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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当他趴在陶意章指定的位置时，任他再怎么认真，也没发现老爷子说得那个“大”坑。
“哪里有什么大坑？我的眼镜都擦了三遍了，还是没看见！”
不耐烦地抱怨因为发动机外壳的回响，瞬间浑厚了许多。陶意章知道殷勤会是这样的反应，镇定地看向身边的助手，示意他将放大镜递给殷勤。
拿到放大镜的那一刻，殷勤发现，自己又被陶意章耍了：要用放大镜才看见的坑怎么叫“大”？！
如果现在打人不犯法，殷勤肯定会蹦出去，将那个灰白头发的矮胖子揍一顿。可偏就这么不巧，矮胖矮胖的陶老爷子没等到殷勤发飙，已经凑在他身边，指着第三片螺旋桨的某个位置，半讲解半教导地同殷勤讲了起来。
“这个位置按照常规设计原则，是不能有坑存在的。可是我刚刚用手摸了一下，好像有个1毫米左右的大坑。这里光线不好，我看不清楚，你用放大镜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坑。找不到，再用激光扫描仪查找。真的找到了，记得做标记，然后用材料扫描仪检查坑面的材料是否还完整。如果完整，这架飞机还能带坑飞行，如果不完整，咱们就要去出厂说明书里找原因了。”
猛地一瞬间，殷勤豁然开朗，突然明白陶意章想尽办法让自己“学习”说明书意欲何为。
“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让我看说明书的原因？”
陶意章觉得殷勤的反应太迟钝，忍不住用脏手弹了一下殷勤的脑门：“臭小子！现在才反应过来！”
殷勤被弹得生疼，本能地“啊”了一声，张口为自己辩解：“你没说清楚，我怎么可能猜到？再说，这和我讨薪也没啥关系呀，就算我早早悟出你的意图，我也不会认真看。”
陶意章抿抿嘴，伸手又在殷勤的脑门上重重地弹了一下，大声教育道：“刚说你反应迟钝，你的脑子就不够转。什么叫这事儿和你的讨薪没关系？记得上次在办公室咱们怎么说的么？想要让领导改掉对你的处罚，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功补过。而将功补过的法子，是你要找到法子赢回试飞院的名声。
猎鹰系列战机从五年前设计研发，到现在已经更新了二十个版本，出厂时间一次又一次的推迟，根本原因，就是飞机的性能总是不能满足实际需求。今天，发动机温度超过阈值的告警再次出现，最新版本的猎鹰战机又要推迟几个月才能实际应用。
咱们试飞院历来注重名声，合同条款履约乏力，领导们肯定觉得没面子，这种情况下，如果你能参与猎鹰20的故障维修，并找到故障原因，提升飞机性能，让这款飞机尽快投入应用，你这个‘功’不就可以抵消掉之前的‘过’，这样一来，领导收回成命，重新给你补发绩效工资，不就指日可待了么？”
陶意章耐心将自己送给殷勤一本“破书”的深层原因缓缓道来。殷勤认真听着，突然觉得冤枉一个好心肠的老头子，真是和造孽没什么两样。
愧疚帮着难为情自殷勤心里升腾，那种感受就像年少时与母亲争执一样，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却只能在心里告诫自己“莫再犯”，没能在脸上摆出一副服气的神色。
“好吧，我知道了。”
匆忙地应了一句，殷勤别扭地转过头，目光定在涡轮发动机的第三片螺旋桨上，用观察和测量的实际行动，默默将话题转向别处。
“按照说明书上的设计，这个螺旋桨叶片上确实不应该有坑。我刚刚看了一下，师傅刚才摸到的1毫米左右的坑在我圈了红色印记的这个位置，测量仪反馈这个坑的形状为椭圆形，长半径0.6毫米，短半径0.46毫米，红外图像分布呈环状，圆圈外部颜色深，密度高，中间颜色浅，密度低。
按照说明上的材料说明，这里覆盖的涂层材料是钛合金，硬度比螺旋桨叶片自身材料高强度钢要高得多，红外图像呈现环状，说明这个坑比较‘深’，不仅蹭掉了涂层材料，还伤到螺旋桨内里结构。
不过，从受力角度讲，这样的损伤并不影响飞机的飞行，因为制造飞机时选用的高强度钢不是普通产品，即便没有了涂层，这个螺旋桨还是能承受飞行时气压气流带来的压力，整个航行过程不会有特别明显的颠簸感，再次飞行也是完全可能的。”
十几天的苦读总算没有白费，殷勤结合脑子里记住的知识点和现场设备的检测结果，耐心、细致地朝陶意章汇报了自己的想法。
陶意章认真听着，看着新手的徒弟这么快上道，心里自然高兴。尤其听到殷勤那声不刻意的“师傅”，他更觉得，自己这个领路人的角色，实在光彩。
“看来，你还是看了说明书的嘛。不错，不错！”
心情大好，陶意章忍不住表扬了殷勤。不过，殷勤的资历终归还是浅的，即便他认真看了说明书，也不能保证问题的分析一定准确。
“不得不说，你这小子过目不忘的技艺还是不错的。刚刚你说的这些确实有些道理，只是，故障分析不是单方面的，当你下了一个结论之后，一定要顺着另一个方向重新分析问题，只有正反两个方向的分析都走通了，问题才能算真正解决。不然，只有一个方向的思路说得通，一旦另一种情况发生了，你得出的结论就没有意义了。
你说螺旋桨上两种材料强度都很高，同时使用不会影响飞行，这个分析是有一定道理的，可是，我们看材料强度的同时，还要结合这个坑的形状一起分析才行。就像你刚刚测量的一样，这个坑呈环状，内部软，外部坚硬，如果反过来，飞行时气流的压力作用在这个环上，气流的峰头是凹陷的，对螺旋桨叶面不会造成影响，可现在，环形中心材料软，四周坚硬，气流作用时，峰头会形成突出的尖头形状，相当于在螺旋桨叶片上钉了一个钉子，叶片裂开的风险一下就增大了，这种情况，你说会不会影响飞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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