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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着卷轴昏睡，时不时唤两声“天亦”。
胡岚于第二日一早上来瞧过，新开了一张温补的方子出来，松叶在阁楼里煎药，服侍郁安喝下两剂之后，烧终于被压了下去。
夜里小阁楼却烧了起来。
许是煎药的小炉溅出火星，许是点燃的檀香倒掉了，许是从别的地方蔓延过来，阁楼只是受了殃及。
火源无从考证，也无须分的那么清，因为天干物燥，秋风横扫，木质的建材又特别易燃，没过多久，整个寿康宫正殿都被大火吞噬。
阖宫上下的注意力无一例外都被引来了这西南一隅，而皇城东边的宗人府里，皇次子萧天同趁乱逃了出去。
消息传到明宣帝的耳中时，时间线乱了乱，成了曹贵妃结党营私，拼尽全力救出萧天同，为了报复姜太后，蓄意纵火，将寿康宫付之一炬。
姜太后与郁安，还有几个忠心护主的宫人，全都没能幸免，葬身在了火海之中，化作几缕香魂，徒余几具焦尸。
禁军极力搜捕，皇宫里角角落落都不放过，曹贵妃与萧天同最终没能逃脱，在层层包围之下毒发身亡了。
“毒发身亡？怎会毒发身亡？”明宣帝听完纪霖的禀报，脸色很不好看。
“回陛下，可能是自知插翅难飞，横竖都是一死，就服毒自尽了。”
“好个服毒自尽！他们两个能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服毒自尽？”
纪霖一头一脸的汗，两手全是碳灰，手臂上的几处伤只是做了简单的包扎，尚在不停渗着血。
他目光左右扫了一下侍立着的宫人和护卫，见明宣帝绷着脸没有反应，便硬着头皮开口道：“回陛下的话，这毒并非当场服下，太子殿下请太医验过尸，说这毒药并不罕见，可以是事先藏在齿间，紧要时将它咬碎，即刻就能致死。也有可能是调配好了量，使其延后发作，因没有按时得到解药，才毒发身亡的。”
明宣帝面无表情，“这样说来，不排除是他人所为了。”
纪霖低了低头，“是。”
要说曹贵妃和萧天同自尽，皇帝本就不会信，更别提二人会千方百计去烧了寿康宫再自尽，一是没这个脑子，二是没能耐办到，三是没有魄力，有的唯独只是动机罢了。
不过他们有报复姜氏的动机，同样也有被姜氏灭口的理由。
谁是加害者，谁是受害者，两方实力悬殊，很难倒果为因。这场精心策划的金蝉脱壳的戏法，编排的再是合情合理，也难以让人信服。
明宣帝走近纪霖，冷冷看着他，看他长久地维持着躬身低头的姿势，身躯越来越僵硬，除了额头上滚落下来的汗珠，全身上下不敢动弹分毫。
纪霖的心思他很明白，太后失踪非同小可，相比之下他情愿为没有监管好宗人府的囚犯，以及失察了寿康宫的火情而担责。
正常人有谁会怀疑太后有意图逃离皇宫？出了宫她又能安身于何处？对于皇室秘辛的了悟，愚钝要好过敏锐。
他拍拍纪霖的肩，“去吧，先把伤处理一下。”像是一位宽仁的大哥。可等萧天亦赶到，瞬时又变回严父，将他狠狠骂了一通。
“废物，真是废物！人既然已经死了，你是不是也可以死心了？啊？她们死活都不把人给你，这就是你的好祖母，还有你那个心爱的女人！现在他们几个都归阎王爷管去了，人间的事一笔勾销。朕倒是羡慕得很，不如也早登极乐，现在就让你来掌管这天下可好？可你坐上皇位了又如何？人能找的回来吗？！”
萧天亦跪在地上，只说了一句：“儿臣去找。”
上方响起的声音阴狠诡谲，“去，找到她，不要放过她。”
※
纪霖回到值房，锁门脱衣，等把半身剥了个干净，黑暗中有人吹出一声口哨，略显淫邪。
他气恼，“妈的，老子不想理你。”
那人低沉的笑，颠颠地走出来，“怎么了？老头子没治你什么罪吧？”
纪霖这才回头，当胸给了他一拳，“照你教的说了，暂时还没治下罪来。但你知道他不说话时有多恐怖，老子情愿他一刀下来给个痛快！临了他说了声‘去吧’，老子差点没尿出来，还以为他要叫我去阴曹地府呢。”
“大老爷们儿这么怕死，真是没种。”萧天也轻轻咳了咳，揉揉心口。
纪霖愤慨，“这事要是败露，是一个‘死’字这么简单的吗？不如我也随时含个毒药在嘴里好了，起码不会挨什么酷刑，能得个全尸。”
萧天也安抚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姜氏派去暗杀曹氏和萧天同的几个刺客尸体都布置好了，到时说成是劫狱的，交上去不会有问题。”
“可我还是不明白，那两个人一样都是死，就让刺客得手不好吗？偏要大费周章地演这么一出干什么呀？皇帝压根不信他们会去放火杀人，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萧天也笑笑，若说皇帝不信，但他毕竟是急了，才会对萧天亦说出那番奇怪的话来。
为什么在皇帝眼中，找郁安会比找姜氏，或是找宁氏来得更为紧迫呢？
那就是曹氏招供出的那些话并非故弄玄虚，关于郁安有着凤命一说，看来他们全都信以为真，且是深信不疑的。
他与纪霖玩笑：“你小子看得出我审问过曹氏吗？她也不是落了个全尸吗？所以你不用担心。”
“呸，呸呸呸！真晦气！”纪霖啐了他两口，问道：“那你审出些什么来了？”
“可是审出不少秘密呢，她这人又坏又蠢，还知道的那么多，却能活这么久，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不待纪霖回答，萧天也接着道：“因为她口风紧，这些秘密连亲儿子都不曾透露只字片语。”
“哦，所以呢？”
“所以呀……”萧天也对他抖抖眉毛，“这件事里，我要钓的鱼可不是皇上。还有鱼饵，可得要活的才好。”
“什，什么意思？”纪霖觉得他可怖，搓了搓胳膊上竖起的汗毛。
“意思是事情还没完，我给萧天同那厮喂下的毒药，量并不到位，所以他没有死透，刚收到线报，他已经被萧天亦给救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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