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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当是梦,喃喃的说道:“还好,你还在。”只要沈鹤霜在,陆棠就觉得莫名安心,但如果是现实,他才不会就这样感叹。这太不符合他的习惯,而且,总觉得有些奇怪。
“该起来了。”熟悉的清冷嗓音响起,陆棠惊得差点没从床榻上翻下来。
“你怎么在这儿?”他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念叨的人是真真切切地坐在自己的身边。
“刚好来的早了点。昨晚你回来了门都没关,还说呢。”沈鹤霜嘲笑他道。
陆棠感到一阵头疼袭来,扶住额头,晃了晃脑袋:“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怕你心情不好,”沈鹤霜递来用白瓷碗盛着的温粥,目光温柔得不似往常,“那样的决定摆在你的面前,让你为难了。”
陆棠想开口,却被沈鹤霜拦住了:“听我说就好。你一直怀疑我的身份,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我从小是个孤儿,被师父捡回山上养大。所以我有时管他叫师父,有时管他叫义父,这两个词语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
陆棠安静的听着。
“我的其他师兄弟都有正经的父母,逢年过节他们要回家探访,只有我一个人和师父住在山上。我们之间的关系虽然比他们亲厚些,可是我觉得师父对我甚至比对其他师兄弟还要不上心,有什么新的武功教给别人,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就交给我。”
“至少我觉得你的身手很不错。”陆棠安慰他道。
“比我好的大有人在,师父总说我这些都是花架子。”沈鹤霜轻笑一声,习惯性的抚摸着袖口的白鹤。
“师父姓沈,鹤霜的名字是他给我取的。鹤我能理解,应该是师父对我的美好期许,希望我如鹤一般出尘傲世。然而鹤孤寂无双,这可能就是我一生的谶言。我更不能理解的是他为什么要拿霜给我取名。或许是我再努力,都只是像瓦上清霜一样,只配在清晨的阳光里缓慢的融化,无影无踪。”
陆棠很少看到这么伤感的沈鹤霜,想要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沉默。还好沈鹤霜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就能将故事继续下去。
“师父派我做很多事,从我还听不懂他们大人间说的很多话的时候,约略几岁的光景,我就要下山去别人嘴里骗取情报。在江湖呆得越久,我就越讨厌人。”
陆棠一直觉得沈鹤霜年轻的躯壳下住着一个老灵魂,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段。
“那时候我跟师兄一起出任务,我们到那户人家的时候,他们已经被灭门了。我们在厨房的橱柜发现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就跟当时的我差不多大,七八岁吧。我看到师哥眼睛里狠厉的光芒,知道他那时候想到了什么。我扯了扯他的衣服说,不行,我们并不是她的仇人,她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我不忍心。师兄一开始不情愿,因为这违反了师父的规定。”
“后来呢?”陆棠的呼吸也随沈鹤霜的讲述急促了起来。
“后来师兄经不住我苦苦央求,终于还是让我去和那小女孩讲道理,我试图告诉她杀了她全家的人不是我们。她也怯生生地答应了。那个冬天的暖阳里,看着她甜美的酒窝,我突然觉得我的行为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不那么寒冷。”
“侠客嘛,总是能救一人便多救一人的。”陆棠道。
“很可惜,就在我们要离开的时候,她拿着厨房用的刀,冲我直冲过来。师兄为了保护我……最后没能救回来。那天,也是我第一次见血。我握着那把刀,开始明白人间的含义。”
“所以你这次,不应该草率。”沈鹤霜收回情绪,用这句话作结。
“你自己呢,既然你也度过那样不快乐的童年。为什么你就不能理解这样一个有着相同命运的人呢?”陆棠想出一句话,便说了。
“谁没有受过不得已的苦,但是不能因为自己受苦,就逼迫别人重蹈覆辙。小虎无辜,但若是王管家被冤枉了呢?我的确不择手段,但那都是为了信仰而非私欲,而且,我们做事不能只看结果。”
屋子里是良久的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陆棠长出了一口气:“既然你说了,那再查就再查。”
“差点忘了。常德的那封信我从常夫人那里偷出来了,要不我们一起看看?”沈鹤霜摸出字条。
陆棠放下手中的白瓷碗,接过那封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信。这么重要的东西,从昨晚到现在一阵折腾,他们竟还没打开看过。
陆棠推测这东西是常德想留给小虎的,或许他先前有所预感,却一直到死都没有把真相公之于众,只是想向小虎解释清楚。陆棠越看,心被揪得越紧,他想到了陆庄。
沈鹤霜注意到了他情绪的波动,不动声色的捏了捏他的肩膀。陆棠定了定神,慢慢读下去。
“小虎,不要哭,要好好的。爸爸要你把这张纸藏好,等到一个绝对安全,只有你和妈妈两个人的时候再给你妈妈看。”
陆棠努了努嘴,常德可没算准他的儿子这样一惊一乍,还没等拿出来就被所有人发现了。
“夫人,今天王管家有没有好好地打理后院?”
陆棠看到这里,险些笑出声,这人,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自己的那些宝贝植物么。只是片刻,他心头又涌上了满满的酸楚。
“希望你们不要看到这封信,但是既然事情发生了,你们越快看到越好。从现在起,你们一刻也不能耽搁,隐匿行踪,尽快离开京城。在见南峰上,我有个靠谱的兄弟,姓沈,你带着这封信去找他,他会安排一切。切记,小心再小心。你是常夫人,京城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要了你们母子俩的命。我对不起你们,但我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你不是总问我把家里的钱花到哪里去了么,你们去找他,他就会来家里把这些名贵的花草搬走,你千万不要自己拿去转手卖掉,有人盯着,转手不方便。院子的水缸后面还藏着我留下的最后一点儿银两,不多,但是应该够你们逃出去。”
“要是十几年前我没有点头同意工部的那一次请求,如今他们也绝不会猖狂无忌到此地步,说来说去,都是我自己种下的恶果。另一封信,你们就不必打开了,我只希望你们能够平安,至于工部做的那些事,总会有人去揭穿的。”
陆棠读到此处,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他还是把另一封信留下了。”沈鹤霜敏锐地指出。
“大约是留给常家母子做个保障,又或许是仍心存一丝侥幸,期望像我们这样的人发现。”陆棠摊了摊手。
沈鹤霜已经先展开了第二封信。说是信,里面没有任何冗余的字眼。分点列条,平铺直叙,却比任何一篇话本都要震动人心。
“一、工部内部分成了几派,游筑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徒弟,他来找我帮忙,我不能拒绝。
二、他手下的项目用的是下等木料。第一次被我察觉的时候,他自称有分寸,纯粹的雨水和曝晒都不会造成太大影响,最怕夏日的雷阵雨。
三、一开始他们还客气地应付我的质疑,后来愈发嚣张,后来发展到凡是游筑手下的掌握的项目都用这种木料,大不了等材料质量显然撑不住的时候放一把火。
四、我威胁了他们。”
陆棠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坐起来:“昨夜的暴风雨……”
沈鹤霜吸了口气,按住陆棠的肩膀:“别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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