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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琴娘独自一人坐在屋中，虽闭着眼睛，却始终敏锐地听着外间的动静。
静，是真的静，惊得有些反常。
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被晾在了一边，除了刚回来时与杜霜霜曾发生一些摩擦外，整个杜府上上下下似乎都已经将她这个人给忘记了。
属实不应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除非……除非发生了什么更为严重的事，以至于让杜若都没有心思再来审问自己。
想及此，萧琴娘只觉心口猝然停了一下，一口滞郁之气直冲天灵。她猛然睁眼，几乎与此同时，外面忽而人生鼎沸。
哭喊声、叫骂声、还有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一切都预示着灭顶之灾的降临。
萧琴娘隐隐觉得不妙，不好的预感正在一步步应验，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心慌。
就在她如坐针毡时，屋门被人大力踹开，动静之大，仿佛直接要将那厚厚的门板踢碎一般。萧琴娘吓了一跳，忙寻声抬头，却见柳无瑕立在门口，恍如鬼影。
或许因为心虚，又或许因为提防，萧琴娘骤然起身，与她沉默对视。
因为怀着身孕，柳无瑕的身形看起来比之前臃肿了许多，那张灵动的面容早就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恍如将要枯竭的井。
“这下你满意了？！”
一张口，便透着阴沉的嘶哑。柳无瑕一步冲进门来，一手指着萧琴娘，只说了一句，眼泪便汩汩涌了出来。
屋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本就晦暗。此时，那极为昏沉的亮光似乎尽数被吸进了柳无瑕的眼眸，凝聚成耀眼的光，携着无尽的恨意，仿佛要将萧琴娘生生劈开一般。
“我……满意什么？”
萧琴娘下意识反问，然而心中已经猜到七七八八。
话音方落，门外又冲进两人，一人是柳无瑕的侍婢瑞香，另一人正是洛安昭假扮的禁军。
“三夫人，有话就快说吧，小的还要赶紧回去复命。”
洛安昭故意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刚说了一句，就被柳无瑕吼了回去。
“我已经是快死的人了，临死之前想留些遗言难道都不行？！”
“你要死了？！”萧琴娘陡然回神，想起方才外面那阵骚乱，再看洛安昭一副趾高气昂的神态，随即明白过来，“谁要杀你？是陛下吗？案子……定了？”
“呵，呵。”柳无瑕冷笑两声，往她身前迈了一步，“怎么？难道你不记得自己在燕安府尹面前说了什么？你处心积虑设下圈套，为的不就是这个结局？如今就要如你所愿了，开心吗？恨只恨我一直没能识破你的伪装，没能看穿你的用心，还一厢情愿地把你当做姐妹，我可真是傻！萧琴娘，我今日来就是想问你一句，你到底为何要如此对我，如此对苍庚？我们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自己无法和二哥白头偕老，所以就嫉妒别人的幸福、要毁掉别人的幸福吗？你好狠的心！”
如此劈头盖脸的责骂，是萧琴娘未曾料到的。她像是被人摄走了魂魄，木然地站在原地，一双视线落在柳无瑕的脸上，空洞而茫然，完全找不到焦点。
见她没有反应，瑞香使劲一跺脚，带着哭腔骂道：“我们小姐和姑爷与你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你非要如此对他们？这下好了，三条人命啊，萧琴娘，你拿什么赔？！”
“三条人命……”萧琴娘怔怔默念着这四个字，突如其来的冲击刺得她一个激灵，“苍庚他……他……”
她到底没能忍心说出“死”字来，这就让柳无瑕迅速意识到了可趁之机。
“他死了！身首异处！你满意了吗？这一切不都在你意料之中吗？如今故作震惊却是给谁看？你其实早就知道璧儿是公主了，所以才会利用她。她是公主，一旦苍庚和我担上谋害她的罪名，就必死无疑，从一开始，你就没想给我们留活路，对不对？”
尽管萧琴娘方才确实陷入了挣扎，也被柳无瑕的一顿哭诉指责惊得手脚冰凉，但她既能如同刽子手一样谋害人命、构陷无辜，便绝不会轻易地被一通哭闹给唬住。
虽然一颗心已经止不住狂跳，虽然脑子里已经隐隐开始混乱，但她还是努力压着声线里的颤抖，轻轻哼了一声：“陛下不可能这么快就下旨杀人，你休想骗我。”
柳无瑕怔了片刻，仿佛听到的每一个字都破天荒般荒谬。
“我骗你？我用苍庚的性命来骗你？！哈，哈哈。”柳无瑕彻底放声大笑，一声比一声凄厉，“萧琴娘，你听得见外面的哭声吗？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苍庚已经死了，被你的指认生生冤死了！事已至此，我套你的话还有什么意义？是你疯，还是我疯？”
她笑得狠了，气息乱得厉害，一串串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滑过那高高扬起的嘴角，看上去颇为诡异。
“你说什么？！”
萧琴娘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来得如此迅速，她完全还没做好准备，忍不住脚下一个踉跄。
尽管烛火微弱，但洛安昭一直将视线锁在萧琴娘的脸上，还是轻而易举察觉到了她的失措和慌乱。
“嗯，陛下早前下了令，已经将杜将军在燕安府内正法了。陛下寻了大半辈子，好容易才有机会找回自己的亲骨肉，结果重逢时见到的竟然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换成谁都会怄死。天子一怒，流血漂橹啊，杜将军活不了，他的夫人也一样活不了。”洛安昭的语调轻飘飘的，除了可惜之外，听不出太多情绪，活脱脱的一个旁观者，“可怜啊，可怜，三夫人怀着身孕，也难逃一劫。这不，我这就是奉了命前来杜府抓人，让三夫人去燕安府陪杜将军一道上路。”
萧琴娘没见过洛安昭，对他的敌意便轻了几分，不过，她虽已被这话震到手脚麻木，却还是不能完全听之信之。
“陛下素来谨慎，怎么可能就这么草率地……下了令？”
“?恪！甭灏舱阎共蛔∫⊥罚?氨菹乱膊皇鞘ト耍?哪苁率吕渚玻克?狭四昙停?质鹿刈约旱那坠侨猓?诵挠???伦鍪裁淳龆ǘ疾黄婀郑?志凸侄沤??头蛉瞬蛔咴税伞！
他虽唏嘘，但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感伤，在他解释的时候，又故意将杜苍庚的死因说得含糊不清，仿佛并不知道萧琴娘诬告这回事。如此一来，萧琴娘不得不相信他确实只是禁军派来的一个无名小辈。这种外来者的置身事外却又搭台看戏的态度是如此刺眼，以至于萧琴娘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便如火山一般爆发了。
“我不信！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快！”
“你不信？你不信有用吗？！你不信苍庚就能死而复生吗？”趁着她心思紊乱的时机，柳无瑕一手指着门外大吼道，“阿爹已经设好了灵堂，外面早已扯上了白幡，你不信？！你不信，就亲眼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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