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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道子和阎立本在驿馆里给安言打水洗漱,安言坐在床上,累的都不想动,由着阎立本给自己擦手。
“小姐,咱们明天天亮再回三公子的院子吗?”
“去哪儿啊?就在这儿,有裴督公保护。你看楼上楼下,都是东厂的带刀侍卫,他们身手了得,于我们名节也不会有什么损伤。
要是去三哥那儿,我出个门都不方便,我还要找粮食救人呢。”
安言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快点把哥哥救出来。
安言洗漱好,就赶吴道子和阎立本去休息,她坐在桌边,点亮油灯,看着安执理给她的信件。
她一身白衣,套着男子的大氅,青丝随意披在身上,额前的鬓发,还带着温润的水气。
屋里只一盏熏黄暗淡的油灯,将她半趴在桌上的柔媚之态,尽数照在了窗户的桐油纸上。
她趴在桌上,把下巴搁在臂弯里,手指捻着书信一角,不断思索粮食会在哪儿,会是谁藏的粮食。
“咚咚”,屋外有人敲门。
安言整理衣裳,叨叨两下头发,将青丝尽数撇至一端。
“请进。”
门应声而开,裴成蹊端着一盏珐琅灯走了进来。
他卸下官服,穿着一身紫色的月光蜀锦,贴在他鼓鼓囊囊的胸膛上,安言从未见过比裴成蹊更魁梧的太监。
他放下珐琅灯,有意朝安言看去,“多点一盏,灯暗伤眼。”
安言坐在桌边,不施粉黛,不戴珠钗,柔软的头发搭在肩上,倒比华贵打扮之时,更有番柔美之态。
这样随意的姿态,这样慵懒的打扮,别的男人都见不到,只有她日后的丈夫……自己这是靠着太监的身份,偷看的,偷来的……
安言卷翘的睫毛在她鼻翼边打下侧影,她含笑抬头:“多谢督公。”
裴成蹊喉结一滚,将惊喜的神态藏在不变的冷峻眉眼中,不多停留,作势就要走。
“督公,请留步。”
安言勾住裴成蹊的袖子,挽留裴成蹊待一会儿。
裴成蹊转身挥开袖子,在安言侧边坐下。
“本座奉命赈灾,所行职责有限,一是查清灾情案中饱私囊的官员,二是救端州百姓。
安小姐别以为讨好本座就有用。若是查不出来背后作祟之人,安监察就是本座第一个要斩的。”
安言自然知道,只不过前世赈灾的,不是裴成蹊,而是户部尚书和三皇子一起来的。
三皇子是中宫嫡子,皇上有意让他立威历练,不成想饿死几十万人,端州大乱,他在朝堂,第一战就大败而归。
“督公,你看看我三哥写的东西。”
裴成蹊接过来大致看了一下,安执理对端州地形,民风,这两年都摸透了。
等裴成蹊大概看得差不多了,安言才开口说话。
“三哥分析得很清楚。端州今年报上来的收成,和往年来比,是少了点,就算赋税没有减少,也不至于会闹成灾荒。”
裴成蹊也将他知道的消息,尽数告诉安言。
“端州周边的州县,给朝廷的奏折里,也说了收成也不好,这是天不逢时地不逢利,但闹起灾荒的,只有端州。
端州一直都有‘北国粮仓’的称号,却闹得最严重。周边的州县,也怕端州流民扰乱自身民众,纷纷上书运粮。
文书,本座都看了,每一担都记得清清楚楚,各州县的粮车也都如约出发了。
可在交给端州的官员后,却不翼而飞了。”
安言觉得这事儿蹊跷得很,“就算是奸商要囤货,哄抬物价,这么多粮食,得铺多大的场子才能吞下?”
裴成蹊指节轻扣桌面:“枪炮一响,黄金万两。流民一放,白银满堂。”
这种生意钱都赚,黑了心肝的一帮家伙!
安言朝裴成蹊发牢骚:“这都到什么节骨眼儿了,再不把粮食拿出来卖,人都饿死了,发个鬼的财?”
这也是裴成蹊和安言最疑惑的地方。
“安小姐先别急,安监察写的信件,条理清晰,分析到位,明日本座亲自去查看一番。”
安言握住裴成蹊的手指:“我和你一起去。我还可以带着剑书哥哥,他一直都伺候在我三哥身边,端州之事,他肯定清楚的!
再找端州刺史……”
“不用了。”裴成蹊急匆匆打断安言的话,“端州刺史,知道朝廷派人来,明日自会来拜见,你当本座整天闲得慌,带着你游山玩水不成?”
安执理的话,裴成蹊还记着呢。端州刺史,好色成性,阅女无数!
安言没把安执理那提醒的话放在心上,裴成蹊又是个说话拐弯抹角,喜欢阴阳怪气,听了裴成蹊这话,还以为裴成蹊嫌她没用。
她不比谁都着急?不然赶来端州做什么?流民饿死,哥哥还在牢里……
安言将裴成蹊手里的信件抢回,妥帖折好。
“那我自己带人去查看,不劳督公烦心。我也回三哥家住,不麻烦督公。丞相府人再少,到底还是能护住我的。
督公请便吧,本小姐要休息了。”
安言说罢就起身走向床畔,大有要和裴成蹊,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的气头。
裴成蹊看安言生气了,急的喊出安言的名字:“安言。”手下急着勾住安言的袖子,意识到自己的手,再过一寸,就要贴到安言的手腕,男女授受不亲,他连忙松手。
“你不烦,住我这儿也不麻烦,你……你不许走。听话!”
现在才知道错,迟了!就算她知道裴成蹊是为了保护她,才不想让她出去的,也不行!
她不是皇宫里,精心呵护的花苗,她是扔在悬崖峭壁上,也能挣扎活下去的野草!
安言也不转身,留个背影给裴成蹊,淡淡开口,冷漠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督公,我说我要休息了。”
安言作势就解下大氅,青丝乌发从衣领口落下滑到背上,大氅才脱至臂弯,身后就有一双手拽住她的衣裳,强行让她穿上衣服,将她裹好。
裴成蹊扶住她的肩膀,说话前微微叹口气。对于安言,他是骂舍不得,凶舍不得,自己选的小祖宗,跪着也要宠下去。
“阿言,你别走。
你离了我视线一刻,我就坐立难安,我怕你再出事。你三哥说端州刺史他……我怎么还能让你见他呢?”
安言扭头笑道:“就因为这?因为这事儿你凶我?”
裴成蹊目光流转,看向别处,没好意思承认。
安言疲惫地闭上双目,头歪着靠在裴成蹊怀里,闻着裴成蹊身上淡淡的香味,紧张的情绪,缓解不少。
“你呀,有时候真傻,这么傻的人,离了我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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