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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福扁着嘴接过药碗,极不情愿地喝了两口道:“这药一碗碗地灌下去了,却总也不见好,要我看啊,还不如不喝。”
谢玄将事先预备好的果脯蜜饯递到她面前,道:“我去钱塘江附近寻过你那几个侍婢,只听人说你被庾希掳走后不久,桓济便派了人来,许是因着没找到你,便将她们一并带走了,我虽没有替你找到他们,但如今人在他的手上,你也尽可以放心了。”
道福点点头,又问道:“那顾方汝现在在哪儿?”
谢玄:“听说……也被桓济带走了。”
道福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只默默一口汤药配两颗蜜饯地服着药,谢玄突然又道:“昨日朝廷下旨,命郗?纸??龃绦熘荩????丫?才藕昧耍?魅瘴绾螅?嵊腥私?憬换垢?饴矶嘉尽!
道福有些奇怪地望向谢玄:“是他们让你说得这样直白,还是你自己做主,与我说得这么直白?”
谢玄笑道:“你从被庾希抓获,再到被郗家所救的这段时日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可却从没问过我一句半句,想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又何苦还要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道福默然半晌,道:“那这笔账,我该算在高平郗氏的头上,还是琅琊王氏的头上?”
谢玄接过道福捧着的药碗,叹息着道:“对不起,那个时候,没人知道你有了身孕,也没人想得到,庾希竟然会给你下那种东西……”
道福定定地望着谢玄:“你只需要告诉我,顾方汝预备将我交给庾希的事情,你事先究竟知不知情?”
谢玄坦然地摇了摇头,道:“我也是在收到殷湛求助,前去找到他们帮忙时才被告知的。”
道福听了,有些气馁地靠回隐枕上,呆呆望着头顶承尘道:“这王郗两家,当真是有恃无恐,竟半点不曾将我的安危放在心上,他们是真的不怕与我们司马家撕破脸吗?”
谢玄闻言揶揄地看着她道:“那么敢问公主,他们王郗两家如此对你,你又能将他们如何呢?”
道福闻言先是一噎,而后冷笑着道:“急什么?往后的日子还长,只要以后这江山还姓司马,何愁没有来日方长的时候?”
徐、兖二州因为被长江所隔,所以名义上被划分为两个州署,但由于其地理相邻、地势相连,为使防御统一,徐、兖二州刺史向来都由一人担任,此次朝廷下令,命郗?钟牖肝露?朔执绦臁①穑?凳??夷隙梢岳吹氖状危?凰凳窃诔?弥?侠??〕恋睦铣济牵?土?熨鹁衬谀坎皇抖〉木?Ф寄艽又行岬揭凰坎煌?俺5钠?ⅰ
道福在数名护卫的陪同下,第一次出了京口的郗家坞堡,随他们一起上了渡船,到了与京口隔江相望的广陵重镇,道福提着裙摆下了船,缓步慢行地朝着候在码头的桓济走去,又在距他三步的地方忽然停下,道福低着头,用尽心力盯着脚下业已结了霜的衰草,仿佛此刻的自己不在三军营帐,不在众人的包围之下,亦不在桓济略带探寻的目光之中,两人便是以这样一种不近不远的距离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桓济率先伸出手,将她揽进怀中,道福有些慌张地想要将他推开,却被桓济搂得更紧,道福大窘,她此时虽看不见,但也知道周围究竟有多少双眼睛正注视着二人,桓济将脑袋埋在道福颈中,细嗅着她身上所特有的馨甜香气,道福挣扎了两下,见拗不过他,只能咬着银牙低声呵斥他道:“桓济!”
桓济见好就收,赶在道福动手打人之前松开双手,也不理会旁人,扶着道福上了马,领着她策马朝着广陵治所奔去,江边的风本就疾厉,再加上时至初冬,一道道冷冽的寒刀子刮在道福身上,吹得她不由地打了几个寒颤,等到二人终于到了治所门前,桓济正要扶着道福下马,在触到她的手时也是吓了一跳,忙命下人快去预先备好的下舍生碳,道福心里在意的不是这些,忙按住桓济的手道:“顾方汝在哪,我想见他。”
两人又在门前争辩了几句,桓济无法,只能领着道福先去了关押顾方汝的牢房,说是牢房倒也不算准确,不过就是间略简陋的屋子,外头有三两个仆役守着,道福在桓济的目送下进了屋,见一略显单薄的青衫儒生正倚在窗边就着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日光看一本杂记,那青衫儒生听见响声,眯着眼睛在昏暗的陋室中注视片刻,而后不紧不慢地起身行了个礼,道:“公主殿下。”
道福不应声,也不叫他起来,自己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顾方汝见状,掸掸衣袖自己直起身来,又坐回了原处,道福细细打量了他一会儿,见他形状虽然落魄,但面上仍旧淡淡的,丝毫没有半点恐惧畏缩的神态,便拢了拢被积灰沾染的大袖轻笑着道:“顾令史,半月未见,别来无恙啊?”
顾方汝听她语态揶揄,却仍是波澜不惊地道:“劳烦公主记挂,臣……无恙。”
道福死盯着顾方汝,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顾令史身体无恙,可是本宫腹中的孩儿却在京口坞堡的时候……没了。”
正如谢玄所言,事先众人无人知晓她有身孕一事,所以道福此言一出,顾方汝始终如一的脸上终于掀起一阵波澜,可他只是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道福冷笑着看着他:“有道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今日做出这样的事,本已是大大的不理智,既然做了,却又心甘情愿为桓济所擒,这……本宫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顾方汝沉吟着道福的话,附和着点了点头,接着道:“可公主莫要忘了,这话后面还有一句,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
道福被屋内的霉气熏得有些气短,便不再与他饶舌,开门见山道:“为什么?为什么你甘心情愿为他们所驱使?你为他们做了这些,如今你被桓济所擒,他们可曾为你说上过一句半句?”
顾方汝淡淡一笑:“不必他们救我,做这件事前,我本就已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
道福见他说得坦然,不由咋舌道:“他们究竟许诺了你什么,竟让你不惜将自己也赔进去?”
顾方汝顿了顿,苦笑着答道:“他们许我,若我肯替他们办了这件差事,便将我顾氏一门登入士籍牒谱。”
道福面色一滞,眼里满是不解的诧异,顾方汝见状十分不敬地斜睨着她道:“怎么,公主觉得可笑?”他的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笑意,道:“士庶之际,实自天隔,公主出身宗室,按理来说比势族还要高上一等,自是不会明白我们这些寒门庶族的境遇。”顾方汝抬头望向窗外,回忆道:“公主可曾知道,下官在刚出仕时,也曾受到过当今圣上、当时还是会稽王殿下的您父亲的赏识,可后来……任命的文移一递到时任吏部尚书的王彪之大人手里,他便冲入宫中,当着陛下的面将其撕毁,只说我不配!”
顾方汝并不知道,道福对当年发生的此事也是知情的,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这个顾令史,果真就是她父王当年欲提拔而不得的那个寒门子弟,顾方汝说着说着,眼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望向她道:“什么是配?什么是不配?——不过是这些高门甲族为了防止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于是便千方百计要将寒门子弟排斥在权利之外……也是,势族子弟仅凭着门第血缘便可平流进取,坐至公卿,谁又肯放弃特权,容我们这些朝夕从事,尽瘁事国的寒门子弟染指朝政?”
道福梗了梗脖子,艰难地道:“你……就因为这样,所以早早地便投靠了琅琊王氏?”
“就因为这样?”顾方汝忽然回过神来望向道福:“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能有后来做官的资格。”顾方汝毫不避讳他眼中的轻视,揶揄道:“公主觉得下官为了替了琅琊王氏做事而开罪了皇室是为不智,可你们司马氏徒有南面之尊,却无总御之实,就连提拔个把不大的官员都要处处受到势族掣……王与马,共天下……放眼古今,有哪个皇族做得像你们河内司马氏这样窝囊?!”
积郁心中多年的怨愤终于有了出口,顾方汝一边咒骂,一边笑得惨淡:“只恨我辈生于此时,所有人的一生,自打出生之日起便已注定,如今我有这个机会,以我一人,换来整个家族的晋升,让我的兄弟子孙们摆脱寒门庶族的桎梏,不再做这下等人,公主以为,下官的这笔买卖,做得值不值?”
自打道福见过顾方汝以后,便一直恹恹地懒怠说话,与桓济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也都很有默契地绝口不提那个逝去的孩子,因桓冲受伤被送回建康调养,桓济便理所应当成了兖州的实际控制者,接下来的几日,桓济忙着重整军队,调整布防,再加上兖州流民众多,既要安置好他们,又要防着他们趁着守备空虚偷偷渡江,与此同时,与兖州一江之隔的徐州方向的布置也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时间,江南江北两大防区在郗?钟牖讣玫目刂葡潞苡心?醯卮锏搅艘恢治⒚畹钠胶狻
这日清晨,桓济在江北巡视时发现河道已开始结起细碎的冰面,沉吟片刻后转头问身后的林英:“军队过冬的粮秣都入仓了吗?”
林英策马走到桓济身旁,答道:“已经征纳好了,正在运送来的路上。”
桓济点点头,道:“动作快一点,一定要赶在河道结冰之前送到。”
林英刚准备答应,忽闻不远处马蹄铮铮,叫嚷着、呼和声接踵而至,桓济疑惑着调转马头,正碰见他麾下两名百夫长拖着一浑身带血的小兵来到近前,那小兵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稚气的面庞早已被腥臭的血泥糊了一脸,桓济见他奄奄一息,嘴唇亦已干涸地发白开裂,便知他是夙夜不停地急奔而来,那小兵见着他,勉强挣脱他人的搀扶,强撑着跪倒在地,道:“少帅!我们在武阳附近发现一伙北燕军队,正沿湖陆方向朝着兖州集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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