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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锦乐恹恹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挪了挪，紧紧挨着他。她看着下方垂着头的百官，再看看一边喋喋不休的司仪，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眼皮越来越沉，她想将脑袋靠在沈胤的肩上稍微偷个懒，但想到自己脑袋上这顶凤冠该是不允许她这么干的，便也只能作罢。
好不容易等司仪念完，程锦乐也早已经是困倦不堪。
虽说这流程是简单的，但司仪话太多，她还听不懂，就让她感到痛苦了些。
沈胤率先起身，牵着她走下高位慢慢地走出大殿。
“可以歇息了吗？”程锦乐小声问。但问完了又感觉不太对，当即小心翼翼地侧过头瞧了一眼沈胤的神色。
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样子。
她其实也不想这样，她知道今日这种日子她属实不该犯困。可是她就是清醒不起来。因此她有些害怕沈胤会不开心，以为她不重视，不将这放在眼里。就想着早点结束回去睡觉。
“再等等，很快的。”
沈胤侧首睨了她一眼，眸中的一缕心疼一闪而过，还未等程锦乐看清便转过了头。
“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太庙。”
程锦乐点点头刚要询问太庙是干什么的，男人便先一步回答道，“去见见，朕的......爹娘。”
沈胤思索了下，还是觉得爹娘顺口些，更何况他也从未对他们进行过追封。
身旁的姑娘俨然没有多想什么，她半阖着双眸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似乎真的很是疲惫的样子。
他蓦地驻足。
程锦乐疑惑地望向他，“嗯？”
“朕累了，咱们回去歇着吧。”沈胤浅浅地笑着说。
“不是要去祭拜先祖么？”她问。
“改日再去也不迟，一群死人，又不会跑。”
“......”程锦乐惊恐，下意识地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忐忑地看向四周，压低了声音责怪他，“你疯啦？要是被人听见传出去不怕说你欺师灭祖啊？！”
沈胤挑眉，轻轻拂开她的手，神情狂狷又桀骜不可一世，“为什么要怕？”
她摇了摇头，“臣妾不累，皇上也不许累。咱们按照礼数来，好吗？”
他沉吟片刻，学着她语调微微上扬，却多了几分傲娇的意味，“好吧。”
程锦乐失笑，反手牵着他缓步前行。
沈胤凝着她牵着自己的手，眉眼间像是融进了一汪春水一般，他毫不掩饰自己上扬的嘴角，狭长的眸子弯弯，悠哉悠哉还颇为得意的样子跟着她。
方公公也跟着低低浅笑，他们的皇上此刻瞧着就跟得了糖而得意的孩子似的，丝毫没了昔日的锋芒。
“好了，尔等就此退下吧。”
方公公摆了摆手，让随行的宫人全部退下，待沈胤和程锦乐进去后，默默将门关上独自守候在外。
程锦乐本以为会是怎样的一番肃穆，但现实却是截然相反，金碧辉煌的殿内只有草草的两个灵位，且皆是带着点点腐败，甚至连雕刻在上面的文字都已经模糊不清。
她疑惑地侧首望向沈胤。
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领着她走到灵位前点了柱香，
“朕的母亲并不受待见，父亲更是。这对灵牌是他们亲手为对方做的。后来家中落难，被满门抄斩，朕便只能先将他们二人的灵位偷出来埋在地下藏着。后来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程锦乐接过他递来的香就准备跪，但被沈胤即使拉住，“不必跪，你不需要跪任何人。”
“可是......这......”
“哪怕是天王老子，你都无需跪他。朕说的。”他望着她，认真道。
程锦乐心头狠狠悸动了下，心里像是揣了只小兔一般。她脑中一片空白，仿佛又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小嘴嗫喏了半天才想出一句话，“我......臣妾，想听皇上讲讲咱们之前的事情。”
沈胤眸光闪烁了下，笑道，“好。”言罢，他牵着她坐在蒲团之上思索了许久竟然不知道如何说起，又该说什么好。
程锦乐将脑袋上的凤冠取下放在一边，脑袋靠在他的肩上，静静地等他诉说他们的故事。
“嘉延宫院子里的那棵树，你可还有印象？”沈胤问。
她思索了下，抬起头望着他，“那棵开粉粉花的大树？”
“嗯，那原本是长在你家中膳房后的树，是你兄长的挚友赠予的。你很喜欢，常常躲在上面发呆，朕也喜欢。”
“皇上也喜欢发呆啊。”程锦乐浅浅地笑着，又靠回去。
“朕不喜欢发呆，但朕喜欢看你发呆。百看不厌的那种。”沈胤挑眉道。
“噗。”程锦乐被他逗笑了，挪动着身子又往他身上靠了靠，“还有呢？”
“还有......在一宴上，也就是你盗了朕的马之后的事情......”
沈胤小声与她讲述着，将记忆中所有他认为美好的事情一一与她说道，他将每一处细节道得都很清楚，又刻意省略了许多不必要的人物。但他们之间的过往大多是不开心的，他能说给她听的只有那寥寥几笔，很快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绞尽脑汁，甚至想到要不将她缝制荷包那事讲给她听听，把祁珩换成他自己。这个想法一出现便被他直接否决，想起祁珩他的心里当即便是一堵。
此时，耳边传来一阵匀称的呼吸声，沈胤微微侧首，入眼的便是程锦乐恬静的睡颜。
他微微松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沈胤没有急着带她回去，而是转头望向了身侧的另一处不起眼的位置。
角落中，一紫檀木桌上，摆放着不亚于正堂前的贡品。袅袅香烟后，又是一灵牌。
摄政王沈胤之灵位。
是那个孩子，是他救了他，才让他有了今日的一切。
真正的沈胤那时亦只是个孩子，他至今仍记得他在病入膏肓时满眼愧疚地望着他说的话，
“降安哥，待我死后，你便是摄政王沈胤。你放心，京州的那些人估计都忘了我的存在，更不知道我的样子。你大可不必手下留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是带着我那份，复仇。
这更是我欠你，欠你们所有人的......”
他说完，便又陷入了昏迷之中。他原本或许还能多活几天，几个月，但沈降安不愿意多等，他早已在心中筹谋好了一切。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便无须顾忌什么。
最终，沈降安拿起床边的枕头死死捂住了他的脸。
他至今都还记得，那个孩子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没一会儿便断了气。
自此之后，他沈降安便披上了沈胤的名字，颠覆了朝政，夺取了江山。让沈胤这个名字在史册上从一个被遗忘的摄政王成了如今的九五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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