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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意章点点头：“对，你说的这个问题确实存在。可是殷勤，我们做飞机检修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排除飞机飞行时可能遇到的所有危险，即便这个风险出现的概率只有万分之一，我们也要把它当做百分之百发生的问题处理，不然，一旦飞机在天上遇到险情，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前辈的谆谆教诲让殷勤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他还为自己的回答沾沾自喜，这会儿他却为自己的草率感到自责。
“既然这样，师傅，咱们是不是按照分析结论，直接在检修报告上写明‘左侧涡轮发动机第三片螺旋桨存在安全隐患，建议该飞机暂停试飞任务’？”
殷勤机灵地询问，陶意章却回答得很全面：“从目前看，红色圈子里的这个坑很可能是发动机温度告警出现的原因。不过，就算这样，也远没到下结论的时候，因为发动机温度异常告警是由很多原因造成的，气流局部压力过大带来的温度过高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需要重点排查的，是螺旋桨涂层材料的耐热性。”
“您的意思是说，涂层材料耐热性能的改变，也会引发发动机高温，咱们也应该查一查？”
陶意章点点头，回道：“孺子可教。”
有表扬，殷勤心里那团炽热的火自然烧得更旺。
想到飞机涂层材料均为外部单位，所以，没等陶意章开口，殷勤便主动请缨，向陶师傅讨一个出差的机会：“师傅，去了解复合材料的时候，也带上我呗。我虽然不太懂，但机会难得，我出去学一学，开开眼界，多少也能为故障分析积攒些资本不是？”
陶意章也是从年轻人过来的，哪里不知道殷勤主动请缨的目的，没有硬性任务在身，殷勤这样的出差，除了所谓的学习，其实是在合理、合法、合规的前提下，给自己找一个出门游玩的机会。
“不行。你还年轻，现在想出差，多半是为了出门玩一趟，但这次，我和小梁有任务在身，我们要去ema的工厂做核查，时间紧，任务重，带着你，反倒麻烦。”
无情的拒绝并没有打退殷勤的“殷勤”，他知道陶意章对小辈的关心，所以坚信，只要软磨硬泡就一定能达到目的：“瞧您说的，我虽然工作年限浅，倒也分得清主次。我发誓，这次跟您出差，我绝对没有私心，完全是为了学习，学习，再学习。您如果不相信，可以全程监督我，一旦发现我有任何与工作无关的举动，您随时将我遣送回来，我都没有意见！”
殷勤信誓旦旦，眼神里的坚定就差挤出泪水证明了。陶意章蹙眉，似嫌弃又似欣赏地看了殷勤两眼，最终没有辜负殷勤的期望，答应了他一同前往ema公司核查材料起火问题的请求。
殷勤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从小到大，因为生计问题，他和母亲前往各类机构求人办事,好脸色看的不多，坏脸色却屡见不鲜。
有时，两人因为存在感太低，被工作人员晾在门口，直到对方下班才发现还有一老一小两个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消息。所以，和从小待遇优厚的蒋川相比，殷勤更知道上门求人的滋味。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身经百战的人，还是被“猎鹰”战机的复合材料供应商——国际著名隐身材料制造公司ema惹得火冒三丈。
“师傅，你确定ema公司的对接人知道咱们要来的事么？咱们在大堂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光矿泉水就喝了四五瓶，可他们还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耍咱们玩呢？”
殷勤站起身子，指着大堂墙壁上的ema几个大字，义愤填膺地斥责着。
同行的助理小梁本还淡定着，被殷勤这么一感染，他也坐不住了，接过殷勤的问话，又问了陶意章同样的问题。
“对啊，领导，咱们今天专门过来ema公司核对复合材料，调研的函昨天就发了，他们就算再忙也应该看到了，怎么连个出来接待的人都没安排？真当咱们试飞院是空气么？”
作为老员工，小梁在试飞院呆了八年，早就习惯了各个小厂商将试飞院当神一样看待。在他的意识里，试飞院掌握着重要的工程项目，不论哪种类型的厂商，都应该对它心存敬畏，就算发火那也只能是试飞院向供应商的单向发泄，哪里有供货商向买方发火的道理。
可是今天，常规市场养成的习惯在ema公司这里被彻底打破，即便今天来这里调研材料的是试飞院维修车间负责人这个级别的领导，ema公司依然不把陶意章一行人放在眼里，只在手机短信上发了“开会，稍等。”四个字，而后任由他们又饥又饿地坐在大堂等到十二点，愣是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
和小年轻们的火急火燎相比，上了年纪的陶意章反倒淡定了许多。即便他顶着领导的名头，最应该被隆重接待，他还是心态平和地坐在原位，将文件袋里的资料翻了又翻，似是为今天的交流做准备，也好像是无聊没事打发时间。
殷勤是个急性子，自己的话半天没有回应，心里本就烦躁，见陶意章一副“无事人”的模样，他心里头的火气自然不由分说地蔓延开来。
“我说师傅，您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咱们这都等了大半天了，他们要是再不来人，咱们干脆别调研了，直接在报告里写说他们的复合材料在高温条件下会着火，断了他们在试飞院的前途，看他们还敢不敢这么怠慢咱们。”
“就是，陶主任，我觉得殷勤说得在理，咱们试飞院在国内也算有门有脸，凭什么来他这里受气？”
小梁附和地跟了一句，仿佛不给ema公司一点颜色看看，就对不起自己在试飞院谋的这份差事似的。
可陶意章却依旧从容，缓缓放下手里的资料，看着殷勤反问道：“断了人家的财路，对咱们真的有什么好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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