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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太监很快领会了陆棠的弦外之音，连连摇头：“不，不可能的，我们公主平时对风花雪月没什么兴趣，一心只在花草和古书上。”
陆棠点点头。瘦太监抢先一步走到陆棠身前，为他打开了门，嘱咐看守说陆棠是皇帝特派来调查公主失踪事件的官员。
陆棠明显感到两个打着盹昏昏欲睡的看守一下都挺直了身板儿。
“就是那些花草么？”陆棠望向房间一角。
嫩绿的叶子娇滴滴地耷拉下来。墙边的花草折的折，断的断，还有些枯黄了。像是被人蓄意毁坏，又像是没有得到很好的照料，一副衰败气象。
瘦太监勃然大怒：“你们几个，公主这才出去几天，你们就这般疏懒，连公主殿下最爱的花草都不顾了，等着她回来怎么收拾你们么？”
“公公，”良久，一个侍女才尝试着打破了安静的空气，“我们这两天都用心盯着了，可之前这花都是公主亲自照料的，还说是从昆国送来的，不许我们碰。我们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养好它。”
瘦太监见侍女这般回话，怒火中烧，正要发作，却被陆棠拦住了：“哎，昆国的花草确实不易打理。你现在抓紧给我介绍一下情况，咱们把公主找回来，花草不就自然而然活了？”
瘦太监一拍脑门，发现自己先前是本末倒置了，一叠声儿地答应着。
陆棠的眼神却被花草之后的围墙吸引了。方才他和瘦太监两人从另一个方向来，他没看到那边的任何蛛丝马迹，有些迷惑。
“那后面是什么地方？”陆棠心知不该在皇宫里问得太多，却还是开口了。
反正自己是奉旨查案，他安慰自己。再说了，在这宫中呆得久了，哪个不是人精。若是自己实在不该知道的，瘦太监自然不会让自己知道。
“……”果不其然，对方住了口，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早封了，很多年不让人进去了。长官，您知道，这皇宫里有些事儿，我们做奴才的不好说。”
陆棠望了瘦太监一眼，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心中的疑惑却是滋长起来了。
瘦太监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补充道：“您要知道，公主绝不会进那地方就是了。她小时候就好奇溜进去过一次，吓得跑回来。后来正式搬进这里之后，又找陛下哭着闹着好几回说不要离这里这么近。她是绝不可能自己进去的。”
陆棠心想，就不兴别人强迫她进去么。但他还是一副从善如流的模样，始终含着笑点着头。瘦太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就是公主常住的屋子。”瘦太监推开一扇门，“除了几次调查，我们甚至都不敢派人打扫，就是怕碰坏了什么痕迹，耽误了你们。”
“好。”陆棠满意地答应了，立即着手开始搜查起来。
整个屋子呈现出一种淡雅的风格，除了墙上悬挂着几幅当世贤达的题诗之外，从桌面到床榻，一切都简洁得怕人。瓶中也不插着花，倒不像个未出阁女子的闺房了。
似乎是知道陆棠在想什么，瘦太监笑着解释道：“我们的确没动什么东西，平时公主的爱好不多，至于这瓶子嘛，是公主说要让花开在枝头，不许我们插上的。”
这倒是个有趣的女孩子，陆棠心想，若是能见到，二人或许会聊得挺投缘的。可惜在谈这些之前，陆棠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她。
屋内的桌椅都被他推开翻过一遍，他的目光转向了那张华贵的床榻。看得出来，工匠雕镂得极其用心。
陆棠估摸了一下自己的身价，赔不起。再估摸了一下自己的身板儿，抬不动。
瘦太监见陆棠这样打量着床榻，连忙道：“床上的东西我们都翻出来抖过一遍了，这您不必担心。或者是，您需要我叫几个人帮忙吗？”
“不必。”陆棠快步走上前，蹲下身子。
床榻下方的黑暗处，放着一个铜制的火盆。火盆被擦得光洁透亮，而时下正是个花草尚好的暖秋。想来，用这样东西的人很是畏寒了。
陆棠蹲下身，用手去拨盆里未烧尽的木炭。瘦太监见他摸得一手灰，想要制止，又想到自己的身份，不敢造次，连忙嘱咐了下人去取洗手的用具来。
过了一会儿，陆棠似乎是从中翻出了一截焦黄的纸。纸张的两侧都被熏得焦黑，幸而中间还残余着一些墨迹。
陆棠大喜。这种情况太难得了，烧炭时，若是主人想顺道焚毁些什么东西，本来一定会专门地拿出来再待它燃烧殆尽的。
他设想这情景或许是主人不想被人发现，可焚毁物品时正巧有外人进得门来，她束手无策，只得将东西藏在火炭下面。而来客走后，主人又将这档子事抛在了脑后。
巧合中的巧合，陆棠感慨。
“……赴约……”前后的字迹实在模糊不清，但仅凭这苍劲有力的四个字，陆棠和瘦太监便同时悄没声儿地倒吸了半口气。
“这……”陆棠正想询问，便被瘦太监打断了。
“长官，咱们这事儿怕是不能就这么上报的。”瘦太监颤抖着声音，试探着道。
的确，陆棠很清楚，如今流言四起，如果仅仅就这么回报而不查明真相，不知又要生出多少谣言和揣测，一旦被人当作了私奔，公主的清白得算是彻底毁了。
更何况陆棠看这字体，总觉得是出自某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男人之手。
他将那一角字迹收入袖中，将手张成掌状向下按了按，意思让瘦太监放心，自己有分寸。再蹲下身，小心地将火盆放回原先的位置，几乎分毫不差。
“公主的金银细软，一应首饰都在么？”陆棠转了话题。
瘦太监原先因了那字迹愣愣的，被陆棠这么一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连忙解释道：“在的，在的，这就是我不相信她会……的原因。你说哪有女子私奔不带上财物的啊。”
陆棠有点受不了瘦太监的逻辑了，心里暗暗地继续想：“就不兴你们家公主在宫里呆得惯了，不懂民间疾苦，又怎么会知道金银在民间的价值呢？要么是男的极阔气也未可知。”
但他还是没有说。
瘦太监回答完，见陆棠的手还沾着炭灰，想起先前要人去取水洗手的事了。这都好一会儿了，该回来伺候着的人还没回来。
他为难地望了陆棠脏兮兮的手一眼，心道火盆之事不能让第二人知道，便只得憋着一口气，匆匆出去找那拿着水盆的人，预备亲自端进来给陆棠。
他千叮咛万嘱咐让陆棠千万别出去。
陆棠却怎么会放过这个落单的大好机会，他将脏兮兮的手背在身后，假装闲庭信步，踱到对着打蔫儿的花花草草发呆的侍女身侧。
他注意到这正是先前那个敢回瘦太监话的女孩。
侍女也注意到了他，乖巧地低了头：“奴婢见过大人，谢大人先前出言相救。”
陆棠满意地点点头，盯着她洋溢着青春的白净脸庞，心道这姑娘倒是不怯场，先前也能说会道的，说不定能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东西。
还不等陆棠开口，侍女便道：“奴婢一心侍奉公主，无心婚配之事，大人请回吧。”
陆棠：？？？
得亏是这姑娘平日里随着公主在深宫之中，见的人少。要是常常见客的话，恐怕以她这样丰富的联想能力，早不可能这么好好地随在公主身侧了。
“不是，我是要问你点别的。”话一出口陆棠就后悔了，什么叫问点别的，自己本来就没想问她她想的那些事儿。这样倒像是私心被戳穿，欲盖弥彰了。
再一看，侍女羞赧地低下了头：“大人尽管问。”
陆棠：……姑娘您现在又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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