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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刺客除去被当场斩杀的,剩下的全被拿下。本在客栈休息的莫高洁闻讯而来,看到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儿子一顿气恼,好在殿下无事,他的心中稍宽。又闻得张逸尘受伤中毒,甚是担忧焦急,好在问题也不大。安慰几句后,就告辞安排行程去了。因为次日一早就启程,只得托张逸尘代向陶公辞行,并再三邀约张逸尘去豫章作客。
张逸尘回到住处,月已中天。
驻足院外,陶公屋内已经熄灯,似有轻微的鼾声传出,张逸尘不禁微微一笑。反观张玄明房间安静异常。张逸尘一阵担心,心道这师傅不会刚回来又玩失踪吧,见面话都还没说呢。明知屋内没人,但还是只身进屋瞧了下,果然没人,只得叹气回自己房间。
躺在床上,想着这两天内发生的事。昨日疯魔对敌,虽是险胜,也差点身死,有点惊心动魄。但想想自己一个小黄境竟然差点杀了一个地级强者,不觉一阵兴奋。忽而又想起记忆中的身世之谜,心情又变得十分低落。
再次想到今晚认识了些新朋友,莫楚河,李思博,蓝邵尘等人身影再次在脑中浮现,张逸尘的脸上多了抹笑意,相见恨晚啊。除去师兄师姐,还未曾有人能让自己如今天这般开怀畅饮。张逸尘心想要是每天身边都有许多类似的朋友多好。
此时的张逸尘发现自己好像动了入世的念想。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他脑海中再次回荡起李思博劝他的那句话。
“不世之功么,呵呵,这个我倒是不在乎。”张逸尘躺在床上轻笑着。
他心想的是他要入世走走,下山看看,去结交新的朋友,去闯荡这未知世界。
如今,他越发不满足书中所言,不满足他人口中所语。他想亲身去领略风卷残阳入大江的壮阔,去感受江南烟雨逆行舟的唯美。除去江湖的快意恩仇,他更想如今晚携友把酒对月,豪迈不羁谈笑间。当然他内心当中也希望能找到一些关于自己身世的线索,树不忘根,人不忘恩,自己的父母究竟生死与否,他想知道。
打定主意,入世势在必行,张逸尘在心中坚定了下山之心。
但是,如何向师父们禀明呢?
陶公本就是避世隐居于此,一心不想再踏入俗世。不愿再惹是非,这种心态应该不会同意自己下山的。玄明师父会不会因为自己武功太低,而反对自己入世呢。
张逸尘的心里有点忐忑了,毕竟他还是很在意这两位师父的态度。至于师兄师姐应该不会过多干预,逸雪师姐自己成天还想着下山,逸舟师兄也常下山游历,他们那里倒是好说。
心中犹豫不定,辗转反侧,一时更加难以入眠。
准备开始运行起正一真经呼吸法来,想借此入眠。忽然感觉腹部有点不适,气海真气稍有凝滞,心中有疑,于是盘坐而起,结印打坐,细察体内。
体内除了自小修炼的正一真力,竟然还有一股阴柔之力。两者已经交融在一起,调动本身那股真力时,那股阴柔之力也会跟着运行。虽然感觉自己整体真力在量上面有了巨大提升。但真力不再纯粹,里面有驳杂的阴力,不知是福是祸。不用想,这阴力是昨日残留的巫鬼道真力。
“巫鬼道么?”
现在想起那残忍一幕,张逸尘心里有点后怕。对王洪所做之事都在自己情绪失控下所为。巫鬼道能左右得了自己的情绪?
心中很是矛盾,不知道这事要不要告诉长辈。告诉吧,又怕天师府不容。不说吧,感觉这可能是个祸根,怕终究害了身边之人。
就在纠结之际。张玄明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逸尘,我知道你没睡,随我来,有话跟你说。”听见竟是师父的声音,张逸尘顿时心中一喜。方才心中那烦忧瞬间抛至九霄云外。噌的一声,迅速合衣,下床穿鞋而出。
走出门外,月光皎洁如白日。虫鸣声声,刚刚还觉得吵扰,现在听来甚是悦耳。
见张玄明站于院内,正一脸和蔼地看着自己。
张逸尘本准备了一堆话想对师父说,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心中也是百感交集,面对近在眼前的师父,顿感委屈。多少年了,行走江湖时您还记得您唯一的徒儿么?
沉默良久,张逸尘的眼眶微微发酸,似有液体要流出。他赶紧揉了揉眼睛。他记得师父告诫他,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他要忍住。只是心里真的很难受。
“这么大人了,还哭呢,呵呵。过来,我们去别处说话,别打扰陶公休息。”
对于这个捡来的便宜徒弟,其实张玄明打心底是喜爱的。
他自己也是自幼没了双亲,由云清真人养大,对张逸尘本就有同病相怜之感。加之当年错爱巫女“陆挽云”后,他更似看破红尘,绝了娶妻生子的想法。所以,对这唯一的徒弟,张玄明心底是将张逸尘当作自己的孩子。
昔年多少次夜深人静时,他有回来看过张逸尘。只是张逸尘跟陶公明不知而已,他在暗中也看着张逸尘长大,看着张逸尘日渐懂事。
有一次见到小逸尘在窗边失神,望向的是自己住的小屋。有一次他听到睡梦中张逸尘轻唤“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有冲过去抱住小逸尘的冲动,并告诉他。“师父回来了,师父不走了。”
可是他没有,因为他使命还未完成,他有自己的过错要去弥补。
看到已然长大的张逸尘,成长路上自己的缺失,自己作为师父的失职,心有内疚。再看徒弟双眼通红,他心有微酸,眼角也略有湿润。
“师父!”张逸尘已到了近前,脸上已挂上一抹笑容。
瞬时,张玄明控制住心神,强压住情绪。他走到张逸尘身边,摸了下他的头。
“都这么高哩,比师父都高了,我没去别处说。”
片刻,张玄明单手掐了道剑诀,他背上的长剑出鞘,幻化成一柄丈长尺宽的银色大剑悬于身旁。
张玄明轻拎徒弟,一齐飞身站在剑身,再次掐诀一起御剑上了龙虎山。
须臾时间,他们已经站在翠云峰习武坪上了。
“你想不想下山?”
站在习武坪的张逸尘还纳闷师父这么晚怎么带自己来这里,忽的听张玄?没由头的来了这么一句。
“啊?”
方才自己还在考虑这问题,也纠结怎么跟师父开口,这会儿倒是师父先提出来了,张逸尘心中一喜。
“本门弟子一般十五岁,弟子就会跟随师父一起下山历练。当时带你上山帮你摸骨,断定你当时是七岁,而今应该十八了。为师因为有要事在身,一直未传你任何功法,也没带你下山历练,是我耽误了你。”张玄?心有愧疚道。
“没事,逸舟逸雪有教导我修炼。师父现在是要带我下山历练了么?”
此刻张逸尘心中无比兴奋,满满的幸福感。是要跟师父一起闯荡江湖了吗?这可一直是他的梦想。心想难道今晚要梦想成真了?
徒弟满眼期待的眼神,张玄?见了也是无奈。
“咳,不是,我不能陪你一起历练,这次你要一人独自下山,我的事情还没有完,所以……”
后面的话张玄明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都有点无法面对自己这个徒儿了。
“师父不能一起?可是我道法和武功好像有点差,出去会不会丢师父您的脸呀。”
听到师父这么说,张逸尘内心一片空落落的。又想到自己的修行,张逸尘有点尴尬,比之张逸舟,张逸雪,他这确实挺丢人的,他们都是地级高手了,自己还是个小黄阶,差两大境界了。虽然他今晚感觉自己真力好像已至黄阶巅峰,但并未突破。
“丢了脸是小,就怕你丢了性命,哈哈,我在江湖可是有不少敌人,你可小心着点,可别把我的名头挂嘴边。哈哈……”
难得张玄?平时看着严肃的脸笑得如此开心,竟开起玩笑了。接着张玄明说道:
“昨日见你使用了巫鬼道,你什么时候修习的?好在你师公并没怪罪于你,也没说禁止修行,不过你不可御鬼害人,不然我定饶不了你。”
张逸尘本看师父还会开玩笑,失落的心稍微好过点,又闻巫鬼道之事,心里一紧,好在师门并未苛责,至于现在体内巫鬼阴力的事,暂时也不打算跟师父说了,以后再看吧。
“我没真的修习,只是在文经阁看了几本关于巫鬼道的书,试着施法,只是没想到竟然能成。”张逸尘回得有点心虚。
“看几本书,初次施法你就击败王洪,我这徒儿还真是天资过人呢,怎么没见你玄门真宗功法修炼有成啊?”张玄明心知事实的确如此,不过还是假装愠怒斥责道。
张逸尘知道师父并非真的生气,只得抓头挠腮,不好意思地傻笑。
“好了,不说这些了,今晚带你过来是要传你一套功法的。这几年没好好教导你,我也有责任,好在你宗门心法修炼没有落下,且听说你记忆惊人,今晚传你一套剑法用去行走江湖,以求自保。”
“师父,您终于要传授我功法了,不过我没有传度授?,会影响修行么?”
“没事,我观你体质特殊,也许你可以走不一样的天师道,修行中有些道门就不用传度授?,且今日传你的剑法,跟天师一脉功法无关,只是单纯的剑道。”
张逸尘还在担心自己未传度授?,会影响修行。原来师父已经为自己考虑到了。
张玄明说着竟凭空拿出一根腰带来。递于张逸尘。
张逸尘一脸蒙圈,师父不是说练剑么?给自己一条腰带又是几个意思?虽然这腰带倒是很漂亮,银灰底边,其上绣有祥云花纹。与自己日常穿着习惯十分的搭。
张玄明见徒弟没伸手接过,也是明了,于是解释道:
“别发愣,腰带里内藏一把软剑,名叫‘龙吟’,平时佩戴藏于腰间,既方便又隐秘,使用起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把龙吟剑也是绝品好剑,天外陨铁打造,三清法相面前开过光,削铁如泥不说,也可当法器,斩妖捉鬼。”
这剑是天师府昔日一位前辈之物,因为飞升后留在内府武库当中。昨日从师父云清真人处得知徒弟要下山,特意从师父那里求取过来。
“龙吟?很好听的名字。”
说着张玄明拔出软剑,内力输入,嗡的一声,真如虎啸龙吟声,剑鸣悠远清越,如有剑灵。剑身如灵蛇出洞,瞬间由曲崩直,迎着月华,寒光闪闪。张玄?扯断自己一根头发,轻飘向剑锋。只见断发经过,无须外力竟自行削断,断发再次一分为二,可见其锋芒。
“好锋利的宝剑!”张逸尘吃惊道。
“那当然,它可是曾是江湖十大名剑录中的宝剑,多少剑客梦寐以求的佩剑。”张玄明笑道。
“谢谢师父!”张逸尘先接过来那腰带,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看,也很是喜欢,质地很好,气质跟他很配。
“先传你套绕指柔剑法,此乃绝品武技,不说凡俗界,就算在修行界也是屈指可数的武技,而且你可从此剑法中悟得剑意,对以后修行剑道有益处。这套剑法剑招共有七十二路,你暂且记下,私底下勤加练习,行走江湖傍身绝对够用。”
张玄明自己专修的就是剑道一途,虽然天师道大多数人注重的是符?术法修炼,但张玄明却不是。他专研剑道数十年,天下大多剑法他都有涉猎,对剑意的理解,有自己的道之理解。作为自己唯一的徒弟,张玄明也希望张逸尘在剑道一途能走得更远。
说完轻身而起,倒飞至场中间,拆招讲解,起舞示意。绕指柔正如其名剑法曲折轻柔,飘忽不定。攻守兼备,行走江湖自保却是无虞。
张玄明将剑招施展了三遍。之后的张逸尘勉强依葫芦画瓢地摆出了各个剑招的姿势。只是有点生疏,随着练习几遍过后,却是慢慢行云流水般的顺畅多了。张玄明见徒弟不但是记住了,而且施展得如此顺畅,心里很是满意的。
这种记忆力和理解力,就他自己也是做不到。当时他是拿着剑谱足足练了几天才记住了,他知道这放在一般世俗门派弟子身上,就算让其勤加练习一两个月,估计都不一定能记全。这徒弟才看三遍而已,就能到这程度,的确是个奇才。
“师父,其实我还是想学你那种阳刚气息的剑法,这个剑法太阴柔了,像女子剑法。”张逸尘练了半天,觉得有点不对,身形转变,剑招变化,透着丝丝女人之态。
“这剑法本就是一位惊才绝艳的女子所创,剑意不分男女,你的理解还停留于剑意的表皮,等你真正理解剑道,就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而且这剑法很适合现阶段的你,再说你不觉得龙吟剑跟这剑法很配。”
“嗯,我发现在使用龙吟剑时,除了剑法本身七十二路剑招外,两者配合,还有更多的变招可用。”听了师父的话,张逸尘马上释怀了,师父给自己挑的东西又怎么会差呢。而且他是真的喜欢这把龙吟剑。
“一直以来,觉得师父你很像一个人,古书中记载的那位蜀中剑仙,‘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有酒乐逍遥,无酒我亦颠,一饮尽江河,再饮吞日月,千杯醉不倒,唯我酒剑仙’,真可谓一世逍遥快活,御剑于天。甚是风流潇洒。”
张逸尘在古书中看到那位英雄不但潇洒而且实力高强,还和他师父一样喜欢喝酒。
“你个小鬼头,你知道什么,你看到的只是他斩妖除魔的光辉事迹。却不知他结局很可悲。”张玄明自然知道徒弟说的是谁,也只能是无奈一笑。
“啊,那师父,你将他的后面的事说给我听下,我挺崇拜他的。”张逸尘也很好奇,确实如张玄明所言,书中大多只是记载了那位前辈的一些英雄事迹。
“他实力高强又如何,终究救不了自己的女儿,他虽御剑除魔,有酒乐逍遥。看似很潇洒,实则还不是为情所困,醉生梦死,选择逃避。”
张玄明说到这,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跟那位前辈很像。自己之所以嗜酒,不停的在外奔波,不也是为情所困,醉生梦死。实力高强么,好像自己还差得远,而且,自己也是亲眼看着自己曾经的挚爱死在眼前。
“前半生爱而不得,后半生只剩饮酒作乐,梦醒时分,最后决定好好陪自己女儿时,却落得个身死道消。”张玄?说完用复杂的眼神看了自己徒儿一眼,心中升起一股好的感觉,自己的结局不会与那人一样吧。
一时师徒二人都沉默了。
次日,日上三竿。张玄明没有再次出现,张逸尘知道师父又走了。他虽心有不舍,但想到自己马上要下山了,与师父可能会在江湖相遇,想想还是很激动的。
张逸尘跟陶公明商量自己将要下山历练之事,本以为陶公会不同意。没想到陶公反而笑道: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我赞同你入世修行。”
他很支持张逸尘下山历练。让张逸尘去不同的地方,见不同的人和物,经历不同的事。
陶公那里搞定后,张逸尘又兴高采烈的前去禀明内府其他长辈。内府中掌教师公没见到,说是闭关去了,只得仅跟张玄龄道别。
张逸尘来到师姐住处,没瞧见人,想来应该是去了师兄那里。在院门口挠了挠头,心中有点惭愧,晕倒那日,重伤的师兄跟师姐还来看过自己。而自己醒来后竟没有第一时间看望重伤的师兄。
进入师兄静室,见到师姐果然在这里,心中一喜。
于是把来意告知,师姐先是一阵羡慕,后面却又担忧起来。
没错,张逸雪就是觉得自己这师弟功夫不到家,也没出过远门,怕张逸尘应付不过来。此时有点不想让张逸尘下山,觉得还是下次跟她或者逸舟师兄一起去历练会更好。
“师妹,你也别担心了,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我们师弟可不是一般人物,将来可是做大事的人哦。相信他能行的,哈哈”
对于历练,张逸舟有过多次经历。短则几月,长则数年都这么过来了。他也觉得历练是成长必不可少的东西,他从中学到不少东西。
没办法,张逸雪心知劝不住。只说等她一下,于是匆忙小跑着出去了。
张逸尘刚喝完一杯茶,只见张逸雪拿了一个小包袱小跑着又回来了。
进门将包袱塞到张逸尘手上。
“喏,这些拿着,行走江湖用得着。”
张逸尘打开包裹,一看,呵,好家伙,全是好东西。
里面除了些许碎银子,还有很多黑符,紫符,少许黄符。这些东西可是宝贝啊,黄符不说,张逸尘时灵时不灵的也能画些,至于紫符,张玄龄每个月都会绘制有限的紫符分发给门下弟子,众弟子能得到几张都如获珍宝,根本不舍得用。
黑符更是内院长老们才有时间绘制的东西,一张黑符的绘制需要耗费太多的真力,张玄龄一个月能出一两张就不错了。这么多,看上去有十来张。
“师姐,你是不是掏了师伯的小金库了,这么多符?。”张逸尘望向张逸雪笑道。
张逸舟也很吃惊,不解的看向逸雪。
“别那么吃惊,都是我的存货,黑符是我平常找那些长老们要的,当然师父,师公给得最多,紫符有些是我自己画的,也有师兄给的,银子本身我也用不着,你带上吧。”
“师姐你也能绘制紫符了,真厉害。”
这可把张逸尘感动坏了,这些师姐的家底儿呀。不觉间抱了抱师姐,有点想哭。
“师兄,你在江湖行走经验丰富,逸尘什么都不懂,你有什么话交代么?”
张逸雪心中还是有点不放心。
“咳咳,师弟,师兄送你句话,你记住,‘江湖很单纯,复杂的是人!’!”
……
十一年在山修行,虎卧深山听风雨,龙现浅滩等海潮,时运未到名未扬,随着入世,张逸尘将踏出他人生中的重要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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