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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永熙往事录 > 第三十九章 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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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棠顾不得清晨源源不断侵袭的寒意,望着虚空中的某一个方向喃喃自语道。

    “我有一个设想。那个盗贼是工部派来的,他们知道常德是个难搞的主,想杀他灭口。而那时候常德已经被管家拖到湖边,没了气息,人事不省。那时候他刚刚潦草地洗劫了屋子,索性用偷来的簪子戳瞎了常德的双眼,本来常德或许还有救,经他这么一折腾彻底没了回转的机会。”

    “他那时候正在写这封信,还没来得及交代给儿子就遇到了管家。”沈鹤霜一拍案几,自然地接上话头。

    “今天的大典有危险……多少侍女侍卫都要在那上面完成祭典。我们得赶紧去通知长官,绝不能让人上典礼台。”陆棠想到了那位未曾谋面的皇帝,却只是一晃神的工夫罢了。

    他对那个所谓的父亲并没有特别真切的感受,被搅入命运的他此时还没有意识到那个身份会如何左右他今后的人生。

    沈鹤霜望着敏捷地跳下床榻的陆棠,心里的五味杂陈更添了几分。

    他本想瞒下这事,可难保陆棠不会想起来。但要他火急火燎地去救那个狗皇帝,沈鹤霜自问并不能做到。他抿了抿嘴唇,匆匆跟上。

    案桌上的一碗水还悠悠地冒着热气。

    路上的雨仍淅淅沥沥的,没有停的意思。

    沈鹤霜背着手立在陆棠身后。

    陆棠三言两语和宋瑞讲清了事情的原委,他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不由抬头望了望天。

    宋瑞沉吟片刻,盯着陆棠:“这件事情确实么?”

    “这是常大人生前留下的亲笔书信,您过目。”陆棠适时地递上了信。

    “时辰就快要到了,你跟着我,咱们立即出发。”

    陆棠瞥了宋瑞一眼,发觉他眼中隐隐藏着一丝难掩的兴奋。

    换了快马,三人向城郊一路疾奔。沿途被秋毫局的人拦下了好几趟,幸而有宋瑞这张脸一路开道,免去了不少麻烦。

    距离典礼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祭台下熙熙攘攘,各处的官员都已经就位。陆棠见还没有人登上祭台,而且祭台也没有倒塌的意思,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幸好来得及,还没有出事。

    远处的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陆棠眺望,见是皇室的华盖,不由得又将心揪紧了起来。宋瑞也急了,奈何离得远,又不便高声出言提醒。

    二人连忙通知了最近的防务兵士,一面突破防卫,一面朝里挤。

    正在此时,陆棠眼神中忽然掠过几个熟悉的面孔。他们混在人群中,低着头,仿佛只是最普通的士兵。

    陆棠的身上沁出了一身冷汗,他推了推沈鹤霜,示意他看向人群中的那几个方向。

    沈鹤霜却似乎完全没有接受到他的暗示,只是呆呆的立着。他的目光虽然随之转动了,眉头却紧锁着,像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无心回复陆棠哪怕半句话。

    陆棠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心里一时又踌躇了。

    那几个熟面孔几乎将他带回青云城的那个绝望的午后,他跌坐在尘土飞扬的路上,望着载着白砂的马车远去,却无能为力。

    只有萧瑟的风旋转起来。

    西原教的教徒如今混入了这京城中,难保今天的大典没有受他们的操控。

    陆棠忧心忡忡,比起立即通知皇帝回宫避险,他更渴望即刻冲上前去,狠狠的揪住这几个人的衣领,质问他们究竟将白砂留在了哪里。

    他一望再望,步步回头。

    他好害怕今天错过了这些人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白砂的去处了。奈何宋瑞把他当做个人证,始终紧紧地揪住他的衣服,时不时推搡着他,要带着他去面见皇帝。

    留给他的只剩最后凝望一眼。

    不远处皇帝已经撩起了袍子,预备迈步登上高台。宋瑞几乎要惊叫出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皇帝的脚步又停在了半空中,接着缓缓地、缓缓地收了回来。

    灰蒙蒙的天空变得湛蓝,绵绵的小雨终于迎来了它的终结。一片斑斓的彩虹挂在天空。

    “陛下,天象有异,这可是吉兆啊,”一个拿着罗盘的胖老头快步走到皇帝身侧,跪倒请求道,“陛下圣明仁德,感动天地,吉时提前。还请陛下快快登台,为生民祈福,盼国祚绵延。”

    “是吗,”皇帝的唇角浮起一丝微笑,显然是信了这老头的话,“原来你们星天局没算到这场雨,是因为这个缘故。也怪难为你们了,行,我这就上去,一会儿等着领赏吧。”

    恰在此时,皇帝身边的侍卫做了个手势,上前冲他低语了几句。他赞许的眼神渐渐地转为疑虑,朝陆棠的方向看来。陆棠不卑不亢,穿过人群迎上前去。

    他低眉跪在皇帝面前,先行完了礼:“臣陆棠参见陛下。”

    太阳越升越高,陆棠仍立在皇帝身侧低声禀报着。拿着罗盘的胖老头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神越来越焦灼,却只能垂首立在一旁。

    吉时就要过去了。

    陆棠呈上了常德的信,从这座典礼台讲到了可能导致常德死亡的几个原因。陆棠似乎忘了先前的不快,时不时转过头用试探的目光打量沈鹤霜的表情,仿佛在博得他的验证。

    沈鹤霜心里知道,他这是有些紧张,便也勉强压抑着情绪冲他点着头。

    他注意到陆棠没有提到那个管家的所作所为,只是说常德因为久服砒霜而不慎晕倒。祝鹏远和工部的情况他倒是都一一交待了。

    沈鹤霜感受到游筑从不远处射来的锐利目光,下意识地迈出了半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路,不紧不慢的回望。

    皇帝在随从身边吩咐了几句,不多时,三只大黑牛就被牵来,赶上了高台。

    一圈,两圈,三圈。高台并无异状。

    陆棠的汗一下子窜上来,难道是常德判断失误?

    望着不远处游筑平静的眼眸,陆棠的心里更拿不准,但随即他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把来龙去脉呈报给皇帝,众人只听得“轰隆”一声。

    台下一阵骚动。被雨水和阳光双重侵蚀的高台,终于显露出了它的脆弱本质。一只大黑牛半个身子陷在高台以下,痛苦地嘶鸣着。

    再看工部的人时,他们已经纷纷吓得面容失色,跪在地上。照常理说,游筑应该对他们使用的材料心知肚明,此刻看他的神情却似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皇帝望着那只不断发出惨叫的大黑牛,脸色也十分难看。他想必是联想到若今日没有陆棠前来阻拦,那掉在下面的就是他了。

    受伤事小,失仪事大。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正要拍案发作,却又被陆棠拦住了。

    皇帝受了惊吓,没好声气:“一会儿我自会封赏你,还有什么事?”

    “臣并非为封赏而来。只是今天的典礼中混进了好几个西原教徒,臣斗胆猜测,工部的人或许也只是受了蒙蔽,并非蓄意害您。”陆棠说到这,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打草惊蛇。

    “指出他们,朕自会审理,”皇帝会意,示意御林军按照陆棠的指示行事,“不管他们是不是受了蒙蔽,我不能容忍我的臣子以任何理由背叛我。”

    陆棠望着皇帝说出这番斩钉截铁的话,心里涌上了一阵酸楚。果然是这样,十年前他能毫不容情地下令除去文德海以至于误伤陆庄,十年后他还是绝不允许臣民的背叛。

    对于在刀尖上行走的人来说,杀伐决断从来是件好事。

    只是陆庄终究是白白地死去了。

    游筑膝行前来,恐惧让他几乎趴在地上:“臣……臣只是贪图银钱,一时糊涂。臣绝不敢蓄意谋害陛下啊!请陛下明察!”

    皇帝没理会他,挥挥手示意将在场的所有工部人等皆尽收押。用雄浑的嗓音高声宣布。

    “逆贼未除,祭典推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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