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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她被郑临警告不许再胡闹后,也着实安生了几天。
今日大军刚入瑶郡城,知府忙着安排各人住处,听说军中还有各个将领的美妾,于是把她们这些美妾一并带到城中的大户府邸,作为各位将领和美人们的歇脚之处。
沈落月和阮轻语一下马车,就看到谢桑明正从另一辆马车里下来,互相一对视,三人都僵在原地。
谢桑明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最阴暗的秘密就这么被暴露在阳光下,沈落月两人的目光像两道闪电,直劈的他神魂俱灭。
他是被军中另外一位低级将领收做的男宠,当然,从一开始这就非他所愿。
城破第二日,因谢桑明是谢美人的弟弟,算半个皇亲,就住在皇城附近的皇御坊中,陈元军洗劫时他便做了俘虏,随众人一并送到军营中。
掌事的工头是军中一个小校尉,专管俘虏安置和物资调度的,有一定的私权,俘虏送来时,他便在一众昔日的皇亲国戚里挑挑拣拣,以期选几个美人,好的就自行留用,或者送给上官,差的就打发去搬些东西,全当做苦力。
谁知他色眯眯的眼神在人群里扫来扫去,没看中美女,却看中了一个清秀的小子,非要收他做男宠!
这个小子就是谢桑明。
他和谢美人是一母同胞,谢美人因倾城之姿获宠多年,他的相貌自然也不差,面若冠星,目如美玉,又因性格缘故,他自带了些一般男子没有的弱柳扶风姿态,自然看的工头是心痒难耐,目不转睛。
谢桑明虽然是庶子,从小不受重视,但也是读诗书长大的世家子弟,自然不愿雌伏在别人身下承欢,工头强绑了他去,他就狠命的踢咬,工头见他顽固不化,就拿来鞭子,直抽了他一夜,抽的他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清晨时,他昏死过去,工头就把他扔到了堆杂物的空帐里,也不给他治伤,若不是沈落月恰好碰到,把他救回去医治,从此他就是不死,也得半残废。
谢桑明是个很单纯的人,从小没人对他好,只有姐姐对他好,于是姐姐来了京城,他也巴巴地追来,跟在姐姐身后,为她鞍前马后。
沈落月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就对沈落月感激涕零,只想报恩,在军备营做活时,隔三差五就给沈落月送点各类小玩意以表心意,谁知沈落月见他连京中最大的首饰铺万宝阁的玉带钩都能带来,就误以为他可以自由进出,于是苦苦央求他帮她出军营,在城中打探沈家人的消息。
谢桑明有些为难,他如今和沈落月一样,都是战俘,沈落月出不去,他又如何能自由进出,给沈落月带的那些东西,他有些难以启齿,那些实际上是那个工头送给他的礼物。
那日他被沈落月救走,又被两个郑临的守卫送了回去,工头惶恐万分,以为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物,连苦活也不敢让他干了,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但缩了两天后,工头打听到他也就是认识将军身边的姬妾,心思就又活动了起来。
他见谢桑明实在美貌,总想搞到手,之前硬的不行,他就来软的,又是送吃的,又是送首饰,天天骚扰他,谢桑明是烦不胜烦,只好把他给的东西,一股脑都送给沈落月,以免自己见了隔应。
如今沈落月求他出营探听消息,他虽能做到,但少不得又要去求那满脸色欲的工头…
但看到沈落月满脸期待的样子,他还是咬了咬牙,一口气答应了。
谁知工头也足够奸滑,想要出去?可以。把爷伺候舒服了,爷给你块随意进出的令牌,就问你乐不乐意?
工头也知道谢桑明是块难啃的骨头,他也就是说着玩玩,随意进出的令牌能给他?他出去了还能再回来吗?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谢桑明却站在阴暗的营房里,吃力的点了点头。
与工头春宵一度后,谢桑明便拿到了一块能出去的牌子,只可惜,这牌子是一次性的,而且只能出营,不能出城,既然已经得手,工头也不装模作样了,狞笑着告诉他,以后再想出去,就得一次一次的来找他,伺候一次给他一块牌子,还许他半天自由活动的时间。
连这半天自由活动的时间,都是他曲意奉承,用了些不可说的手段换来的。
但这些他都没与沈落月说,沈落月还自顾自的羡慕他出入自由…
谢桑明站在马车旁,紧紧的咬住下唇,他不敢看沈落月的表情,也不愿看。
沈落月先动了,她走上前去,轻轻挽住谢桑明的胳膊,轻柔的道:“也别站着了,咱们进去再说吧。”
谢桑明点点头,还是没看沈落月,低着头就与她走进了府邸。
阮轻语一直是目瞪口呆的状态,眼睁睁见他二人进去了,她还在原地没动,直到府邸的小吏上前,点头哈腰的问道:“这位姑娘,您快进去吧,热水都烧好了,屋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您就别愣着了啊…”,她才反应过来,懵懵的走进了府邸,被下人领回房去了。
沈落月却没有回房,她一直挽着谢桑明,一路跟到了他的下处,又要关上门说话,小吏们也不敢阻拦,只好眼看着他们二人关了门,就在廊下窃窃私语起来。
沈落月才不管小吏们都在想什么,她关好门后,转身就问谢桑明,关于他身份的缘故,谁知谢桑明死也不肯说,只说是自己愿意的,沈落月不信这种鬼话,道:“谢桑明,我认识你的时间也不短了,你不是那种委身之辈,其中必有缘故,为什么不说,难道是因为信不过我沈元娘?”
谢桑明猛的抬起头道:“不!不是!”
须臾,他又像犯了错一般,把头缩了回去,低声说:“沈姐姐,你曾经说过,谁都有秘密,这就是我的秘密,你还是…不要再问了罢…”
沈落月却红了眼眶,她道:“那你说,那人是谁,我去找郑临,让他放了你,这种事情,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我现在知道了,岂能看你日日…”
谢桑明见她死抓着不放,也急切了起来,他道:“沈姐姐你别白费心思了,你如今也是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救我?”
沈落月固执道:“我…我能救的,今晚我就与将军说,然后…”
“然后什么?”谢桑明脸色阴沉的问。
“然后你就对将军献媚,让他看在枕边人的份上救我出苦海,然后你就看着我又成为战俘身份,在军中干苦活吗?”谢桑明突然阴阳怪气的道。
沈落月愣住,她放开他的手,呆愣的问:“你…你什么意思?”
谢桑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沈姐姐,骨气不能当饭吃,既然身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有人愿意善待我,我便答应了,从此锦衣玉食,日子过得和从前一样,这不就足够了吗?”
沈落月不可置信,她后退两步,道:“你怎么会说这种话,我记得你以前…”
谢桑明直接打断了她,道:“以前是以前,我不是以前的我了,沈姐姐,其实你也不是了,你也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指责我,看看你自己,不也委身于敌国将军,甘心当了一个侍妾吗?难道就因为我是男人,所以就不能走这种路子?大家一样的不光彩,你说的如此大义凛然,也没见你去死试试看。”
沈落月不停的摇头,她只觉得这世间一切的事情都那么可笑,自己也很可笑,居然还想解救人家,殊不知人家正乐在其中呢…
想到最激动处,她猛地打开了房门,哭着跑了出去。
廊下的小吏们还没走,正津津乐道着美妾与男宠不得不说的故事,就看到沈落月梨花带雨的跑了出去,全都愣了一下,随后,又在脑中补出一段如泣如诉的苦情戏。
房中,谢桑明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站立着,他紧紧的握住拳头,指甲用力的扎入手心,才勉强按捺住了全身情绪。
他还不能脱离目前这种处境,沈落月说的没错,这的确是有原因的,只是这原因,说出来了她就更不会同意了。
可是他必须孤注一掷,因为那人许诺的东西他根本无法拒绝。
只要他继续在工头身边潜伏一两个月,等事成以后,他自然可以脱身,到时再与沈姐姐解释吧。
在此之前,他只好装作没骨气的小人,与沈落月断绝来往了,这样也好,因为这个计划,同样也不能让郑临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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