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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色里下毒不易,而在酒杯里就太不好说了,陆棠暗暗决心不论丁蓬如何劝说自己,自己将等他喝了之后才喝。
陆棠推说内底脏了,亲手换了杯子。离席也就几分钟,丁蓬已经自顾自满上了一杯又一杯。见陆棠进来,丁蓬红着鼻子站起来,又坐了下去。
“老陆啊,有件事我想求得你的原谅。我这些年没照顾好侄子,他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过去几天,我们认识就该有十年了,离你走也有五年多了。”丁蓬像是已经醉了。
陆棠心下疑惑,自己这不是才出去几分钟吗,这人一下子是喝了多少,竟醉成这样。要么就是太没酒量了吧,就这样还邀请自己来对酌?
不及细想,丁蓬昏昏沉沉地就要倒,陆棠半信半疑地去扶时,他整个人已经软绵绵的了。陆棠好容易接住,轻轻地将他放倒在榻上。
他一提酒壶,分明丁蓬才喝了几口。大半个酒壶都还满满当当的呢。
“司长,司长。”陆棠心知蹊跷,丁蓬特意将自己约出来叙旧,应当是做好了和自己畅谈的心理准备,总不至于为了躲自己的提问,就出这种下策昏昏沉沉装睡吧。
他摇晃了他一会儿,却不见丁蓬回应,连寻常醉酒者的梦呓都没有。
丁蓬脸上虽还是红彤彤安逸的笑容,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恐怖的联想却席卷了陆棠的心。
若真是那样……陆棠心上肆虐的半是疑惑,半是惋惜,还有生怕事情被怪罪到自己头上的惶恐。他用尽全力保持着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大程度的冷静。
陆棠将丁蓬杯中的酒倒了些到囊中,唯恐包间外的小二生疑,扬声装作二人仍在谈话。只当是应丁蓬的邀请为他席间助兴一曲,陆棠取出温润的玉笛。
这里离秋毫司的直线距离不远,想必它听得到。
陆棠一面高声假装在与丁蓬攀谈,给自己加戏,一面迅速地摸索着丁蓬的随身物品,却都是些寻常物事,没有想象中的凶手线索,更没有一份遗书。
做完这些事,陆棠用最快的速度喊了小二来,不安地摸了摸丁蓬的体温,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却觉得比先前更凉了。
他吩咐小二同自己搭把手送丁蓬去医馆,只说他酒量不佳该送去醒醒酒。还好丁蓬的神态就是个醉鬼,小二也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人,领了赏钱也没多说什么。
夜风微冷,陆棠一面顾着丁蓬的身子,抬头看了眼星月,放空自己的大脑。他恍恍惚惚间意识到,今夜或许会是他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
但愿他估计错了。
“周氏医馆”的招牌在夜幕中有些难寻。医馆也已经掩上了外户,陆棠朝小厮口袋里塞了一点银钱,嘱托他扶住丁蓬靠墙根站好,自己去卖力地敲着门。
一个大约五十岁的壮硕男人难掩倦意拉开小半扇门,脸上不免有些不快:“已经关门了,没要紧事明日请早。”
“正是十分要紧,”陆棠将丁蓬随身的银钱几乎全塞给了中年男人,碍于小二在,也没道破,“这兄弟需要帮忙看一下。”
中年人掂了掂手中的分量,一时不再发作:“……进来吧。”
安顿好丁蓬,陆棠冲小二拱手作别,虚掩了门。
这壮硕男人正是周医师,他补了句:“全关上了吧,省得一会儿还有人来敲我的门。”
“医师,我的朋友喝着酒就倒下了,我怎么喊也喊不醒。我怀疑是中了什么危及生命的毒,还请您救救他。”陆棠面色严肃,从袖子中拿出了暗暗存下的酒样。
周医师一张满脸横肉的脸上写满了惊愕。
陆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很多医师忌讳救治中毒的病人,因为有的毒生性剧烈本就回天无术,今后还要给医师和医馆背着个“庸医”的评断。他正是生怕对方将自己赶出去,才匆匆拿出了酒样,方便对方判断,赌他愿意试一试。
他用期待而恳切的眼光盯着周医师。对方只低头察看着丁蓬的的状态,一副不愿意别人出言打扰的样子。陆棠也帮不上忙,忽想起什么,摸出笛子又吹了一曲。
希望它领着人赶紧来。
陆棠回身时,周医师已经在观察杯中的液体了,嘴里还小声嘀嘀咕咕着。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先是月夜敲门,然后带来身重奇毒的生死一线的病人,还神神叨叨地吹笛子,我终于遇到主角了……”
看来这医师平时话本看得还不少,原来并不是他急公好义,竟是因为这种天马行空的原因才收治丁蓬的。陆棠无奈地将他的嘀咕尽数收入耳中,不得不咳嗽一声。
“完全没反应,没法让他吐出来。我灌了参汤,希望能撑一会儿。”周医师听得陆棠咳嗽,一个激灵,严肃地答应道。
为了能够及时抢救病人,很多医馆都会在炉子上煨着一锅参汤。
陆棠见炉子上的药锅已然不在原处了,发自内心地道:“多谢您,我就去拿个杯子的功夫,我朋友就倒下了,我回来的时候他似乎还将我认成了别人。您能看出这酒中被下了什么吗?”
周医师眼睛一亮:“症状和酒醉相似,还有幻觉……”
正在此时,屋外踏入一人,黑衣如夜:“让我看看。”
陆棠望着进门来的沈鹤霜,如释重负,心想自己终于算是有了个帮手。只是他想象着他掠进黑夜的样子,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周医师不知来人底细,一时有些慌乱,倒退半步。陆棠怀疑他已经开始在心里脑补二人在医馆中风云对决的情节了。
秋毫司中的其他人先前都对自己有过或多或少的不屑,在陆棠心中能算得上朋友的,沈鹤霜算得头一个。
“这位是我沈兄,自己人。”陆棠简略地解释道。
沈鹤霜微微点头,分辨片刻,皱起了眉头:“救不了了。”
“是织草……”周医师和沈鹤霜异口同声地道,冲彼此点头致意。
“怎么会?”陆棠揪住周医师的袖口,“你刚才还灌了参汤,应该还有机会吧。”
“小兄弟,这是昆国的毒草,就是我平生也只见过第二次而已,听说这种毒在他们那里都是九死一生,解药难寻、结束得快又没什么痛苦,所以很多人用来自绝。”
自绝……可能吗?丁蓬当官当得好好的,正是平步青云的年纪。陆棠并不相信,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周医师见他不信,只得道:“此毒发作极快,眼下参汤的作用应该也……”
陆棠让沈鹤霜让开,自己半蹲在丁蓬身边,这才真正感觉到刚才的探测分明是错觉。现在丁蓬的体温已经不在。
生死的界限其实很明显,不是心理作用可以解释的。
处理完丁蓬的事已经是后半夜。他好容易在自己的床上歇息了一会儿,便又是清晨。
他来不及悲伤,甚至希望今天的太阳不要照在自己身上。若醒来还是昨夜,天空中尚挂着月光,那么一切或许还有转机。
陆棠强打精神,昨夜沈鹤霜替他做了很多事,今天这秋毫司中的事务还得自己来处理,躲不得。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着应该怎么和同僚们通报这个消息,不知道他们会对自己有什么样的想法。
脚步还没迈进门槛,他已经听到了其中的窃窃私语。
这帮人竟然已经知道了。陆棠一进门,就被一拥而上的人围住了,他们七嘴八舌的提问他一句也没听清。幸而他黑着的眼圈和丧气到要吃人的表情已足够说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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