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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已属于初夏，御花园里佳木茏葱，奇花烂漫，空气里清甜又浓烈的香味散在一起，引无数蜂蝶逐宕失返，乐不思蜀。太液池中莲叶全部舒展开来，叶子出水很高，亭亭立在那里，层层叠叠的清圆中间，花骨朵悄悄的冒了头。
宫中因为一群娇客的到来热闹了起来。
五月初五，端阳节。
宜食粽，观龙舟，系五色索，饮雄黄酒。
宫中在太液池边的清音阁中设宴。
蒋杉坐在清音阁上首，左边是一众太妃，右边柏太后和张太后依次坐着。再往下是新封的容华张玉珠。
台阶底下自内向外，东西相对，依次摆着宗室女眷和朝廷命妇的座位，京中数的上名字的人家均有女眷出席。
与会的人，个个精心装饰，打扮的桃羞李让，燕妒莺惭。
毕竟谁都知道这场宴会，不是吃吃喝喝那么简单。
自从朝中有人上奏，要为今上甄选名门淑女，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茶楼酒肆，再无人关心已经过气的先帝。街头巷尾，全是今天张尚书家的小姐才德出众，蒙宫里召见，明天李侍郎的妹妹娴淑有礼，被太皇太后当面夸奖。
京中世家最近非常忙，年纪合适的千金小姐们，一边白天黑夜恶补各种知识，一边接受特地请来教礼仪规矩的姑姑们的强化训练。
他们的长辈，父兄忙着在朝中角力，下了朝还要到处拜访，互相串连。
女性长辈则边监督自己孩子的学习过程，边招来匠人，挑选首饰，裁剪新衣，务必使闺女在入宫赴宴时能够一鸣惊人，艳压群芳。
京中有名的首饰铺、绸缎庄、绣坊短短一月，门槛矮了半截。
当然，几个未来的领导也是要讨好的。
在刚刚过去的太皇太后册封仪、太后册封仪上，蒋杉收礼收的手软，长乐宫比凤仪宫大了一倍的库房又被塞的满满当当。
螺青忙了好几天才理出一个大概。
柏太后、张太后处也差不多。
最近张太后身上的首饰数量达到了一个新高，质量更是实现了质的飞跃。
柏太后倒是和从前一样，走断舍离极简风。
连沈太妃、李太妃，就是从前的贤妃、李修容。
尊奉先帝嫔妃的时候，蒋杉提出，给包括李修容在内的部分嫔妃都提了一级，皇帝自然准了。
都在闲谈时说起，看礼单看的眼睛疼。
闲话少提，且说今日的宫宴。
蒋杉一边和李太妃闲谈，听她抱怨：“天气渐渐热起来了，衣裳穿的一少，妾身上这肉越发遮不住了。”
一边暗暗观察底下跟着自家长辈来的姑娘们。
其实经过之前将近一个月的拉锯，入宫名单已经内定了好几个。
排在第一的自然是商陆的孙女。
只是今天来的人，让蒋杉有些惊讶。
商老夫人带着一个梳双髻的女孩儿独自坐在下首，并没有带其他的儿媳妇和孙女。几日不见，商老夫人头上的白发越发多了，皱纹也密了。
蒋杉看那女孩儿年纪不大，遂笑吟吟的问商老夫人：“听闻老夫人家有不少好孩子，今儿怎么不见其他人？”
李太妃也说：“这孩子我看着有些眼生呢。”
商老夫人忙起身答道：“臣妇共有六个孙女，这个丫头排行第五，是臣妇第二子家的。没见过世面，羞手羞脚的，让娘娘笑话了。”
是她。
蒋杉之前把京城重臣家人名录看过好几遍，知道她是商义的女儿，和之前吊死的商大小姐一母同胞，母亲是羽林卫上将军曹启的妹妹，闺中名字叫做商菁。
商五小姐和她早逝的长姐生的很像，肤如凝脂，面若桃花，一双丹凤眼顾盼神飞，能看出来将来必定是个明艳不可方物的美人。
但要命的是，她今年只有十四岁。就算过了先帝孝期，也勉强才满十五。
看来因为商仁和商智出事，他们的女儿也被家族剔除了入选后妃的资格，商五小姐虽然因为长姐和先帝的绯闻不太合适，但是商陆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李太妃笑道：“夫人过谦了，说不定这孩子将来有大造化呢。”
第二个重要人物是次辅吴文正的幼女吴景娴。
今年十六岁，鹅蛋脸，俊眼修眉，随母亲坐在席上，举止异常端庄。
蒋杉看了她一会，发现她坐在那，从头到尾没换过姿势，几乎没有任何小动作，连微笑和眼珠转动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除了有两三次在旁人举杯的时候跟着举杯动了一下，其他时间都垂首看着自己面前空空的杯盏，不动也不说话，宛如一个精雕细琢的木偶。
蒋杉便问了她几句，无非是平日喜欢做什么，读了几本书之内的套话。
吴景娴的回答也异常规矩：“回娘娘的话，臣女愚钝，只看了几本书，些许认得几个字，平日只是做些针线。”
非常标准，非常没有新意。
倒是旁边一位夫人凑趣道：“这就是大姑娘自谦了，听闻大姑娘在家已经帮夫人管家了，样样都做的极妥当。上次我婆母做生，那个礼单就是大姑娘拟的吧。婆母见了贵府的礼单，十分合心意，没口子夸了大姑娘半天。”
吴夫人忙道：“您见笑了，上次是我病的实在起不来，才让她帮着搭把手的。”
蒋杉见她二人你来我往，只道：“我看大姑娘身上挂着的荷包不错，可也是自己做的？”
吴景娴忙摘了荷包，规规矩矩的答道：“是臣女所绣。”
银朱便下去接了，蒋杉就着银朱的手，略看了一下，发现用料上等，做的也很用心。
如果是刚刚穿过来蒋杉，一定会认为这个荷包很不错。
但现在，被各种顶尖绣娘的作品围绕了几个月，蒋杉再看这个荷包，只能说绣工平平，而且有些死板。
和它的主人一样。
于是蒋杉只能勉强夸道：“配色十分清雅。”
这两个人是板上钉钉要进宫的。
算是考察过了。
蒋杉看了一眼柏太后和张太后，示意她们是否还有问题要问。
柏太后依然是恭恭敬敬的表示母后说的对。
见蒋杉坚持问她的意见，这才说：“儿臣看商家姑娘，年纪虽幼，倒是举止有度，想来家教很好。”
又道：“皇帝年纪也不大，想来也喜欢有个活泼的后妃。”
蒋杉颔首，又看张太后，见她虽是盛装出场，但早上见了家人后就一反常态，一直焉嗒嗒闷头吃东西。
见问她，只无精打采的放下手里的筷子，说“妾全凭母后做主。”
蒋杉有点纳罕，突然看见王德福在边上借着遮挡向她使了个眼色。
于是暂且搁置，等结束了再细问王德福。
看着下面的夫人小姐，蒋杉又问了几家，暗暗留意了几个不错的人选。
很好，可以进行下一阶段了。
于是蒋杉道：“今天天气不错，也不必太拘着，太液池的景致还算别致，你们小姑娘自己去玩一会吧。”
皇帝应该快到了，让他自己去挑吧。
商菁和吴景娴，一个年纪太小，一个过于一板一眼，如果不是家世出众，都不是什么好人选。
说起来，蒋杉还有点期待，这些小姑娘离开了她们的视线，会不会像从前她看过的剧里一样，来点明讥暗讽，互相使绊子的戏码。
或者更直接点，她想看看有没有谁和皇帝在太液池边一见倾心，然后顺理成章的开始一段八百万字的爱情故事。
蒋杉，运气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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