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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二十五年（1899）元宵节，张謇邀了江谦，与家人一道去爬狼山。
狼山与相邻的军山、剑山、马鞍山、黄泥山，都在通州境内，面江而立。狼山风光独绝，遍是名胜古迹，一行人有说有笑，小半日便登上了最高峰支云塔。
“老爷，妾和妹妹去拜拜菩萨，带着怡儿。”徐氏拉着吴道?郑?蛘佩赖馈Ｐ焓现?佩蓝苑鹚滦酥氯比保?旨??徒???诼垡槭裁矗?膊淮蛩憬姓佩酪黄鹑ァ
张謇侧过头来，看看乳娘手中的怡儿，眼里涌出笑意，柔声道：“小心点，去罢。”管家赵镇也赶紧跟去服侍小少爷。
“对，就是那一年，吴越贞明五年，”张謇道，“发生了狼山江之战。”
江谦道：“原来是在这里。”
“那一年，吴越王钱?任命节度副大使钱传?担任诸军都指挥使，与杨吴政权交战。照吴越王的打算，是要用那五百艘战舰，沿着水道去攻打扬州——扬州是杨吴政权的都城，不过，杨吴这头的反应也很快，舒州刺史彭彦章领兵抵御，双方就遭遇在这狼山江中。”
“最后，还是吴越赢了。”
“嗯，彭彦章是个人物，但钱传?就更有手段了。”提起这位人物，张謇很有讨论的欲望，“看到杨吴的舰船乘风而来，钱传?也不正面迎敌，而是等到船队穿行之后，再从后方绕过来，与之交战。自己的战舰上，还载着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什么东西？”
“是灰、豆，还有沙。”
江谦想了想，道：“学生明白了，杨吴的舰船是顺风而来的，钱传?这是想顺风扬灰，迷了吴军的眼！至于，豆子……是想趁着吴军目不能视物，把豆子撒到船上么？”
张謇频频点头，江谦又问：“沙是作何用呢？请老师指教。”
“自然是撒在自己的战舰上，”张謇笑道，“将士会站得更稳。”
“原来如此。”
“世人皆知火烧赤壁，却不知，撒豆吴船，乘风纵火的狼山江之战。”
江谦叹道：“战争，总是残酷的，但止戈为武，却又殊为不易。”
张謇看着脚下江山，按了按头上的毡帽，道：“寰宇之间，最难得的便是太平。”顿了顿，他又道：“年后，为师仍掌文正书院，过两日，你我一起去书院。再有两月，你便该肄业了。”
起初，江谦在崇明瀛洲书院追随张謇读书。待到张謇执掌文正书院，又到此继续求学。这三年下来，张謇把更多的时间、精力都花在纱厂上，江谦则一直勤奋向学，学业颇有进益。
“学生肄业后，不如来帮老师？”
“我这里，现下还不需你帮忙，日后自有用你之时。”张謇道，“昨日接到朝廷的任命，让我当学部咨议。我接任之后，会推举你去上南洋公学。”
江谦大喜过望，赶紧鞠躬道：“有劳老师为弟子谋划。”言讫，一股寒风吹来，打在他脑门上，不禁咳嗽几声。
“你这身子骨，倒还不如我。”张謇笑道，“我们到里面去罢，不在这儿吹风了。”
8
张謇辞官这半年来，大生纱厂的创办进度，也不尽如人意。
去岁年底，厂房已然竣工，张謇和几位通董商量购买棉花，开工投产之事，可惜的是，股金和投产所需的流动资金不足用。为此，张謇曾向张之洞、刘坤一求助，但令人失望的是，他们却表示爱莫能助。
一气之下，张謇甚至说出“中道而止”的气话，这才迫得刘坤一再度电申饬汪树堂，让他尽量转拨公款，以助张謇。
从文正书院归来，又到学部去报了道，张謇继续着手纱厂装机的事。就在此时，汤姆司、忒纳却提出了涨薪的要求。这又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当前人才奇缺，张謇也不能跟他们多讨价还价，只得答应下来，私底下和郁芑生说，须得物色或是培养一些机械人才，否则只能受制于洋工程师、洋匠。
郁芑生思忖一时，道：“我倒是能想些办法。”
“你说。”
“之前，我在同昌纱厂也做了几年工，认识不少机师。挖墙脚自然是行的，但我们可以挑些脑子灵光的人，过去做小学徒。”
“有道理，小学徒但凡肯学，过几年，便能出师。”
“对，就是这个道理。”郁芑生盘算道，“除了装机、维修，还有纺织技术，都应该派专人去学。”
“这事，要做就得光明正大地做，”张謇道，“我自去与同昌的何老板谈。若能谈成，我们的人，便能过去学习。不然，不打招呼就去学人家的东西，说出去也不好听。”
郁芑生苦笑道：“我这个前老板，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逐利？”张謇见郁芑生笑而不答，遂道，“那就许之以利。”
不知张謇是怎么说服他的，总之，一两通电话下来，何老板竟然答应了他。
两日后，郁芑生来到张謇的书房，问起个中缘由，张謇便称，他对何老板说，可以做到两点：其一，是对所学之技术，进行保密；其二，大生纱厂获利后，前五年多向何老板分红。
“分红？”郁芑生有些惊讶，“何老板愿意入股？”
“要分红，自然得先入股。”张謇微微一笑，“何老板是个明白人，正因为通州没有纱厂，才有巨大的市场前景。他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
郁芑生煞是佩服，喜道：“先生这一招太漂亮了。”
“有一件事，就有劳你赶紧帮我去办。”张謇吩咐道。
“是去招收技术人才么？”
“对，”张謇说，“先回海门去看看。就招那种喜欢钻研机械的小伙子。”
“好。我先招十个人。”
“且慢，先置办一些行头再回去。”
郁芑生疑惑道：“先生这是何意？”
“你就是一块活招牌。回去之后，乡里人见当前出去做工的小伙子，都能体面地回来，自然也就愿意走出去了。”
“我明白了，先生。”郁芑生笑道，“其实，先生赏识我，便是最大的一块招牌。”
张謇笑呵呵地拍拍他肩膊：“办完这事儿，须在三月中旬回来，我想在月底试试引擎。倘无滞碍，四月里便可开车纺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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