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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啪地一声,滚落在地。好在跌落在一片草丛里,并未发出多大声响。起身抖了抖身上残留的雪花,又嫌弃地瞥了眼满是泥土的鞋,衣裙也被弄脏了,可眼下管不了这么多。
霁月阁不似岚雨阁,院内四周都有侍卫兵把守。幸运的是,刚好碰到侍卫换班,躲过他们的视线,她灵活地溜进离她几丈远的屋子。
屋内没有燃灯,但好在外面白茫茫一片,屋檐悬挂着宫灯从窗户微微透出一丝光亮。她小心翼翼摸索着,可还是没注意到身前的那方矮桌,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上。
她轻蹲了下来,摸了摸被撞地生疼的腿,目光忽的被桌角那未燃尽还冒着热气的烛吸引,这间屋子方才有人待过。
会是墨子钰吗?
她不敢燃灯,借着微弱的光,看到桌子上摆放着未干的笔墨和一首没写完的诗: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
世间女子多痴情,望一世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白首不离;望感情如无暇的雪,如皓白的月一般纯洁。可偏偏男子多薄情,男子多三妻四妾。沐菀菀只叹不能杀尽这天下负心汉,只叹痴情女子多薄命。
纸上的字,铿锵有力,下笔遒劲,行云流水,颇有王羲之风范。沐菀菀不喜舞文弄墨,只是从前父亲常与友人谈诗作画,她最爱凑热闹,因此也潜移默化地了解些许。
她一眼瞧出,这字迹出自男子之手。可他为何会写这首诗?还没等她仔细想来,听到屋角传来碰撞声。
从她刚进屋,便发现这是一间书房,而且是墨子钰的书房。那支透着热气的烛火,定是发现有人进屋,急忙熄灭的。方才她脑子里闪过一丝[必须赶紧离开]的念头,可下一秒被桌子上的字吸引,就没多想。
屋内里不止一个人,证实她方才猜的不错。那躲在暗处的人,是墨子钰。
她从袖口掏出短匕,右手紧紧握住匕柄,正对着前方,朝着暗处发出声响的地方走去。
走了十几步,发现碰到什么东西,她不作思索,狠狠用短匕扎了下去。霎时间手腕被死死的拽住,因那人捏地太用力,手上的短匕哐当掉落在地上。
她挣扎了几下,发现一点用没有。
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还是条好汉。她壮着胆子凑上前瞧了个仔细,那张熟悉的脸再一次出现在她的双眸里,清秀俊美,没有一丝冰冷气息,反而给人一股超凡脱俗之感,可远观不可亵渎。她心脏砰砰直跳,男人还是那个男人,可似乎又有点不一样。
过了半晌,男人闷声说了句:“瞧够了吗?”
她被吓得缩回了目光,才发现自己的脸几乎贴到男人的脸上。明明心里恨他,明明那么想杀了他,可再见他,却怎么也恨不起来,也舍不得杀了他。
男人犹如拎着小鸡仔般,将她拎到矮桌前,又顺势点燃了桌角的烛火,屋内瞬间明亮了起来。
他端坐在矮桌前,浑厚有力地说道:“你是何人?如此大胆?竟行刺本王。”
沐菀菀方才还娇羞绯红的脸,瞬间惨白。她应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刺杀失败,被逮了个正着的刺客,陷入窘迫之境,只能任由墨子钰宰割。
可她不想死。
用极其不自信的语气道:“我是王妃侍婢,并未想刺杀王爷,方才,那是场误会。”言罢,摸了摸鼻头,又微微抬眸,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墨子钰。
墨子钰面无表情,“既是王妃侍婢,为何出现在本王书房?”
见墨子钰未立刻处罚她,她语气稍微平和了些:“我是新来的,方才迷了路,不小心误闯了王爷书房。是我冲撞了王爷。”她眨巴了几下眼,“王爷,你不会怪我的,对吗?”
在外,他是名声赫赫的战神将军,久经沙场,杀人如麻。在内,他是高冷清贵的王爷,不喜于色,不怒于行。从前的王府,丫鬟小厮见了他,不敢多说半个字,不敢正眼对视他,可眼前的女子,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他嘴角微勾,若有所思。并未立即回答沐菀菀的问题,而是起身走到她面前。书房的门窗紧闭着,火炉里的火也在滋滋作响,可她却觉着身边似乎多了几丝寒意,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身体也不禁抖了几下。
这种感觉似曾相似。那晚在破庙里,他拔剑杀人的时候,身上散发的正是这股寒意。难道今日真的命丧于此吗?她不敢再往下想。
该认怂时,绝不能犹豫。她扑腾一下跪倒在地,伸出小手揪着他的衣角,颤颤巍巍道:“王爷,就原谅我这回吧,我不是故意的,刚才真的是场误会。还请王爷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墨子钰未发怒,反而觉得甚是有趣,竟萌生出想再逗逗她的想法。冷冷道:“其一,未经本王允许,擅闯书房是死罪;其二,你方才拿刀刺本王时,并未手下留情;其三,你说这是场误会,本王可全然不信。你说,本王如何能原谅你?”
完了,她完了!
她的谎言一戳就破。
墨子钰说的对。她是岚雨阁的侍婢,霁月阁有那么多侍卫兵把守,她如何能在霁月阁迷路。再说了,她本就是一心刺杀墨子钰,想置他于死地。
她心虚了,既逃不过,不如拼了。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她蹭地起身,瞪圆了眼冲着墨子钰大声道:“墨子钰,你说的不错,我沐菀菀就是想要你的命。原就是你有错在先,原就是你趁人之危在先,我,我管你是王爷还是皇帝。我。既要不了你的命,那我的命,你拿去便是。”
呵,这丫头胡咧咧些什么?听得墨子钰一头雾水,原只想逗逗她,并不想拿她怎样。他又回到矮桌前坐下,甩了甩衣袖,一本正经道:“本王从未见过你,本王何时趁人之危?本王有何错?”
沐菀菀清晰记得,那天他喝了酒,莫不是酒喝得太多,什么都忘记了?她嘲讽地笑了声,道:“王爷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莫不是酒喝多了,记性也不好了?”
这女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耐不住心中怒火,攥紧了拳头,可不一会又平息了下来,冷冷道:“你所说之事,权当本王忘记了,本王给你一次机会,好说清楚,若真是本王错了,害你受了委屈,本王尽力补偿你。”
想不到这冷冰冰的木头,也不是全然不讲理,沐菀菀心头竟生成一股欢喜雀跃。事情虽有些难以启齿,可还是涨着嫣红的脸,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她内心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觉着他会相信她,觉着他会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甚至还期盼着他心里有她。
她紧抓住自己的衣角,低着头,静等着墨子钰开口。
墨子钰算是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她口中的那个男人,并非是他,而是他的孪生弟弟——墨子修。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弟弟从小面若冰霜,不近女色,称他为木头脑袋闷葫芦,一点也不为过。当初给他府上塞了几个漂亮丫鬟,不到一天就被赶了出去,甚至吓得那几个丫头哭哭啼啼,嚷嚷着说要跳护城河。
没想到,万年铁树不开花的弟弟,竟瞧上了这傻乎乎,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墨子钰忍不住发出了老母亲的笑声,道:“本王已知晓,会给你一个交代。对了,今后你就留在书房伺候吧。”
给她一个交代?怎么给?如何给?
将她留在身边,做他的贴身小丫鬟?
沐菀菀有些不明不白,想继续开口问他,却被门口一小厮打断了。
小厮道:“王爷,王妃身边的元香来报,说是王妃身体不舒服,请王爷过去瞧瞧。”
墨子钰瞥了眼沐菀菀,没说话,转身离开去了岚雨阁。
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幸好,至少小命保住了。
她拍了拍胸脯,后知后觉,觉着心里产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紧张感,小脸滚滚发烫。她窃喜墨子钰能将她留在身边,又担心这一切都是虚幻,都是泡影。
她只是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不懂规矩为何物,只想肆无忌惮,潇潇洒洒活一世。她从未想过自己倾心的男子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也不愿踏进这深宅大院,与她人共侍一夫,更不愿陷入无尽的明争暗斗之中。
她庆幸能跨越这一步,与墨子钰坦然相待,又后悔刚才道破自己的心事。明明与他只有两面之缘,却一想到他已娶妻,内心宛若剜心之痛。这便是娘亲常跟她说的,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吗?
可偏偏,如诗中所言,君已有两意,如何相伴白头?
从前,她看过许多话本。话本里说,像他们这种有权有势的男人,终是无情,终是不能许一人一世,终是痴情女子独守空房,寂寞一生。
回到房间,躲进被褥。这一夜,注定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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