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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杀了赵晨唯一的亲人。
可是，他没有错。
“太子殿下已经命我独立开府了。”
此时的赵晨胡子拉碴的，都快能和韩熙载相比了，看得出来，他最近一直没有好好休息。
“赵琦的事儿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已经被禁卫军斩首十次了。”
白尘青不是个能顾及他人面子的人，而且赵琦的确触犯了底线。
“我知道。”赵晨叹了口气，道:“是我太天真了，以为他还是从前那个孩子。”
“没有人永远是孩子。”
在赵琦同样的年纪，他们都已投了军，握了屠刀，成了不折不扣的刽子手。
赵晨顿时噎住了。
“他终究是我侄子。”
赵晨今年也就三十，比赵琦大不了几岁，却总想着那是自己的侄子。
他幼年父母双亡，是大兄抚养他的。
后来大兄也不幸早逝，那时他十岁，侄儿赵琦才两岁。
大嫂一个女人家养了两个孩子，整日奔忙，不到三十就白了头。
那时他在乡中曾有小神童的美称，是大嫂省衣节食加上乡亲们帮扶才上了学堂。
他还记得上学堂的头一日，大嫂拉着他的手抱着侄儿说赵家两代就剩下他和侄儿两人了，他日若是他能腾达，应好好照顾侄儿。
现在想起来当时场景也不免悲从心来，无以言表。
侄儿被杀的消息传回家中，大嫂当场就晕了过去，他现在也不该如何给大嫂说。
赵晨那天就搬出了赵家，大嫂也生病了，这些日子他其实是在家和军营两头跑，自然憔悴。
赵晨新设府邸，没有通知任何人，除了大嫂的贴身侍女和一个厨子，没有带任何随从，家中总共也就四人。
白尘青去时，赵晨并不在家，其实是他在躲着他大嫂，也躲着白尘青。
白尘青独自出去一次，就闹出了这么多事儿，老堂主他们是不会再允许他一个人出去了。
但他的退让也不过是带上了青稻和青菽。
“你是何人？大人不在家中，你择日再来吧。”
名唤春桃的侍女看着眼前苍白的少年，有些奇怪，这人的脸色竟比自家生病的主子的脸色还要差些，还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侍女。
偏偏那通身的气质与家中大人一般，甚至还要好些，应是军人，看来是来拜访自家大人的。
“赵晨的战友，也是杀了赵琦的人。”
“啊！”春桃不由惊呼一声，杀人凶手竟找上了门。
想要叫人，但这里不是赵家，也没有人应答。
恰好此时门前也没有行人，春桃咚地关了门，去通知自家主子了，打算从后门逃跑。
赵王氏是个乡下女人，也没有名字，嫁了人就被称作了赵王氏。
苦日子过得太多，一点甜也觉得是好的。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供自家小叔读书。
盼了多年，小叔考了进士，被拜为将军，一家人进了京从此过上了过往从未想过的日子，她觉得再好不过了。
赵琦有些不成器，她是知道的。
可是有小叔在，赵琦以后的生活，就算是她死了，她也是放心的。
却没想到那日赵琦去找了一趟家主，出去了便再也没有回来，她竟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她也曾问过小叔是什么人杀了赵琦，赵晨也不说，只道是赵琦做错了事。
这些天她日日以泪洗面，只觉愧对亡夫，却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小叔。
春桃来报时，她也是不相信的。
她没有想着逃，只觉得自家小叔的同袍应该是个好人。
但她想知道赵琦究竟犯了什么错，竟落得殒命的下场！
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最后的执着。
赵王氏强撑着，**桃去开门。
自己整理好面容，去看一眼杀了自己儿子的人。
第一眼见着少年，赵王氏觉得这人有些好看，比曾经的小叔更像个书生，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拿着刀杀了她儿子的凶手。
看起来比自己的儿子还小两岁的样子，却是个军人。
“赵琦是我杀的，我叫白尘青。”
听得少年的话，赵王氏想起了自家小叔归家后提起的如同弟弟一样的人，原来是他。
“我知道你，小叔提起过你。”
赵王氏掉了眼泪，也知道了小叔为什么不说是什么人杀了赵琦了。
侄子与弟弟之间，总是两相为难。
“将军可否告诉我为何杀了赵琦，算是我这做母亲的一个愿望。”
白尘青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赵王氏，她虽不识得字，春桃这种家生子却是认得，免得说起来更是气愤和难过。
“她们算是我的下属，也是为国做出过贡献的功臣，原来是我对不起她们，也容不得任何人欺辱。”
赵王氏得知了信上的内容，双手忍不住地颤抖。
自进了京，她便待在家主分给的小院中没有出门，生怕给小叔惹上麻烦。
赵琦是赵家接了去，说是供他上学堂。
赵王氏也不求赵琦能和小叔一样光宗耀祖，只求得能识得只文片字，不像她这个做母亲的目不识丁。
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为非作歹！
若是在乡下怕是早被姑娘家长辈给打死或是给官府给砍了头了。
赵王氏一辈子谨慎行事，从不招惹祸端，没想到最后竟没教导好儿子！
“将军！”赵王氏当即跪下了，哭道:“孽子可曾伤害到功臣？是老妇没有教导好他啊！”
白尘青扶起赵王氏，摇了摇头。
这样一位母亲怎么能不让人敬佩呢？
只是她的儿子终究是死了。
白尘青又想起了记忆深处的女人，她对自己也是溺爱的，但也会担心他会犯错误。
她从未放弃他，因为他是她的儿子。
她送他去了军营，也因为他是她的儿子。
她包容了他所有的不好，就算到死，也牵挂着她爱的儿子。
只是因为她是一个母亲。
白尘青不后悔杀了赵琦，只是后悔让这样一位母亲难过。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只可惜赵琦辜负了他母亲的爱，并最终走上了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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