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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夜面色不变，入门坐在桌边，沉着倒了杯茶。
半晌，不屑笑道：“不是我是否给她用，是否用这毒，决定权在鲵驰邳。”
“你对他说了此毒的毒性？”邀月低头看已渐枯萎的花茎。
摘去枯叶，再冷上几日，这花，该完全枯死了。
薄夜举杯到嘴边，浅浅啜了一口，含着浅浅的笑意，眼里仍是不屑：“对鲵驰邳自己的影响，自是说了。”
邀月轻笑，终究，薄夜还未被仇恨完全蒙蔽。
“你若不说毒性，鲵驰邳定会毫不犹豫用毒，害起武则天来，不是更容易？”明知薄夜的想法，邀月还是问道。
薄夜放下茶，垂下眼睑：“我要报复的人，只是武则天而已，鲵驰邳与我无冤无仇，我无权为了自己的目的夺去他作为男子最重要的东西，说出后果让他自己选择，不管最后他是否下毒，我问心无愧。”
“那武则天呢？”
“鲵驰邳若不肯用，我自会再想其他法子对付她，若用了，便是她活该！”薄夜声音不深不浅，却很是决绝，上次下毒被武则天发现，再加上邀月的身份曝光，她定会对自己有所防范。
亲自给她下毒是不可能了，既然鲵驰邳要求，他也很乐意顺水推舟。
至于鲵驰邳能否下毒成功，便要看他的本事了。
“可你隐瞒了此药对武则天的影响，或许鲵驰邳知道此事，便会有所顾虑，这样说一半，瞒一半，与全部瞒住，又有何区别？”邀月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动作，由窗边走到桌边坐下。
薄夜轻笑：“你终究是女子，如何能明白男子的心思？鲵驰邳若会有所顾虑，便不会想要下毒，他还不至于单纯到认为那药会对武则天没有任何影响，可他既然讨药，便是想武则天独宠他一人，否则，如今他的宠势，哪还需要用毒？呵，人心，果然是不会知足的。”
“但凡男子，便望得到心爱之人的独宠么？”邀月突然转了话题，目光灼灼看着薄夜。
薄夜眼神一闪，点头。
尽管沈素从小教他，男子三妻四妾为常事，尽管与武则天耳鬓厮磨已是很久之前的事。
可想想那时的心情，是不愿与任何男子来分享她的。
若非她身为女帝，或许，沈南?会与正常人一样与她相爱到老……
只是，即便重生一次，他也未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错。
若是愿意与人分享，他只愿相信那是男子被逼无奈，抑或，不够深爱……
邀月略有茫然的点头，突地轻笑：“难怪我爹，只有我娘一妻。”
邀月握住薄夜的手，眼神有些闪烁，再抬眼，已是一片清明：“沈小小，你想何时送他出去？”
“尽快。”薄夜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此事我会尽快安排。”
薄夜感激点头，不由自主想到萧何，问道：“集仙殿会有武则天的人看着么？”
“你想去集仙殿？”
“嗯。”
邀月垂眸：“集仙殿如今也算半个冷宫，自是无人看守，你若过去，小心点便是，最好夜沉些再过去。”
“好。”
薄夜听闻，起身欲走，邀月拉住她：“现在便过去？”
薄夜摇头，透过窗看了看天，眼色沉下来，轻声道：“晚些再去集仙殿，现在，我去一趟正平坊。”
“见太平公主？”邀月拧眉。
“嗯。”
邀月明显眸色一暗，眉头锁得更紧，却未多说，放开薄夜的手道：“早些回来，我送你去集仙殿。”
“嗯。”薄夜施施然一笑，觉得心中安定不少。
可想到太平公主，脸上的笑容还是有些僵硬，最近一连串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有好久，未曾去看她……
正平坊一扫先前阴郁，白雪覆盖下，一片欣欣向荣之势。
看着下人的脸色，薄夜便能猜到太平公主最近心情甚好。
武三思已除，如今朝廷上，至少表面上，是太平公主一方势力独大。
她仍未有防范之心，反倒沾沾自喜，的确是她那个脑袋会干的事……
这次是正平坊的宫女直接将薄夜带到太平公主房前，薄夜看房门好似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推，果然开了。
映入眼帘的便是太平公主削瘦却依旧直挺的肩，靠窗在床榻上，眼神迷离地看着窗外。
夕阳刚好倾入窗口，照在她的侧脸上，好似糊了一层金光，斜长的影子投在桌上一动不动。
风一阵阵，吹得黑发与白衣互相缠绕追逐。
薄夜反手关上门，忙上前，关窗，推开她道：“冬日风寒，你本就是寒气侵体，怎能在窗口吹寒风？”
薄夜动作太急，袖口滑过桌上，甩落茶具，突地一声脆响，之后房内一片空寂，半晌才听太平公主带着苦涩的声音幽幽道：“你记起我了。”
薄夜眼中一涩，蹲下身子，解释的话刚到嘴边，被太平公主脸上一片淤青一片紫红的伤，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低着头，极力想要避开薄夜的眼神，可额间嘴角刚刚愈合的伤口，颧骨颊边还未来得及消散的红肿，不是想遮便能遮住，薄夜脑中蓦地一白，低吼道：“陛下干的？”
太平公主笑了笑，拉动伤口却浑然不觉：“习惯了。”
薄夜怔住，剩下的话也被他咽下，只听太平公主又道：“怎么忙着邺国公和陛下的事情，忘了我这个公主……”
薄夜神色一闪，垂下眼睑，不知该如何作答。
“微臣知错了。”许久，薄夜沉声道：“梁王大势已去，公主此时势力已经独一档……”
“那是当然。”太平公主未多想便回答。
薄夜静静看她翻出许多衣物，不知从衣柜何处翻出一沓纸张，密密麻麻写了许多。
再一转身，将纸张递给他，淡淡道：“收好，可照我所写，一一举证，太子必辩无可辩。”
薄夜接过放入袖口，沉吟片刻道：“待我回去与邀月商量……”
“好。”未等薄夜话说完，太平公主一口打断，对着他笑道：“我等你。”
薄夜点头，按照惯例给他开了药方，拿着太平公主给他的东西匆匆离去。
照他之前和邀月的打算，先扰军心，朝廷混乱的时候再添一把火。
可如今，必定先得救小小出宫，否则宫中混乱，他又无人可护。
邀月的身份也被武则天发现，今日太平公主又与他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前与邀月的计划，全盘打乱，无法走下去，得重新商议。
夜色渐沉，薄夜靠在窗边等了一个多时辰，圆澄的明月，幽幽散着白光，照得窗外树影婆娑，有些烦躁地眯了眯眼。
正欲关窗，终是看到邀月的身影，在朦胧夜色中缓缓走来，心头一松，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转个身打开房门。
“走吧！”邀月刚刚到房门口，便被薄夜拉住手，步伐不快，却透着焦躁，往集仙殿的方向行去。
邀月轻叹口气，拉住薄夜，淡笑道：“换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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