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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陶意章虽然知道刘长功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有他的打算，但因为这么久以来，刘长功都不曾说明自己大胆保住殷勤的原因，他便也没有搭话，顺着傅国韬的目光也看向了刘长功，眼神里满是期盼，期望刘长功也能给自己一个详细而深入的解释。
作为当事人，刘长功自然明白两位老友这么看着自己的意图。
和所有回忆往事的人一样，刘长功知道自己要讲的话很长，但和其他人不同的事，刘长功身边的两位老友和他共同经历了心里藏着的那件事，所以刘长功不需要太多铺垫，就可以直入主题——
“你们还记得当年咱们三人一同出战俄罗斯那件事么？”
外人看来，这确实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但刘长功才说完，身旁的傅国韬和陶意章只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便跟着刘长功的话语一同坠入回忆的轮盘。
“我记得那时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咱们还都是试飞院的新人，因为一次国家大赛的机会，咱们成了队友，一起到莫斯科参加了当年度的试飞员大赛。
那时候，咱们国家的战机还没有那么先进，但单从试飞技巧和业务技能来说，咱们还是有实力和东道主拼一拼的。按照主办方下发的比赛要求，只要咱们按规定动作完成比赛，就可以以两分的优势，赢过俄罗斯队，成为那一届试飞院大赛的冠军队伍。
可惜，就在咱们稳扎稳打，胜利在望的时候，东道主俄罗斯队突然在比赛结束的前一天，提高了飞行动作难度，以此获得最高难度系数得分，超越中国队。
按理说，比赛前上报的难度系数绝对不能在比赛期间更换，但当时，大赛的举办地就在俄罗斯，加上俄罗斯的战斗机世界排名第二，所以大赛组委会以优待东道主选手为理由，直接牺牲咱们队的利益，以此买给俄罗斯队一个面子。
当时，我是副队长，知道这个消息后，老队长就带着我一起到大赛组委会讨说法，希望组委会能尊重比赛规则，让俄罗斯队以原来的难度系数参赛。
可那时候，咱们国家在西方国家眼里哪有什么话语权可言，即便我们义正词严，组委会还是以有待东道主为由拒绝了咱们的合理要求。”
“而这，正是后来临时调整飞行动作和参数的原因？”听刘长功说到要求被组委会拒绝这一段，陶意章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傅国韬本还没想到这一层，被陶意章这么一说，他猛地想起这段往事的细节，接着陶意章的话，更详细的问了一句：“也就是说，当年，老队长的负伤并不是意外，而是为了赢得比赛，故意而为？”
刘长功知道隐瞒多年的秘密在他决定回忆往事的时候，就已经藏不住了。所以，面对两人的质疑，他并未感到意外，只深吸一口气，默然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而陶意章习惯平静的面容，也因为刘长功的这个点头，瞬间生出惊讶、气愤的神色：“当时我就在比赛场外，你们修改飞行参数，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刘长功仿佛知道陶意章一定会这样质问，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这才回道：“本来，我和队长并没有打算调整参数，毕竟你身为机修师，并没有进入比赛现场的权利，与其浪费时间跑出去和你商量参数调整的策略，不如看看其他队伍的飞行技巧，积攒经验资本，回国后也好提升试飞业务的水平。
可就在入场仪式完成的时候，队长看见了咱们的国旗。于是当场决定，由他代替傅国韬出场，为中国队拿下最高的荣耀。”
“结果，比赛赢了，他自己却因为调整参数失误，导致机舱内气压过大，耳膜穿孔，献出了自己的听力，也结束了自己的试飞员生涯。”傅国韬拧眉讲话说完，猛灌了一口酒，喉咙里发出嘶鸣。
陶意章和刘长功见他这样，原先还舒展的眉头也跟着紧蹙起来。
二十年来，陶意章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唉，当年如果我也是试飞员就好了，要是那样，老队长想要的飞行参数，我肯定能给他调好，他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离开试飞院。”
刘长功和傅国韬却觉得陶意章的缺席情有可原。
“你也别这么说，我和老傅都知道，机修师不能进试飞现场是组委会的规定，我们是去参加比赛，规则不利于成绩的发挥，咱们也没办法不是。”
“就是。如果这样你都觉得自责，那我更有责任了。毕竟，当时老队长代替的人是我。”傅国韬难得平静地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尽管这样的场面让人多少有些不适应，但细想想，若不是他内心深处怀揣着对老队长的敬爱之情，铮铮的铁汉又何至于柔和至此？
然而，面对两位老友的自我检讨，刘长功却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其实，你们两人说的都对，但又都不对。表面上看，当年你们出现在比赛现场或许能避免老队长的负伤，但根本上看，造成老队长这场悲剧的，其实飞行设计师和试飞员之间存在知识鸿沟导致的。
一直以来，我们一直要求业务上的纵向深入，认为飞行设计师精通飞机构造，试飞员精通飞行器操作技巧就万事大吉了。当然，这和我们强调的‘术业有专攻’有一定关系，可是，时代在进步，当我们固执地钻牛角尖的时候，国外飞行强国已经开始了综合性人才的培养。
在他们的认识里，试飞员不是只会开飞机的技术员，飞行设计师也不是只懂飞机构造的纸上军师，相反，他们培养出来的试飞员完全能看到飞机构造的图纸，飞行设计师也可以穿上飞行服，直接升空操作自己设计的飞行器。
这样的人才多重要！如果当时我们这些试飞员中有一个人懂得飞机的构造，或者老陶这个资深机修师懂得试飞技巧，发生在老队长身上的悲剧，又怎么可能出现？
你们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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