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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一心笑着摇头，说道，“算了，特意上山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毕宣放下茶杯，说道，“庄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经过这两年折腾，吕阳县六成的份额如今他还占着四成。罗家寨如今也只占三成，剩余三成由各家分配。这两年我总觉得你在刻意减缓蚕食庄家的速度。平时我都听你的，可如今只要再使一把劲，就能让罗家寨势头压过庄家，稳占鳌头。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说什么都得争一争。只不过到底你是东家，还得你说了算，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的建议。”
罗一心收起笑容，认真说道，“扩张太快未必是什么好事。如今庄家没有了横行乡里的野蛮行径，只是老老实实做买卖的生意人，对我罗家寨已经没有了威胁。我并不想致他们于死地，所以就这么吧，维持现状我觉得挺好的。”
毕宣皱着眉头，不赞成地说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今日不拿下庄家，明日庄家就有可能要反扑罗家。你想维持现状哪有那么容易？”
罗一心笑着道，“就算如你所说，我今天拿下庄家。然后呢，我罗家寨稳占鳌头？爹爹曾教过我一句话，苟无外患，必有内忧。我今天拿下庄家，明日我罗家寨自己就先乱了阵脚。罗家为什么能在吕阳县分得这一席之地，你该是明白的。庄家亲父子尚且离心，罗家寨这一百多人，你又怎知没有人见利忘义？”
毕宣摇着头，说道，“因噎废食，照你这么说，大家都不思进取，那就都不用做生意了。”
罗一心笑道，“不是不思进取，进取也要稳扎稳打。罗家寨这两年扩张的速度太快，欲速则不达，我想慢慢来。”
毕宣声音高了一个调，尖利说道，“这还快？这我都嫌太慢了。照我说，两年时间都够罗家寨占稳吕阳县，而且都该在旁边州县打出名号了。再过三年，就可以稳占晋州，再过五年，罗家寨的名号就足够响彻端朝国土。”
罗一心看着慷慨激昂的毕宣，丝毫没有觉得他在吹牛皮，毕宣确实有这个能力。她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这两年真是委屈先生了。实话实说，我没有那个雄心壮志，从最一开始，就只是想守护罗家寨众人而已。如今大家有吃有喝，生活幸福美满，我觉得这就已经足够了。响彻端朝国土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也不打算做。我就守好我这方寸之地，此生足矣。”
毕宣气的别过脸去，低声斥了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罗一心被训斥了也不生气，笑呵呵地递了一杯茶过去，讨好说道，“先生莫要生气。人各有志，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先生喝杯茶去去火吧。”
毕宣低头看了一眼菊花茶，端起来一口闷了，又把被子递过去，等着续杯。罗一心乖巧地拿起茶壶给续杯。毕宣连着喝完三杯，感觉气顺了些，仰头叹道，“我毕宣一世英名啊。”
罗一心放下茶壶，抿了抿嘴，开口问道，“这一切都是我的意思，不是先生能力不足，实在是我小富即安。先生如实告知，我想莫苒棠不会对先生另眼看待的。”
毕宣转过头看，奇怪的看着罗一心，问道，“你说的谁？”
罗一心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先生何必还跟我装聋作哑。以先生高才，能屈居在这吕阳县这个小地方，若没有些内情，怎么解释得通？”
毕宣眼神复杂看着罗一心，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就是变相承认了他是莫苒棠送来的人了。
罗一心回道，“你来应选姿颜坊的伙计的时候。”
毕宣惊讶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我露出什么破绽了吗？”
罗一心摇头，说道，“先生表现的很出众，不算破绽。让我起疑的是，我当时故意选中你旁边的人问话，想看看你的反应。你的眼神很复杂，失望、鄙夷、不屑一顾。你既不屑一顾，又为何要来应选？生活所迫？可先生怎么看都不像为这几斗米就能折腰的人。那肯定是另有目的了。相处下来，我发觉你的目的很单纯，只是单纯的要给我挣钱？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除了莫苒棠，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和这个心思？”
毕宣紧盯着罗一心看了看，释然一笑，说道，“看来我得重新审视你了。”
罗一心大方伸展胳膊，对着毕宣爽朗一笑。
毕宣低头沉思片刻，抬头后无比认真对罗一心说道，“你真觉得罗家寨保持现状就好？”
罗一心点头，回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不担心分的少，而担心分配的不公平公正，不担心生活贫穷，而担心生活不安定。你也知道我罗家寨挣的钱要分给寨子一百五十多人，扩张太快，不利于安定团结。乍得巨款，寨子里容易因财产分配惹出乱子。当前最好的状态就是保持现状。”
毕宣赞道，“好，既然你有你的思量，我也不再劝你。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若是稳扎稳打，我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我想告辞离开。”
罗一心试探地问道，“莫苒棠需要你回去？”
毕宣摇头道，“不知道，或许需要或许不需要。我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罗一心敬佩地点头，问道，“先生想何时离开？”
毕宣答道，“越快越好。这几日我把相关事宜交割给东家，我就离开。”
罗一心答应的痛快，真的到毕宣把账簿、钥匙等东西收拾好交给她的时候，罗一心头都大了。
毕宣话里有话地说道，“东家要维持现状，要稳扎稳打，可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啊。东家好好干啊。”
罗一心嘴角抽了抽，总觉得毕宣的笑容很是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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