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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温声道：“沈侯爷似是一夜为睡？怎的...是有什么忧心事么？”
沈青山脚下一顿，笑笑道：“我能有什么忧心事，如今天下大定，心中所虑不过是为朝为政罢了。”
宋郗拍了拍自己仙鹤补子，盯着脚面上的黑绸缎道：“这天下是萧家的天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改名换姓，侯爷这般为陛下，又是何苦呢？”
沈青山眉头一皱，不悦道：“宋大人如今官至内阁，不日便可成为首辅大人，届时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怎么会问出如此荒诞不羁的问题？”
宋郗身边跟着一个伺墨的小厮，一听到这话连忙退开三尺之外。
朝臣已陆陆续续到场，镇国公人逢喜事精神爽，红光满面地登上台阶，寒暄道：“两位大人今日来的早，陛下想必是昨夜操劳，今日这朝觐必定不会早。”
宋郗见他手上戴着一个巨大的墨玉扳指，恭维道：“镇国公好气派啊，瞧着成色是和田籽料，放在平时必是贡品无疑了。”
王岩之之前为了北地雪灾的事情筹款，心中还有些忌惮，连忙将手背过去，闷声道：“宋大人看错了，只是普通的墨玉料子罢了，我府上有个擅长玉雕门生赠予我玩玩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反倒显得有些心虚。
宋郗追问道：“哦，是哪位门生如此有才，我瞧着扳指上的一尾锦鲤栩栩如生，没有这十年之功，怕是难成吧？”
王岩之敷衍道：“区区一个小人物罢了。”
说完就朝着承宣殿内走去，宋郗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沈青山道：“侯爷，人生尔尔不过百年，你这一辈子鞠躬尽瘁为家为国，没必要搭上女儿一辈子吧。”
说完就转身离开。
沈青山愣在原地，今天早上芳华殿传来消息，说如疏已经醒了，身子也无大恙，他心中稍稍安。
可来朝觐之前，他又在禁军通营与吕成阳见了一面，说起昨晚郑太后自戕的事情，他心中瞬间感到不妙，他这个当爹的最是了解女儿的性子，沈如疏表面看着没心没肺，实际上最是重感情，当年平阳公主的死若是让她知道了真相，只怕这上京城是呆不下去的。
他叹了口气，世事终究不能两全，人活在其中，总归要受苦。
吕成阳被人带回通营，底下的人都知道他在刑部受了罚，一时间贸然不敢请御医，他咬着牙从药匣中翻出一瓶金疮药，勉强上了药趴在床上休息。
倏然，门外传来一声吱嘎，青梧带着一个太医进来了。
“贵妃娘娘知道将军受了罚，特命我带太医过来为将军诊治。”
他忍痛道：“此事陛下知道吗？”
青梧想替他解开扣子，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你是女子，尚且未出阁，不便于我宽衣解带。”
她哂然道：“我本就是奴婢，生来伺候主子，将军不必介怀。”
她微凉的指间划过他的中衣，又慢慢朝下，吕成阳红着脸阻止道：“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青梧没有动，愣在原地迟疑道：“值得吗？”
吕成阳没听清楚，下意识皱了皱眉，青梧已经转过身替他温茶去了。
通营的布置很简陋，桌上是一套粗釉瓷器，茶水都凉透了，几片劣质茶叶浮在水面上，透着底下暗沉的茶水。
她命人去烧了一壶热水来，又细细点了一杯茶，端了进去。
吕成阳已经上完药了，接过她手中茶水，到了声：“多谢青梧姑娘了，如今我这副样子怕是起不他日定去，有机会，定会好好感谢你。”
青梧笑了笑道：“说什么谢不谢的话，我伺候将军本就是分内之事。”
吕成阳神情一暗，顿了顿道：“阿疏...我是说贵妃娘娘身子可还好。”
“将军放心吧，娘娘已经没有大碍了。”
两人静对无语，青梧从怀里掏出一包红糖，道：“刚才那药定是极苦，将军吃一颗糖解解吧。”
他摇了摇头道：“我素来不怕苦，从前在藏剑山庄的时候解苦的蜜枣，从来都是给阿疏吃的，她最喜欢吃甜的，连师傅常年用来泡酒的冰糖也不放过。”
说起从前的事，他忽然觉得一切都是甘之如饴的，从临州叛出师们来到上京城，放弃藏剑山庄内阁弟子的身份，一路为她保驾护航，护她周全，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师妹能够生活的快乐，他哪怕只有远远看到也是好的。
青梧自嘲道：“娘娘哪里能识得您的好，她心中装了太多事，只怕是未必能够将你放在心上一星半点。”
吕成阳顿声道：“那又有什么关系。”
风月情爱，将来如此，只有执着于其中的人才明白，这颗心一旦陷进去便由不得自己了。
青梧匆匆收好帕子，却身道：“将军好好休息，青梧明日再来。”
说完就离开了通营。
她走得很慢，还特地绕了远路从酒泉池边上过了，这个时间点刚刚好，朝觐的大臣下了朝，这三三两两的从承宣殿里走出来。
宋郗走得很慢，一关于他漫不经心的调子相符，一身绯红色的仙鹤补子，一身清贵自敛的气质。
她适时应了上去，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宋大人，借一步说话。”
宋郗微微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轻飘飘道：“疏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本官记得你。”
“大人好记性，宋大人是否还记得昨日...我曾说过有一桩生意想同大人谈谈？”
宋郗哂笑道：“我记得我也同你说过，同本官谈生意的人，需得拿出筹码来，瞧瞧你这一身清贫的样子，只怕是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玩意儿来，要拿什么同我谈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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