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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宜太后虚扶了她一把，温声道：“我此番也是为了如疏，她是个没心眼的，你若登后，也多帮衬着点她。”
王珩婉声道：“如疏姐姐那日在明湖山庄委身救我，我心中早已将她视作为亲姐姐，阿娘临终前留给我的玉镯也送于姐姐了，此生必不会错付。”
太后欣慰一笑，道：“好孩子，哀家果真是没看错人。”
“眼下这外头兵荒马乱的，你也累了，去侧殿歇息一会儿吧。”
外头进来一个宫女将她带了下去。
存安嬷嬷替沈如疏掖了掖被角，柔声道：“太后这是要为如疏铺一条康庄大道啊。”
孝宜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道：“世人都道这后位好，可真的坐上去了才知道这高处不胜寒之苦，王家要的这富贵滔天的权势，沈家未必在意。”
嬷嬷道：“沈侯爷那人奴婢也知道，泼天的富贵不放在眼里，和太后您心中所念的是一样的。”
昏迷中的沈如疏闷哼了一声，息香的效力逐渐过去，她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承宣殿前的厮杀之声不绝于耳，她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阿爹征战关外的时候，与鞑靼人厮杀的场景，无数断肢残骸出现在眼前，黄沙漫天狼烟滚滚，仿佛一场又一场无尽的梦魇，将她拖入这沉沉地狱之中。
存安嬷嬷探了探她的额头，竟有些烫手。
“快去接盆雪水来。”
“眼下这幅慌乱场景，御医也不能到这静安斋来，先去炖支玄参温补着。”
几个宫女忙活开了，忽然其中一个在静安斋的雪地里头找到一包红布包裹着的药，打开一看发现里头是上好的金疮药，还有一贴温补中药。
宫女奇道：“这是谁送来的？”
存安嬷嬷看了眼上面的字迹，好一手簪花小楷，字迹工整，力道遒劲，一看就是打小练下的儒生童子功。
她接过药包道：“承宣殿前的宫变也不知何时能结束，别管是谁送来的了，先去给邑王妃用上。”
说着便使唤宫女去煎药。
瞻星台的登天梯落满了雪，宋郗抬脚上去的时候，身后的太监连忙上前，谄媚道：“教谕大人，等奴才给您扫了雪，您再上去吧。”
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观天镜，眯着眼道：“怎么，怕我脚下打滑，一不小心摔死？”
太监忙道：“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身后的小厮推开太监道：“去底下守着，莫要上来叨扰我家公子。”
宋郗今日穿得十分儒雅，里头一身仙鹤补子，外头罩着一件雪白毛色的大氅，襟口处绣着点点红梅，盘扣是一枚八宝圆珠，泛着温润的墨色。
他一步一步走上瞻星台，望着底下沉沉压境的两方大军，三声号角已吹过，豫亲王的藩兵和寒山陵禁军正值休战，沈青山一把横剑竖在身前，护住了身后的萧承邑。
吕成阳站在击鼓台上，目光朗朗，望向远方。
他虽是江湖剑客出身武艺高超，但是空有一颗怜悯之心，心中不忍看见这血流千里的景象。
小厮撑开伞，替他挡住飞来的雪花，温声道：“公子，此局愈久，只怕还需您来定场。”
他的手抚上这冰冷的栏杆，轻声道：“让你送去的东西送到了吗？”
小厮忍不住抱怨道：“我且去这静安斋，穿过东宫，险些被这飞矢所伤。”
宋郗纹丝不动地应了一声。
小厮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色，道：“邑王妃常年习武，此番并不会有事。”
他手中的观天镜已对准了静安斋，临靠北宫门，守城禁军将那里牢牢护住，眼下正是整个大郢皇城最安全的地方。
暮色四合，天一下子阴了起来。
高台上战鼓敲响，新一轮鏖战即将开始，而此时北大营中的步兵已经赶至皇城，局势瞬间立分高下。
东宫大殿之内萧承景靠在皇后身边，不安道：“母亲，不如我们降吧，倘若这次兵败如山倒，萧承邑和寒山陵的禁军断然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郑皇后一巴掌拍在儿子脸上，厉声道：“你以为就算我们降了，他便会放过我们吗？”
自古以来，只有成王败寇一说。
“起兵造反本就是殊死一拼，输也是死，降也是死，倒不如好好拼上一拼。”
自古以来都是成者写史，败者则沦为言官笔下口诛笔伐的对象。
这个道理，谁又能不明白呢。
沈青山看了眼身后的萧承邑，见他面色发白唇边有血渍渗出，担心道：“殿下久病未愈，如今又正逢大战，莫要伤了根本。”
他摆了摆手，平声道：“我不碍事。”
长鸣剑染了血，剑刃之上更显锋利，萧承邑看了眼剑柄上的“守昭”二字，不由笑笑道：“这两个字取得，甚得我意，倘若我有幸开辟新朝，这二字便是年号。”
守得天下昭昭，亦是他心中所愿。
守昭是沈如疏的小字，她一直以为，当年师傅替她取这二字的时候，是希望她早睡早起，莫要贪觉。
没想到还有这层意思。
沈青山目光渐柔，道：“殿下，我就这一个女儿，不盼她守昭，只盼他欢喜。”
萧承邑收回目光，道：“沈侯爷所愿，我明白。”
沈青山今日肯与他歃血为盟，不单单只是为了大郢的盛世，更是为了求得女儿一生顺遂。
他深知生于沈家门，一生需得与这上京城沾亲带故，这局若是自己不破，他日必留后患。
萧承邑撑起身子，一把拔下插在城墙之上的旌旗，高声道：“众将士听令，豫亲王举兵谋反，取其项上人头者，赏黄金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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