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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家一处宅院的暖阁内，两盏琉璃灯孤零零地悬着，层层纱幔之后，四只有浴桶般大小的暖炉摆了四角，祝之盘坐其间，正运功助祝无心排毒。
天色将亮，祝无心睁开双眼，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她长相明艳，虚弱的样子好像命不久矣。
“今日放小黑回去，浅浅聪慧，怕是已经生疑了。”她低声说道。
祝之轻叹：“你什么时候告诉浅浅实话？”
他的声线温润晴朗，如山间泉水，清冽又温柔。
祝无心沉默不语。
“彦儿来信，浅浅让阿润执笔问了我启明一事，同时还写了信去棋盘镇。我一直未曾回信，想来阿润已经将启明的身世查清告诉她了。”祝之搀扶起她，问：“你和她说了什么？她怎么开始查启明了？”
“我传信给她，让她先在苏府不要离开。雍京是非多，国师启明是敌非友，启祝霖最近就在他身边，不出意外的话启祝族人会亲自出世取他性命。”祝无双走到暖炉前，伸出双手取暖。她十指纤长莹白，因为瘦了一大圈，手背上的青筋脉络也清晰可见。
“苏府显赫，她爹是太傅，师门的关系也是人尽皆知。我担心她会被启祝霖利用，只嘱咐她远离国师等人，别和他们扯上关系。”她不用猜就知道偏差一定是出在小桑身上，颇为无奈，“刚好在棋盘镇见到小桑，我借小黑传信，她偷看被我发现了。应该是没看清楚，然后信也丢了吧。”
全中。
“你太惯着她了。”说起小桑，祝之就觉得头疼，“她都十五了，别人家姑娘已经说亲待嫁，就她还成日里窜天窜地胡作非为。”
说到小桑，耳边好像就响起了她那响亮的声音，脑海里也都是她活泼的身影。祝无心目光变得温柔：“女孩子就该这样自由自在地活着。”
“那浅浅呢？”祝之轻声问。
浅浅是祝无心取的名字。
情深情浅，缘深缘浅，尽在不言中。
苏浅前世本就叫这个名字，自然不会反对。在回到苏府之前，没有人叫过她苏云曦。
祝无心眼里的温柔褪去，只剩下无限茫然：
“我护不了她一世，雍京有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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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天色好得出奇，万里无云，梅花开了一片，暗香盈袖，沁人心脾。
冬天阳光落满衣襟，小桑一大早便在院子里练武，只觉得暖意融融。
忽听一声长啸，一只金雕掠过苏府上方，然后盘旋。
猛禽突至，苏府上下乱成一团。
小桑忙跳上房顶，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别怕！自己人！”
她将拇指食指拢于唇边，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冲天上的金雕挥手，兴高采烈：“小黑！小黑快过来！”
动静太大，各个院子里的人都探出脑袋来看热闹。珠儿打了个哈气，还没睡醒，但看到小黑也很高兴。
只见那金雕朝着房顶上的小桑伏冲而来，尖爪利喙，威风凛凛。几个胆小的丫鬟婆子忍不住惊叫出声，闭上眼睛。
小黑飞到主人身边，翅膀猛地扇了一下主人的脑瓜子。
“臭小黑！”小桑抬手就拍，“走之前也不知道和我说一声，这么好几天了，跑哪去了？玩野了吧你！”
圆圆连忙在院子里放好处理干净的肉，苏浅也吹了口哨，小黑应声而来，拢了翅膀，自顾自地去啄那两大盆肉，时不时还梳理一下羽毛，模样很是骄傲矜贵。
小桑从屋顶跳下来，对着小黑直翻白眼：“臭大鸟——”
小黑警告似的“咕咕”了两声。
她扮了个鬼脸：“怕你啊？”
苏浅不去看这一人一禽两个幼稚鬼，吩咐小玉让众人散了。
“走吧走吧，不过是大小姐的师姐养的宠物罢了，没什么好看的啊……”小玉对这些人大惊小怪的样子很是嫌弃。
苏府众人心中对苏浅又添了几分敬畏。
小黑带来了祝无心的回信：
“我与你师叔有要事在身，安好勿念。切勿同国师有丝毫瓜葛，等我消息。”
小桑看小黑吃肉看饿了，到屋内偷了块梅院送来的水晶饼吃。她探过脑袋也来看信，嘴里塞满了糕点，说话含糊不清：“没头没尾的这什么啊？看得我稀里糊涂的。”
阿润低声问：“小姐，还查吗？”
苏浅斜眼去看小桑，问：“还查吗？师姐？”
小桑咽下满嘴的糕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说好干掉国师的呢，师父变卦真快，哈哈……哈。”
“不过这样也好啊。”她趁小玉还没进来，又摸了块水晶饼来吃，“我本来说师父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让你一个小破孩去干国师，这样看来师父没毛病，多好啊，咱们收拾收拾回蜀州，还能赶上过年。”
苏浅警告：“你再说师父坏话，回去我就告诉师叔。”
祝之是个温润君子，收拾起小桑却是师门中最不手软的一个，平日里就护着祝无心，这话要是被他知道了，她免不了一顿鞭子，还要被训不尊师长，抄书百遍。
可是小师妹从不告状，师兄妹里出了事都是她在后头给他们擦屁股。小桑笑嘻嘻的求饶。
“安心在苏府待着吧，我们暂且不回去。”苏浅把信扔到暖炉里烧了，“写信给师兄，让他不用找小黑了。至于国师那边，阿润，继续查。”
“师父不是让你别和那个国师扯上什么关系吗？小师妹，你违抗师命啊……”小桑吃得口干，连倒两杯蒙顶，灌了下去，如牛嚼牡丹。
“晚了，你连人家洗澡都看了……”
“咳咳咳……”小桑惊天动地的一阵咳嗽打断苏浅的话，阿润一脸不可置信。
苏浅先取笑了她一番，然后才说正事。
“虽说你一探国师府被他发现了，但是你算是江湖中人，又不怎么在乾国生活，他没这么快就查到你。若只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就此打住，收手不查，不再去管他。问题就是，他好像在我们查他之前，就盯上我们了。”
苏浅揉揉眉心，觉得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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