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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将薄夜揽在怀里，披风在前，挡住凛冽寒风，让他脑袋靠在自己胸口。
触到他清浅温热的呼吸，这一直令她讨厌的皇宫，突然再次明亮起来。
薄夜不是第一次与邀月夜行，去集仙殿的路又比去冷宫好走许多。
也不如往日那么多御林军，不稍片刻两人已经在集仙殿侧的窗边歇脚。
邀月朝他眨眨眼，意在问他接下来如何，薄夜看着木窗，有些恍惚。
要如何对萧何说他就是沈南?？
萧何知道后是喜是忧？
又能否相信能否接受？
邀月敲敲他的脑袋，拉回他的意识。
薄夜涩涩一笑，学着邀月的模样，伸手敲响木窗。
邀月虽是不解薄夜的举动，也不多问，只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在这等你。”
薄夜点头，从敲响木窗那一刻，心跳便开始加速。
不知此时集仙殿是何情何景，若开窗人有问题，马上便走！
半晌，无动静。
薄夜伸手又敲了三下，窗突地打开，薄夜一闪，窝在邀月怀里刚好躲过。
便见到小溪有些紧张地伸出脑袋四下看了看，一眼便瞟见邀月和薄夜紧贴墙壁站在床边，眼睛一瞪，忙用两手捂住嘴巴。
半晌，才稍稍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压低声音瑟瑟问道：“你……你们来作甚？”
邀月不语，薄夜忙上前道：“我有些话要与邺国公讲，事关重大，小溪姑娘应该明白！”
薄夜眼神诚挚，语气更是坚定，小溪瞬间想到冷宫，忙点点脑袋，将窗开得更大，好让薄夜进来。
邀月双手掐住薄夜的腰，一个用力举起，便将他送入殿内。
薄夜回首，对着她欣然一笑，关上窗。
邀月只是看着薄夜的笑容，浅浅的，却是从眼里渗出来，再渗到她心里。
直到木窗关上，寒风一吹，那笑好似被风儿刮走一般，眼神一黯，身子一动，隐在了暗处。
集仙殿内终是点起暖炉，比起上次过来暖上许多，薄夜刚落地站稳，抬头便见萧何穿着棕色衣衫，眼神凌厉，质疑看着自己。
薄夜站在原地，眼眶瞬时红了，他曾经卑劣得怀疑过萧何，觉得他背叛自己，相信宫中谣言，觉得他或许参与沈府灭门一案。
甚至在他抱着武则天喊“媚娘”那一瞬，怀疑他们早在自己死前便有来往。
可看到小小的那一瞬，触及真相的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恶劣卑微。
被仇恨蒙蔽双眼，居然连从小一起长大，日日照顾自己的萧何都会怀疑……
“萧何……”思绪千丝万缕，对不起也好，谢谢也罢，最终吐出口的，仍是唤了十几年的那一声“萧何”……
殿内一片死寂，萧何怔在原地，眼睛越瞪越大，被猩红的血丝布满，身子紧绷着。
显然因为难以抑制的情绪微微颤抖，半晌，突地笑了，轻嗤道：“谁准你这么唤本官？”
说着斜躺在榻上，笑道：“就算为本官办事，你我还是尊卑有别，莫要混了身份。”
薄夜压住酸涩，心中明白，当日萧何因药力精神恍惚，根本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就算记得，也只是模糊的影子。
当做一场梦，此时的自己，在他面前，仍旧是太医院的薄御医。
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薄夜忙用手擦掉，瞥见萧何不解地瞥了自己一眼，压住哽咽，启齿轻唤道：“萧何……”
萧何正在倒茶的手抖了抖，茶水洒了些出来，小溪忙上前擦去。
萧何极力平静地倒好茶，握在掌心，抬头直直盯住薄夜，冷声问道：“谁告诉你的？”
薄夜尽量扯出一个笑容，在萧何不可置信地注视下，一边絮絮道：“萧何，四岁入我沈府，六岁被拨到我身边做侍从，七岁那年，我偷跑出府，你替我挨了一顿家法，左手臂有一处鞭痕，至今未褪。
八岁我开始教你识字，每逢偷偷出门便让你代我读书，被爹发现过一次，关在柴房饿了三日三夜。
九岁我带着你往府外跑，要爹收你做义子，与爹起争执，你为护我被爹一手推到桌脚伤到后脑。
十一岁随我入宫……”
“住嘴！”萧何一声厉喝，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狠狠瞪着薄夜：“你是谁？谁告诉你的？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萧何……我是……”
薄夜话未出口，萧何已是泪水涟涟，哭着低嚷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死了，死了！又来一个装作公子的人！一个鲵驰邳还不够，再来一个你？
你说！谁告诉你这些？”
“萧何，”薄夜擦掉眼泪，走进萧何，看入他眼里，对着他笑，掐了掐他的脸蛋：“傻萧何，你说，我是谁？还有谁知道你的本姓？还有谁知道你我之间这么多事？”
萧何未避开，看着薄夜的笑容，眼泪越来越凶，面色一阵白一阵黑，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连带着声音也抖得几乎无法成句：“那……你说，公子……公子最爱吃什么？”
“城西的辣糊糊。”
“公子最怕什么？”
“最怕爹。”
“公子为何爱穿白衣？”
薄夜怔住，一丝苦笑泛开来，幽幽道：“因为，有人曾说过……我穿白衣最好看……”
萧何再说不出话，想要放声大哭，却又拼命压抑着，不停抽气，眼泪如滂沱大雨般潸然而下。
迷朦中看到薄夜的脸，俊俏的脸庞，淡白的唇，双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去，哭道：“公子……公子……怎么瘦成这般模样？”
薄夜双眼通红，生生压抑住哽咽：“萧何，你信……信我是你的公子了？”
“公子……公子站在我面前我怎么会不认得……”萧何像是没听见薄夜的问话，想要歇斯底里地哭。
却怕声响太大，只能呜咽着：“公子……我没能救活你，所以你回来怨萧何的是不是？可是……可是……”
萧何拼命擦去泪，轻轻笑道：“公子，你会高兴的，你看到小小，一定会高兴的！来，你随我来！我带你去看小小，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萧何！”薄夜拉住萧何，对着他笑：“萧何不记得了么？我说过，不怪萧何的。”
萧何迷茫的双眼恢复了些许神采，呢喃道：“那个……不是梦么……”
“不是梦，萧何，不怪你。”薄夜擦着萧何的眼泪，轻声安慰着：“你看看，我没死，活得好好的，小小也活得好好的，这都亏了萧何。”
萧何这才安静下来，突地两眼亮起来：“真的是公子，只有公子会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这宫中人都骂我是扰乱陛下的祸种，都想害我，都巴不得我死，只有公子才会这么温柔对我……”
“公子你随我来，我有好多话与你说……”
“公子你看，这宫中还是原来的模样……”
“公子，你得跟萧何说说这么些年你都干了些什么……”
……
萧何拉着薄夜入里间，嘴边洋溢着笑意，双眼亮闪闪，嘴里喋喋不休。
看着薄夜也对着自己笑，突地安静下来，回首抱住薄夜，眼泪又掉下来：“公子，萧何……好想你……”
“是我不对……”薄夜仍是轻轻拍打萧何的后背安慰着，扶起他，再次替他擦去眼泪。
再擦掉自己的，沉声道：“萧何，今日时间不多，我有些话想问你。”
萧何眼神一紧，已经从刚刚激动的情绪中缓过来，看了看门窗，对着小溪点点头，拉着薄夜再往里走。
铺好了床榻，推薄夜坐下，自己靠在他肩膀上，轻轻笑道：“以前我们常这样的，公子，你有话尽管问。”
如果这是个梦，便让这梦，再长些吧。
即便这是个梦，能在梦里与公子这般说话，也是福气。
“萧何，当年，禹姐姐的事情你可还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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