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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七公主约定好一切,谢?拒绝了马车相送,执意步行回家。
西京的夜与她在家乡感受到的截然不同。这里到了晚上,听不到虫鸣鸟啼,取而代之的是车流人涌。陋巷或高楼,哭泣或笑容,到了深夜,像是被撕开一道裂缝的人们,终于揭下面具,有了自己的表情。
踏着皎洁的月光,谢?与无数人擦肩而过。等到战事开始,这样的宁静平和也不会维持几天了吧。
两天后,谢?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好消息,婚期延迟到下个月初。虽然谢家希望此事尽快,不过也不敢多言,接下来她只要等待公主的安排就好了。
请期之后,当是亲迎。谢?坐在房中,轻轻抚摸为她的婚礼精心定做的吉服,绣娘的针线自然是极好的,鸳鸯戏水,鸾凤飞天。
如果没有任何意外,她的婚礼从黄昏开始,她将和陈度穿着端庄的玄色礼服,在长辈面前共牢而食,合卺而?,成为一对真正的夫妻。
可惜韶光不为少年留,昨日种种昨日死,而今物是人非事事休。她自当缘浅福薄,无缘着华服,嫁如意郎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婚礼前一晚,谢?忍不住敲了敲父亲的房门,而后却听父亲在门后说,大婚之际,父女两人不便碰面。
“阿爹,今后多保重,女儿此去一别可能再无相见。”谢?说道,谢楠听完却当她是女儿家出嫁前难免的紧张情绪,没有多想。
睡到半夜时,却听得父亲急急唤她,以及一阵又一阵急促脚步声。
“阿?,快起来,北狄来犯,陛下恐西京有变,已经率众人离开,我们也得赶紧离开这里!”谢楠自己脑袋都是一团混乱,也来不及向女儿解释多少。
“要是婚礼能赶着之前办完就好了,这一去又不知有多少变故。”
谢楠叹息不止,他觉得这场婚姻对谢家太重要了,对他亦如是。
“乱世之中,保命为重,那些身外事,来日可期。”谢?一脸从容,她早有准备,将首饰换了金叶子,就是为了今夜以后的逃亡。
谢楠只念着他的富贵荣华,谢?只想着她的安身立命。坐着颠簸的马车,两人皆是心事重重。
突然,马车无故停下,像是受到什么阻隔。
“里面的,给我下来!”像是遇到了劫匪。
谢家两父女只得听从命令,走下马车。为首的人使了一个眼色,旁边的人会意将谢楠从后面敲晕。
“谢家小姐,这是七公主给你准备的一点心意,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为首的侍卫说道,他是公主的心腹,许留山。
接过公主的赠礼,谢?说道,“郎君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替我多谢公主!”说罢,看了一眼沉沉夜色,她策马告辞。
谢?想着待谢楠醒来,身边钱财空空如也,女儿不知所踪,他应当认为是遇到劫匪了吧。七公主答应过她,到了新的都城,会给父亲安排一个好职位,自己应该也能安心离开了。
谢?狂奔了几里地,却遇一处,溪水潺潺,杨花似雪。刚想停下来喝口水,却听得似乎有人的声响,一回头却被人捂住了嘴。
黑暗之中,那人的容貌看不真切,但直觉上感觉不是坏人。
“人却怎么不见了?”一个粗犷男声说道。
“郎君还是不要将此事闹大,若是被王侍中知道就不好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吧。”另一个男声诺诺劝道。
“算他命大,同我抢阿悦,也是不识好歹!”男子悻悻而去。
人都走后,草丛中的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两人互相打量。
“你……”谢?打量起眼前的人,却是大吃一惊。
月色霭霭,他的面容虽然沾了些许血污,仍是掩不去天然风韵,鬓角染香,衣带生风。
“你认得我?”那人从容不迫,一边包扎伤口一边问道。
能不认得吗?前世好歹也与他同床共枕一载,被自己骂了无数遍的负心人,其实心本来就没在她这里过,他可不就是陈度。
“你这样直接包扎,怕是会感染伤口。”谢?面上无动于衷,心跳却好似已跳出胸膛。
“无碍,我得回去确认公主的安全。”提到心上人,陈度的神情异常温柔。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也能拥有这种温柔。
只不过事情很狗血的发展是,她一度为他伤心,他却始终为公主一人驻足。
这次陈度遭人暗算的事也不例外,一定是七公主的爱慕者干的,而且还是王氏家族的人,推断来推断去定是王秀之那个草包了。
谢?没有再说话,从自己的袖里拿出一把用锦帛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刀,看陈度有些疑惑,她兀自笑了笑,月光下刀锋凛凛,向陈度的手臂伸去。
“不是一般的伤,你中毒了,若不剜去些许,就怕你整个手臂废了。”说完又拿出一瓶药,撒在陈度的伤口上。
“现在可以包扎了。”谢?原本跪坐在陈度身前,这会儿她站起身子,准备离开。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陈度行了礼,也打算回去。
“没什么,刚才如果不是你,我也难以脱身。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最后一句,谢?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她自是明白刚才的情形下如果她被发现了,结局会是怎么样。
没想到这一世月下山野,她与他竟然这般相逢。
再见,陈度。没了我,以后的你想必更加前程似锦,鲲鹏万里。
“马留给你。”谢?说完最后一句,消失在无边月色里。
陈度望着远去的人,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涌生,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所以也就按下不提,策马加鞭往回赶去。
随皇家大队伍前行的七公主,时不时撩开帘幕寻找熟悉的身影,终于,陈度出现在她视野里。
“四郎,你这是怎么了?”七公主心疼地看着他的伤。
“遇上一些劫匪而已,现下并无大碍,让公主费心了。”陈度依旧是如沐春风的笑容。
望着这样的他,齐悦有些失落,她永远只看到他从容不迫的一面,什么时候他才会在她面前展示他的脆弱呢。
见公主突然疑惑望着他的马,陈度连忙解释道:“是一位恩人赠予我的,我的马坠下悬崖了。”
这匹马是皇帝赐给齐悦的,虽然她不怎么骑过,但怎会不认得。马名曰“识途”,便是到了天涯海角,只要谢?放松警惕,马脱离缰绳,便可顺着往来踪迹,找到其藏匿之处。如今谢?直接丢了马逃走,天地偌大,她怕是很难找到其人了。没想到谢?这个人,远比她想的还要有意思。
但是看陈度的神情,怕是还不知道他遇到的恩人就是他的新婚妻子吧,算谢?识相,也就暂时不与她计较了。
陈度这边也在思忖,公主没有问他被袭击的事,却对那匹马的主人很感兴趣,难道公主知道袭击他的人是谁。
这边的谢?早已作普通男子打扮,在林中坐上一架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还雇了两个信得过的练家子护送她。
她吩咐车夫道:“我们往南走。”
想必此时齐悦已经看到那匹马,一想到一向自命掌控全局的公主懊恼的神情,谢?忍不住笑起来。
今夜过后,世上再无谢?此人。
谢?不敢耽搁,她记起上一世听人说过,这个时候有一艘去往南洋的游船,上面汇聚了天下奇才,说不定就有来自西域的一个有名的大夫——鬼手圣医,这个人可能能够治好她的早衰症。她还记得,十二岁便以西域战事闻名天下的飞云将军季翮,也就是这艘船的主人,就是在这个时候的这艘船上失踪的。
西京往南,维扬渡口是必经之地,想必船会在那里停下补给食物,她想去碰碰运气。
一路上谢?换了六个车夫,唯恐自己行踪败露,到达维扬渡口,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
维扬的渡口人来人往,叫喊声此起彼伏,一箱箱货物被运往南北西东,完全不像兵荒马乱的年代。
谢?忍不住感慨南方的一派祥和,路上她就已经听说王室已经到了东京,那么父亲应也在其中,自己算是无牵无挂了。
王室初来乍到,方兴未艾,圣上必定和他的臣子烦恼之后的事,如何树立皇室威严,如何令江东权贵折服,都是要花大功夫去筹谋之事,无人分心顾及她这个被劫匪掳走的小小女子。
一番打听过后,谢?确定停放在右端那艘游船便是她要寻找的目标,只是怎么才能上船呢。
正想着,一个劳工从她身边匆匆走过,那人却一时失手,眼见货物就要砸到谢?,却被一人给挡下。
谢?连忙道谢,抬眼望去对方是个长相极其俊美的青年男子。
“我看小郎君面有难色,可是想要往南走?”那男子笑容满面。
“是。”谢?本不予告知,但想那人不是轻易能糊弄之人,也就默认了。
“我家郎君正巧也要往南游玩,可顺路带你一程,当然,船费按照规矩给。”怕谢?不同意,他补充了最后一句。
眼前这个人无事献殷勤,可能另有目的,但他邀请的那艘,正是谢?想要上的船,谢?大喜过望。
两世为人,并无长物,谢?从母亲那里学了一些医理知识,逃亡之前特意做了一些瓶瓶罐罐,如果发生意外情况,防身足够。
于是她回客栈收拾好东西,辞退了练家子,孤身上船。
“小郎君就住这间房吧,晚上我家郎君会设宴款待各位客人,还请郎君前来。”男子脸上的笑容扑朔不明。
谢?应下,关上门开始观察整个房间。首先是窗,必要时她可以跳窗逃走。这窗是好窗,一般大户人家喜以绛素纱或者梅花簟作竹帘,船的主人却匠心独运装上明瓦,在明瓦之内再设珠帘,这样一来不必开窗便能望到窗外景色。
而后是旧式断纹榻座,后面和两旁的三面皆有靠背,木框为架,其中铺设斑竹,上有松软垫子,谢?想躺在上面一定很舒服。想来这季翮倒是个风雅之人,倒不像京城的人传闻的那般,是个焚琴煮鹤的莽夫。
谢?还记得诸多关于他的传闻。有人说他到了京城以后,做尽煞风景的事,为文人雅客所不齿。那些人以他为反面榜样,特意列了他的几大“罪状”宣告于众:清泉濯足,花下晒?,背山起楼,对花啜茶,松下喝道。
屋里参观得差不多了,谢?便打算去船舱外逛逛。自从上船以后,谢?就发现这船上的人无论男女,皆年纪轻轻,衣着不凡,容貌出众。若说是去海外瀛洲寻仙药的徐福队伍,也不为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越是这样,越要警惕。谢?告诫自己。
很快,就到了晚上,宴会要开始了。谢?在侍女的指引下,进入华堂,随意挑了一个靠后的位置,细细观察宾客起来,她希望能发现鬼手圣医的线索。
在宾客之中,她看到了不少王公贵族,其中竟然还有谢家的远亲。听说这次游船活动是季翮举办的,更甚天子之规制,他倒是招摇的很。
“小郎君,不如先喝一杯酒水解解渴,你想找什么人呢?不妨说来听听?”早上邀请她上船的男子笑着对她说。
谢?心神未定,因那男子一直盯着她,她只能饮下杯中之酒。
酒入喉中,滚烫灼热。谢?只觉心中莫名急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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