣殿下。
沈如疏看了孝宜太后，那日萧承邑在承恩殿前罚跪，太后看在她的面子上出手相救，已是最大的退让了，今日再想让她干政，恐怕是不行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在这皇城之内，只怕是要改朝换代了。
好在她手中还握着一张底牌，如今已到了这万不得已的时候，只能拿出来一试。
存安嬷嬷端上了一盘栗子糕，温声道：“太后娘娘自早膳起便未进食，吃点东西吧。”
孝宜闭目养神道：“御膳房做的这栗子糕愈发甜腻了，哀家不喜。”
沈如疏温声道：“近日怎么不见林姑娘？”
嬷嬷笑笑道：“林姑娘早些日子出宫去了，今日翰林院大人身子不适，大约是为父亲侍疾去了。”
她顺着这话，道：“前几日林家这簪花大会我去了，原不曾想这明湖山庄中竟别有洞天，庄中藏着翰林耆老的一本真迹，我瞧着上面临帖的字迹，很像多年前阿娘从上京收到的一书信。”
听到这话，太后忽然睁开了眼睛，颤声问道：“什么书信？”
她装作一副诧异的样子，开口道：“当年我母亲在关外病重，曾写过三封家书送往上京城，。可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后来她临终之际，收到了最后一封太后娘娘您的家书，信中字字无情，呵斥她不为家国社稷着想，并明令禁止我阿娘的棺椁进京。”
“我阿娘在看了这封信后，随即怒急攻心长病不起，三日后便郁郁寡欢撒手人寰。”
孝宜太后一脸震惊，道：“我...我和曾写过这等家书？”
这是沈如疏最后一张底牌了，她赌太后并不知情此事，也赌这封当年与太后字迹有九分相似的家书，是那位翰林院的林家耆老所出，这番李代桃僵之举，不过就是为了威慑他阿爹忠勇侯沈青山。
当然结果也如林家所愿，沈青山携女隐居临州十五年，当年那个功高震主的将军此番归来，早已成为一个闲散侯爷。
沈如疏沉声道：“太后娘娘不是一直好奇，为何我阿爹十五年不曾上京城吗？”
“他心中恨极了这封断了我阿娘所有念想的家书，最终让她含恨而终。”
太后面色惨白，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从沈如疏那双与平阳公主有七分相似的眼睛中，读出了当年盘根错节的恨意。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音节，好一会儿才道：“我并未写过这样的家书，平阳是我的女儿...我和陈想她客死异乡，何曾想过你和你爹避世隐居多年？”
沈如疏心中一痛，这件事情也是她来了上京城之后才知道的，无意中曾有一次见过翰林耆老的亲笔手书，发现这位耆老擅长临帖，尤其擅长模仿他人字迹，可其中有一笔字因为冲撞了圣宗皇帝的名讳，而被减了一个笔画。
这才让她发现了端倪，唯有臣子之字需减笔画，这封家书若是孝宜太后所出，根本用不着在这些细节上考究，由此说来，当年阿娘收到的这份信，很有可能并不是出自太后之手。
沈如疏看向孝宜太后，温声道：“您知道当年翰林院与郑家交好，林家耆老这一纸家书帮的是谁？又是谁想让我阿娘含恨九泉不得善终，这些您都想过吗？”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她无时无刻不活在痛失女儿的愧疚中，却未曾想过里头还藏着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孝宜太后端着茶盏的手猛得一抖，滚烫的茶水撒了出来，瞬间烫红了手背。
沈如疏稳稳地拿捏住了她的心思，适时开口道：“皇后心胸狭隘，若是他的儿子登上这九五至尊的宝座，那么后宫这一众皇子如何还有存活的余地。”
“而我如今已知道皇后当年与我阿娘的宿仇，此仇不报，必不为人。”
从静安斋的窗户中看出去，外头白茫茫的一片天地，大雪封城，拖缓了行兵进京的速度。
这才是皇后一直拖延时间的重要原因。
眼下唯一能和皇后抗衡的府兵，一手捏在她阿爹手里，剩下的一手则在眼前这位孝宜太后手中。
沈如疏跪在地上，轻声道：“世人都有两全的自保方法，太后当年还政于圣宗皇帝，未必没有留后手，臣女斗胆恳请太后将帝陵的禁军借我一用。”
孝宜太后没料到，这顿欲扬先抑的招数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沈如疏分明就是断定自己一定会出手，这才不顾大不韪来静安斋求取兵力。
她知道自己这些年对于平阳公主的死一直耿耿于怀，所以留下这最后一张底牌，用在这刀刃之上。
沈如疏字字诛心，道：“太后娘娘可曾知道，自己辅佐这新朝，却连累了我阿娘客死他乡。”
十五年前，郑皇后的野心尤在，为了提防沈家功高盖主，竟一手将忠勇侯府送上绝路。
“枉费您一世聪明，最终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存安嬷嬷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孝宜太后，唉声劝道：“邑王妃莫要说了，太后娘娘这些年身子不好，您这一番话怕是又要雪上加霜了。”
沈如疏心中也不忍，毕竟眼前的人是她的外祖母，是她阿娘的生身母亲。
可惜她没得选，此局不破不立，倘若今日皇后真的连同藩兵起兵谋反，萧承景必定稳坐金銮宝殿，只怕到时候被着王朝颠覆的不仅仅是这一众皇子，连她阿爹和忠勇侯府也难逃一劫。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太后娘娘若是真的对我阿娘有愧，今日如疏求您，立佐明君，亦不可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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