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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

    仅仅是几天时间，事情已朝失控的方向发展。

    先是有人去奚辞的公司围堵，他没法正常上下班，随后奚辞去接送简欢的时候，竟然被跟踪，他和简欢的照片，也被发布在了网络上。

    而万能的网友们，也凭着一张照片，人肉出简欢的身份。

    她与奚辞的确是因为《搜索》而相识，而现在，简欢却被打上了以公谋私的标签，奚辞的走红成了简欢的一手策划，网友们都觉得自己是福尔摩斯，不曾放过每一丝细节，最后又化身为小说家，编造出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

    奚辞知道简欢是编导，特意让她策划出《搜索》，然后借此机会，宣传自己，以一个别样的方式与大众所见面。

    他们因此赚了不少的钱，连简铭送给简欢的车，也被贴上了非法所得收入，证明他们这对“狗男女”的确吃了人血馒头，助学也是他们赚钱的幌子。

    网友们完全站在了上帝角度，也神化了奚辞与简欢，好像他们有超能力似的，能够预知未来的每一步。

    简欢看乐了，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这些闲得发慌的网友不仅诋毁她与奚辞，还将电话打到了电视台，投诉她以权谋私，要求电视台停了她的职务。

    简欢再次被叫到了台长室。

    这半年，她与邵台长打交道的时间，比过去四年还要多得多。

    “网上的流言蜚语，我当然不会听信。但是简欢，你是编导，你不是明星，你不需要流量，不要因为私人生活而影响工作，你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我都为你操碎心，只要听到你的名字，我就忍不住眼皮跳，如果不是因为简铭，我……”

    简欢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气反笑：“不是因为简铭，您要将我怎么了？台长，我没有违反工作守则，我也没有作风不检点乱搞男女关系，我不过谈了一场恋爱而已，我的男朋友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小心卷入了一场风波。我想问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说，我愿意改。”

    若是以前，她可能会与他虚与委蛇。

    可这一刻，简欢却觉得，她没错。

    若她承认错误，代表着她默认网上的说法，代表着奚辞也是错的。

    邵台长是她的领导，是她的上司，可是宁愿他对她有看法，有意见，甚至因此而丢失这份工作，她也不愿意承认，奚辞有错。

    他没有错。

    当天傍晚，奚辞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接她下班，也没有提前给她电话。

    这很反常。

    奚辞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钟，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他从来都不会落下，即便有时候有些紧急情况发生，比如临时会议或者工作没做完，他一定会提前打个电话，不会让她等。

    而这一天，简欢按照平时约定的时间下楼，却没有看见她的车，和本该来接送他的奚辞。

    他没有来，电话也没有接。

    这是从前没有发生过的。

    简欢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西余广播电视台处于市中心，时下正是晚高峰，路上车水马龙，密密麻麻地亮起了红灯，简欢花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打到车，只得给她哥打电话，借用他的车。

    这些天发生的事，简铭也有所耳闻，但他一次也没有问过简欢，并非漠不关心，而是他想要给简欢空间，她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不需要他瞻前顾后，她需要独立。

    所以，当简欢和他借车时候，他只是问明原因，也没有刨根问底，只是说：“我相信你能够处理好。”

    简欢内心有些触动，但这一刻她来不及和他哥说什么，匆匆拿了钥匙，开车走人。

    电视台距离星光人寿不过半小时车程，但因是晚高峰，堵车得厉害，简欢赶到星光人寿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

    而她没想到，她看到的会是这样的奚辞。

    她未曾看见过这么狼狈的他。

    距离下班时间，已过了将近两小时，星光大厦的人已走得七七八八，横冲直闯的简欢再一次被保安拦住，抬起头与对方对视的时候，发现是老熟人了——她到星光人寿的次数并不少，有趣的是，每次遇到都是这位保安大哥。保安认识奚辞，也知道她是奚辞的女友，大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简欢被拦住，有些焦躁：“我找奚辞。”

    那保安约莫五十来岁，胖乎乎的，有些像将孙悟空压在五指山下的弥勒佛，此时他的五指山也横亘在简欢面前，阻止她前进，而他那见人三分笑的老好人面容，也难得带上了一点严肃与焦灼。

    “奚先生不在楼上。”

    简欢一愣。

    “奚先生在那。”

    简欢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便看见大堂的最角落的罗马柱下，坐着个人。

    保险行业远比别的行业要精明，才下班多久，大堂的灯已熄了大半，简欢原先从那经过，只觉得影影绰绰，也没发现地上坐了个人，更不知道，那是奚辞。

    而他低着头在想着什么，竟然也没第一时间发现她。

    简欢朝他走近，当她看清坐在地上的人的时候，她仍旧没认出，那是奚辞。

    她的阿辞。

    他的头发有些乱，衬衣被扯开，身上沾了不少污渍，还散发着奇怪的味道，他低着头，她看不清她的脸，却看清了他耳后的伤口，好几道抓痕，毛茸茸的，鲜血淋漓。

    “这是谁干的？”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的，愤怒的，几乎无法克制。

    阴影中的奚辞听到声音终于抬起头，目光涣散，好久才找到她的存在，对上她的目光。

    “简欢？”他的声音有些哑，“你怎么来了？”

    仅是这一眼，简欢就绷不住了。

    他的眼睛总是澄澈的，充满光芒，可这会儿灰扑扑的，看不到一丝明亮。

    “你这是怎么回事？谁打了你，谁把你搞成这样？”

    简欢忽然想起，在小学的时候，她在学校被男生欺负，哭唧唧地回到家，那个时候，简铭已经高中毕业上大学了，看到她浑身脏兮兮，怒不可遏，也是这样揪着她问：“谁打你了，谁把你搞成那样？你怎么不打回去，任人欺负吗？”

    这一刻，她终于能够明白简铭那一刻的心情。

    是愤怒的，不止是对伤害他的人，也是对奚辞。

    他为什么让别人那样伤害自己？

    十来岁的简欢都知道在被打的时候恶狠狠地打回去，她锱铢必较的性格，从小就初见雏形。

    可二十六岁的奚辞，温和又绅士，他只会躲开，不会反击。

    简欢又气又怒，竟没发现，自己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