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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的羞辱之耻。”
“是我对不起你。”
第一次见到薛淮舟的时候,他十五,薛淮舟十三。
那时候先帝迫于朝臣的压力不得已将他立了储,可他空有名分而无实权,天天受着父皇的打压,萧定北又在一旁虎视眈眈。
薛淮舟的师父受过他母亲的恩惠,替他做了一件险事,临前将薛淮舟托付给他。他在那人面前发了誓,这辈子得护好薛淮舟。
可惜他负了故人约。
旁人明上敬他是太子爷,可暗里总使些绊子。那时候他也才十五,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在外面受了委屈也得咬着牙一声不吭硬扛着,回了东宫关了门他才能允许自己卸下伪装。
他难受过、崩溃过,甚至动了自请废位的念头,他知道父皇从来就不喜欢他,准确的说他的父皇或许厌恶他,每一次进宫请安时父皇疏离的眼神,冷漠的神情,都在无声的昭告着天下,大晋皇室唯一的嫡子,并不得大晋皇帝的喜爱。
他很小的时候,在御花园看见父皇陪着萧定北放风筝,大手拉着小手,脸上的耐心是他从来得不到的。
后来他回宫问母后,为什么父皇从来没有陪他放过风筝,母后愣了,脸上是当时的他看不懂的落寞,那天母亲哭了,他也再没有放过风筝。
萧定北十五岁的时候,父皇给了他吏部的协办权,找了心腹臣子指点他。
萧珩十五岁的时候,除了一个东宫的名分,再无其它。
后来他身边来了一个姑娘,在他满身狼狈的时候披着光走来,跟他说:“起来。”
于是他咬着牙从泥泞里站了起来,无论怎样的腥风血雨,他都不敢倒下。
再后来他有了自己的势力,也许是萧定北看他不顺眼,或者是父皇要压一压他的势。十四岁的薛淮舟,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进了诏狱。
诏狱是什么地方。
嫌命长的地方,竖着进横着出的地方。
她才十四岁,她只有十四岁啊。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过。
薛淮舟在不见天日的诏狱里受了三天的酷刑,萧珩在雪天漫漫的宫道上跪了三天三夜。然后亲手摘下太子冠,跪拜叩首于凌霄阁前请罪。
他揽了一身罪责,而后将她从诏狱里赎了出来。
诏狱石门打开的那一刻,他看见薛淮舟带着满身的血,强撑着朝他走来,血迹绵延在雪地数里,她说,她走来的第一句话说,那些污蔑太子的言论她一句也没认。
从那个时候他就想啊,这辈子他欠她的已经还不起了。
他要做大晋的王,让欺辱过她的人付出代价。他要给她最高的封赏,带着她一起君临天下,他要给她皇权特许,给她无上尊荣。
要让她随心所欲,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她。
那时候的萧珩与薛淮舟,两个人相互抱着取暖,一路扶持走在前方漫漫黑暗幽寂的道路上。
后来,后来……他不想再回忆了。
过了快半年的时间,她好不容易将满身的伤养好,却被他的幕僚送上了别人的床。
他当时在外公干,有一个幕僚动了歪心思,将她灌了药送到要拉拢的朝臣床上。他知道消息后,疯了一样跑死了三匹马,回来直接提剑杀死了那个混账。
他去见薛淮舟,他求着阿舟原谅他,他求着阿舟开门。
后来门开了,薛淮舟走出来,说了五天里的第一句话,她说,她要权。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他听见自己说,好,我答应你。
后来,东宫少了一个姑娘,多了一个覆着面具的公子。
再后来,便是晋安元年的湖北恩科案,京里从此多了一个活阎王薛提举。
“阿舟,你知道吗,从那件事以后,我就觉得你待我不同了。”
“我知道你怨我,你到现在也不信我。”
“可我还要谢谢你,谢谢你就算怨着我,可最后你还是选择站在我这里。”
“我做错的事情自己扛,你一身血从诏狱里出来的那天,我就对着自己说,萧珩,你看见了吗,那身血是替你受的,来日你必不能负了她。”
“我不仅给你权,我还要给你皇权之上。阿舟,你再等等我。”
萧珩的喃语随着晚风消散在空中,他轻轻抱起薛淮舟,从屋顶上跃下来,而后进了门。
夏影挡在了萧珩面前:“陛下,我家爷不喜旁人接触,还是属下服侍爷吧。”
“也罢,好好照顾你家主子。”萧珩忍着涩意,轻轻将薛淮舟放到了床上,而后从窗外一跃而去。
这个时辰宫里早就下了钥,萧珩从沈府出来便直接奔向帝师府。
他早早同李墨白说好了,今晚给他备出一间房来。
因着时间太晚,他怕扰到帝师休息,便又做了一次墙上君子。
萧珩刚刚从门外翻进来,便听见远处悠悠传来一声:\"酒想是喝完了?\"
萧珩赫然,快步走上前去,而后恭敬道:“老师。”
此人正是帝师李政,建康三年状元郎,两朝内阁首辅,当今圣上的开蒙之师。
萧珩不好意思的笑了:“夜深了,老师怎么还没有睡下?”
“哼,还不是等你个臭小子,今儿我那酒窖里少了几户酒,想来就是你这小子干的好事。”
萧珩心下一暖,在他那段孤立无援的日子里,老师在他记忆里一直充当着父亲的角色。
他第一个会写的字是政,李政的政,他记得很清楚,当年老师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写了他人生的第一个字。
他第一次学骑马,亦是老师手把手扶着他上了马,让他在围场里尽情奔腾。
他瞧着父皇陪着萧定北放风筝的时候,老师一把把他架在脖子上,跟他说,风筝是小姑娘玩的东西,老师带阿珩骑大马。
后来他排除千难登了基,执意给了老师帝师的称号。
首辅是老师自己凭本事挣来的,帝师才是他萧珩给老师的独一荣光,独一份尊重。
“今儿你跟墨白去了王家,可有什么发现?李政慢悠悠开了口。
萧珩转眼换上一副苦哈哈的表情:\"老师怎又要考我了。\"
李政将胡子一摸:“在宫里,你是皇上。在宫外,你就只是我的学生。墨白那小子只看出来了王家的珊瑚瑰丽无比,你不会同他一样吧。”
萧珩噗嗤一声笑了,而后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李政,不过他隐去了薛淮舟的一段,只说明日打算派了薛淮舟抄家。
李政蹙起了眉:“先前我只猜测王家同扬州那边有些关系,照你这么一说此事竟是另有隐情。”
“背后之人心思深沉,学生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想着就如了那人的心意,按着扬州案的罪名将王元德捕了,暗里恩威并施,学生不信若他知道自己被人卖了还会不会替那人保密。”
“你做的很好。”李政沉吟道:“此人,若不能为你所用,便休要手下留情了。”
“好了,去歇息吧。”李政从亭里站了起来,迈出了几步想到了什么。他朝着背后说道:“陈康露后劲大,赶紧上床睡觉,小心明儿起不来了。”
萧珩在后面应了一声,轻车熟路找到了自己以前留宿在帝师府的房间,然后吹灭了蜡烛进了梦乡。
夜里薛淮舟恍惚做了个梦。
她梦见了萧珩,梦见了他们还在东宫里的时候,他独自坐在宫里红梅盛开的园子里。
他还是那个少年模样,头上束着的是太子冠,身上着的是还是四爪蟒袍。
他似乎喝了不少酒,脚底下歪倒着几个酒坛子。
他抬眼,微眯的眼眸落在远处,神情有微微的恍惚。
她忽然有些心疼。
他们都说新帝性子狠厉,心冷血冷。登基后处死了一批批的人。
其实,这根本怨不得他。
是那些人捧高踩低,平日里对他极为刁难,萧珩这才给了他们点颜色瞧。
可当年那个幕僚的话历历在目,他说是萧珩的主意,把她当成玩意送人。他亲自点了头默认的。
就算他最后后悔了,将一切推到幕僚身上,她一句也不想信。
她既怨着他,又心疼着他。她有时候在想,要不就算了吧,他肯定是走投无路了。
可闭上眼,她又想到那一天。那个畜生倒在血泊里,她拼了命才逃出来的。
她想找萧珩问个明白,诏狱里三天的酷刑她没哭,旁人的落井下石她也不在乎,她都咬着牙熬过来了,可为什么最后是萧珩?为什么最后捅了她一刀的是萧珩?
可后来他看见萧珩胡子拉碴满眼通红从外面赶了回来,她又心软了,她想,好在他后悔了。就当笔糊涂账,就当忘了这件事。她换个身份重新开始。
她没有家人,师父临走前让她真心待萧珩,她打心里面将萧珩划成了自己人,这些日子的风雨同舟,她放不下萧珩。
她就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她会慢慢忘记的。
于是她打开了门,跟萧珩说,她要权,她要换个身份重新开始,有了权力她才有自保的手段。
再后来萧珩登基,封赏的前一晚萧珩问她想要什么。
萧珩说,若是恢复女儿身,便做他的皇后吧。
她问,若是男儿身呢。
萧珩沉默良久,让她自己选。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上:“萧珩,我尝过权势的滋味,便回不去了。”
他说,好。
然后她就做了这么多年的薛提举,皇权特许,风光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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