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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天，陶意章这个年纪一大把的小老儿，竟然也把自己搞得满脸乌黑，甚至还是他自己主动钻进涡轮发动机搞成这幅德行的。
看着他露在机翼边上的后半段身子，殷勤心里只觉得好笑。
才想上前嘲笑一番，小老儿却从发动机管道钻出来，擦了擦脸上的黑渍，朝身边紧跟着的几个年轻助手询问道：“这架飞机的检修日志带在身边没有？看一下，上一次故障排查的时间和具体的缺陷内容是什么。”
几个年轻的助手面面相觑，明白陶师傅的含义后，赶紧翻开手上的文件夹，认真为领导的提问准备答案。
其中一个手快的年轻人很快找到飞机的缺陷记录，别人还忙着翻查资料的时候，他已经开口，一五一十地向陶意章认真地汇报起来。
“这架飞机命名为：‘猎鹰’20，是猎鹰系列战机的最新版本。目前，这架飞机只参与过三次试飞任务，上一次检修日志是第一次试飞后留下的。当时，飞机主要告警内容是‘发动机温度超过阈值’，经检查，造成该问题的原因是左侧涡轮螺旋桨发动机内侧一枚螺丝钉松动。明确原因后，维修人员将螺丝拧紧、加固，第二次试飞任务执行过程中，此问题并未再出现，但昨天，这架飞机在执行第三次试飞任务时，再次出现了发动机温度超过阈值的告警。”
助手有条不紊地讲述着身边这架飞机的缺陷“历程”，陶意章耳朵听着，眼睛则盯着左侧涡轮螺旋桨，丝毫不敢懈怠。
看这幅光景，殷勤就知道陶意章正带着徒弟们分析飞机故障，可自己是来算账的，又不是来学习的，他们干得这么认真，跟自己这个新来的小兵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陶意章却不这么想。
一开始，陶老爷子并没有看见殷勤，到殷勤用一个“喂”字喊住他，他老人家才发现，身边需要言传身教的人不止公司强制签署师徒协议的这几个年轻人，更有自己心甘情愿收入门下的殷勤。
没等殷勤反应过来，陶意章已经朝他询问起来：“这个部位的设计结构，你了解过了么？”
殷勤心说，自己是来找他算账的，又不是来回答他的问题的，心里不忿的他，白了陶意章一眼，开口大喝了“我说”二字，以便将心里积攒的话通通倒出来。
只是，陶意章并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怎么？说明书还没看？”
殷勤冷笑，满是不爽地反问：“你还敢说说明书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本说明书根本不是什么重礼，只是试飞院印发的普通说明书。设计室里每个工程师都有一本，他们都不屑一顾的书，你骗我是宝贝，当我殷勤是捡破烂的？”
殷勤义愤填膺，陶意章却无动于衷，只面无表情地擦了擦额头的汗，侧身指了指涡轮螺旋桨上的某个位置，将自己没讲完的话继续了下去。
“过去看看，第三片桨叶上有个大坑，你比对下，看这是飞机本来就有的，还是新近才添的。”
被忽视的感觉很不好，殷勤自诩是个有个性的人，怎么可能屈就：“看什么坑？我的话你还没回答呢？说，为什么骗我？”
陶意章笑笑，看着殷勤怒火四射的眼睛，反问：“我怎么骗你了？”
发火的人最挫败的事就是谴责对象对自己满不在乎，可明知陶意章故意不理会自己，殷勤还是想和他纠缠到底：“你还问我？你把人手一本的说明书说成宝贝，害我苦读了那么多天，真以为能给自己带来好处。谁知，人家设计室的人根本就不看这本手册，也就是，在大家眼里，这本册子根本就没用。”
陶意章还是笑，只是这回看向殷勤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可思议：“怎么？设计室的人不看的册子就没用了？你这个结论从哪得来的？设计室的人又不做维修，他们不看说明书，能说明什么？”
殷勤被陶意章这一问将住，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驳道：“他们不看是不能说明什么，可是，不光他们，咱们维修车间的人也没几个看那个本子。我来维修车间也有一段时间了，加上之前在培训班训练时的观摩，大致也知道工程师们怎么检修飞机。我就没见过他们带这个红本子在身边，维修检测照样做的好好的，这个你怎么解释？”
陶意章摇摇头，上前两步，直接将脏手搭在殷勤的肩膀上，意味深长地回道：“他们检修不带红本子是因为日常检修的操作流程现在已经固化在维修管理系统里，师傅们只要顺着平板上的步骤一步一步往下，就能完成飞机的检修。遇到缺陷或者故障，他们也在那个系统里登记填报，全程电子化操作，干嘛还要带个本子在身边。”
听陶意章这么说，殷勤如同抓住对方的把柄一般，兴奋地看向陶意章，向他发出了攻击：“对啊，你自己都说了：所有流程信息和缺陷信息都可以在系统里填写，干嘛还要带红本子？不带红本子了，这本说明书又有什么阅读的必要？”
陶意章却胸有成竹：“有没有必要，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陶老爷子的手，又指向了刚才的涡轮螺旋桨发动机。扬了扬眉，老爷子示意殷勤挪动步子过去看个究竟。
殷勤本以为攻击到了老爷子的“七寸”，没想，这家伙竟丝毫没有败下阵来的意思，反而又让自己去看那个不知所谓的螺旋桨叶片。
“不就是片螺旋桨叶片么？有什么好看的？！”
殷勤不耐烦，陶意章却有耐心得很：“过去看看嘛，说不定，有什么新的发现呢？”
“能有什么新发现，不就是有个坑么？”
陶意章点点头，笑而不语，只摊开右手，示意殷勤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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