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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不完美修仙 > 第48章 牛奶洗面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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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蝶,吾心悦汝。”

    几个字转瞬已化作点点金光,散在夜空下。又有烟花升起,却再无字迹。

    “时……时间太紧,就做了这一个。不知胡姑娘,可有看清?”律孤山搓着手,小心翼翼地开口,心中惴惴不安。

    胡蝶面上红得发烫,她出谷几个月,跟着胡朔各处游诊,不是没有遇到男子爱慕于她,但都被胡朔一句“我家姑娘患有隐疾,不能生子。”挡了。

    这种对着她直白示爱,却是从未曾遇见。胡蝶不觉开始心如擂鼓,呼吸困难。

    律孤山不敢与其对视,只用眼角余光看着身旁的姑娘,但见她红着俏脸,心口起伏不定,不由得松了口气。

    大事可成!我律孤山也要娶妻了!

    律孤山正暗自得意,心里盘算着不如双喜临门,与大旗主共同成亲拜堂,也省得再操持一遍,却突然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窗外烟花还在燃放,胡蝶呼吸越来越急促,一只手抓住心口处,似乎痛苦不堪,另一只手扶着窗棂,微微抖动着,而唇色有些发紫。

    “胡姑娘,你怎么了?”律孤山忙问。

    “药……我的药,在……在药箱中。红色的……要三粒……”胡蝶艰难开口。

    律孤山手忙脚乱地打开桌上放置的药箱,从中取出红色瓷瓶,倒出三粒药丸,取了桌上茶水递给胡蝶。待胡蝶吃下,又扶着她去桌旁坐下休息。

    烟火之声还在持续不断地响起,火光透过窗棂将屋中照得时明时暗。两人坐在桌边都有些尴尬,律孤山挠挠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更恐胡言乱语,又惹恼了姑娘。

    “律公子……”胡蝶俯首低眉,使激荡不已的心绪尽快平复下来,“你……看到了,我身体……不好,自出生便伴有胸痹之症,连我爹爹都无法医治,终其一生不可生子。恐怕……要辜负律公子的抬爱了。”

    不能生子,胡朔曾以此理由拒绝了几个对胡蝶有意的男子。胡蝶料想,律孤山听了这件事,必然不会再多加纠缠了。

    谁知律孤山听后,只愣了片刻,而后大手一挥:“不能生子就不生,我律孤山孑然一身,又没有万贯家财,封位侯爵。你身体不好,成亲后就有我照顾你,断不会让你累着。”

    “成……成……成亲?”胡蝶一时怔住,心口又开始起伏不定。这“不能生子”的理由竟没能吓退他。

    “你别激动,别激动。别一会又引起胸痹发作了。”律孤山说着顺了顺姑娘后背。

    胡蝶忙往后躲了躲:“律公子,我们才认识不足三日。谈……谈论那些事,言时过早。”

    “三日很久了!”律孤山一拍胸脯,“看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律孤山要娶的人!”

    这……

    胡蝶目光闪烁,寻思还得再找个别的理由:“实不相瞒,我已有心仪之人。”

    “我知道,赤大哥嘛!”律孤山毫不在意,“大旗主那样的,是个女人都会喜欢,但他心有所属,也不可能把所有女子都娶回去。你可以退而求其次,瞅瞅我这样的,我这样的也不错!胡姑娘考虑考虑?”

    窗外的烟花不知何时停了,室内昏黄的烛光跳动着,落针可闻。两人沉默了良久,律孤山又复问道:“胡姑娘考虑得如何了?”

    “我不会留在这玉龙城的。”胡蝶并不抬头,“我想像我爹爹一样,游诊各处,治病医人,不想局限于一城之中。律公子……还是另择良人吧。”

    “这个……我不能随姑娘一起走……”

    胡蝶刚暗自松了口气,却听律孤山声音又起。

    “不知胡姑娘可愿等我三年?”

    “等你……三年?”胡蝶抬头,有些莫名其妙。

    “赤家于律家有恩,八旗更有护卫玉龙城安全之责,我不能冒然离开。若姑娘愿意等我三年,我会用这三年时间,培养出下一个绿旗旗主。介时再去寻姑娘,同游各处,治病医人,姑娘意下如何?”

    胡蝶抬起了双眸,认真看向身旁的人,她对这人并不算熟悉,只那双眸子目光灼灼,热切期盼,好似在哪里见过。

    昔日在黄蝶幽谷,有一红衣男子,也是这般目光灼灼。只是那时那人的目光,停留在白衣女子的身上,未曾分于她分毫。

    而今,这灼灼目光,俱是停在她身上。

    胡蝶的眼眸闪了闪,不由自主地应了声:“……好。”

    “你同意了?你真的同意了?”律孤山欢呼起来,“一言为定不许反悔!不管你行到何处,三年后你给玉龙城传信,我必去相寻!”

    “好。”胡蝶盈盈一笑,心头怦然。

    “那……我送姑娘回去休息……”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烟火燃烧后的硫磺味,月色如同被笼罩了一层薄纱,两人于月色下并排而行。

    律孤山一只手伸了握,握了又伸,眼看已快到胡蝶居所,索性豁了出去,一把握住了胡蝶垂下的一只手。

    胡蝶微愣,抿了嘴脸上飞红,而后抬起头,看到夜色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前方。

    “……爹爹。”

    “咳……咳……”胡朔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律孤山瞬间把手收了回来,脸上挂着干笑:“胡……胡伯父好!”

    胡朔哼了一声,看向胡蝶:“让人放烟花的,就是这小子对不对?”

    “爹爹,咱们回去说……回去说……”胡蝶忙挽上胡朔手臂,把他往居所处拉,同时示意律孤山快走。

    “胡伯父再见!”律孤山挥挥手转身,勾着嘴角一路心情舒畅地回到住处,却见黄云仍在房中等着他。

    “怎么样怎么样?成了没?”黄云见了他立刻上前询问。

    律孤山摸了摸头发:“凭我这张俊脸如何不成?不过成是成了,要等三年。”

    “为何要等三年?”黄云脱口问出,而后一摆手,“反正成了就行,以后我的酒钱,都是你出啊!”

    “凭什么都是我出?”律孤山眉目一挑。

    “你说的,只要胡姑娘转了心意,我的酒钱,你全包了!”

    “我何时说过,我怎么不记得了?”律孤山一副无赖架势,将黄云往外推去,“回去睡觉了睡觉了!”

    “律孤山!你这是卸磨杀驴!”黄云气道。

    律孤山哼笑一声:“就杀你了,怎么着吧?”

    “呸!”黄云连忙改口,“你这是过河拆桥!要不要脸?咱们打一架!”

    “功力都没恢复,打什么打!老子困了,睡觉睡觉!”律孤山说着将黄云推出屋外,关了房门。

    九月十三午后,黄云从八旗中挑了十人带去玉女阁,整整齐齐列在寒冰面前。寒冰敛了敛眉:“黄云,你这是做什么?”

    黄云嘿嘿一笑,对寒冰道:“寒……夫人挑下,这些个都是武艺不凡,心思活络之人,赤大哥说你此行甚是危险,让挑几个人护卫夫人安全。”

    “带这么多人,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寒冰摆了摆手,“散了散了,我和赤焰两人更易乔装进入。”

    黄云有些为难:“这是赤大哥特意嘱托的,他知道夫人不喜吵嚷,夫人放心,这些人口风极严,绝不多话。便是你和赤大哥在他们面前做些什么,也不会有人气息重上一分。”

    在他们面前……做些什么……

    寒冰闪了闪眼睑,气道:“我说散了,这些人哪一个打得过我?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自然是……听夫人的。”

    连赤大哥都听你的,我哪敢不听。这后面的话,黄云只敢在心里嘀咕,无奈之下又带着人离开。

    交代的事情寒冰不许,黄云只得报于赤焰,遂去往赤旗阁,却听闻赤焰召了程越去总务阁商谈事情,又寻了去。

    阁门前守卫拦了黄云:“大旗主有令,除了夫人之事,任何事容后再禀,不可进入打扰。”

    黄云哼笑一声:“我来禀的,正是夫人之事。”

    守卫这才放行,黄云进入阁中,隐约听到人声从正厅中传出,正欲进入,耳中却听到人声中似提到寒香。

    黄云的心乱了一瞬,而后敛了声息,悄然转身去正厅侧面的窗棂下。

    厅中赤焰正与程越交谈,黄云在窗棂下凝神闭声。他功力未曾全然恢复,恐被发现了去,连呼吸都在克制。

    听到赤焰出声:“寒香腹中双子,必会早产,应在十二月左右,我若不能及时赶回,你要提早做准备。”

    “好,大旗主放心。”

    “若遇难产,尽力保孩子平安。”赤焰又道。

    窗外的黄云握紧了手,极力忍着不发出声响。

    “是。有玉龙教桥护法在,必会保母子平安。”程越回道。

    “若是母子平安……”赤焰似乎停了一瞬,又复开口,“若是母子平安,留子遣母,孩子留在玉龙城,是赤家少主。将寒香送往江南,找一别院养着,派人好生看守,此生不可踏出别院,更不可再入玉龙城。”

    “留子……遣母?”屋内的程越和窗外的黄云同时愣住。

    程越犹豫了片刻,方才出声:“大旗主,寒香小姐毕竟是孩子生母,此举是否不太妥当?夫人仁心,未必不能容忍寒香小姐,不如……”

    赤焰打断了他的话:“冰儿能容忍,我不能。因为她,冰儿与我差点陌路,更让婚事一拖再拖。我不动她性命,已是念着她是孩子生母,更因冰儿心软……”

    黄云额上已溢出冷汗,强忍着内心的不平,悄声向阁外走去。守卫见黄云出来,却不曾见赤焰,有些奇怪:夫人既有急事,怎么不见大旗主出来?

    冷风迎面吹来,却吹不干黄云额上的汗珠。他一刻不停往玉香阁快步行去,这些日子,他忍着不去想寒香和腹中孩子,他知道寒香所求,更怕她伤害自己,宁愿背弃赤焰也帮她隐瞒。

    可若她所求,到头不过是梦幻泡影,她还会一条路走到黑吗?

    一入玉香阁,黄云便借赤焰之令让白旗女子散去,而后进入房中关了门。

    “黄云,你干什么?把门打开啊,若让旁人看见如何是好?”独孤寒香扶着隆起的腹部,往门口走去。

    如今赤焰对她时常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万不可行差一步,让其生疑。

    “我让白旗暂且散了,现下无人。”黄云挡了她的去路,看着她的眼睛,“寒香,赤大哥从来没想过娶你,我们坦白,我娶你好不好?”

    独孤寒香往后退了退:“我知道赤焰哥哥不想娶我,不过没关系,就算他不娶我,也依然会时常来看我。”

    “他不是看你,他关心的只有孩子!”

    “我知道啊,孩子在我腹中,他关心谁都是一样。”独孤寒香不甚在意,转身去柜中用手指摸了一物,而后去案边倒茶水,“待孩子出生后,他要教孩子习武识字,一样会常来看我。”

    “待孩子出生后,你再也不会见到他,也不会再见到孩子!”

    独孤寒香放入杯中的手指一颤:“黄云,你在胡说什么!”

    “这是我亲耳听到的!赤大哥已托付程越,待孩子出生后,留子遣母,送你去江南,再不会让你入玉龙城!”黄云走到独孤寒香身旁。

    独孤寒香慌忙把手背到身后:“你胡说,赤焰哥哥不会这么做的!”

    “寒香,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黄云抚上寒香肩膀,满眼恳切,“赤大哥以为孩子是他的,待你生下孩子,尚不会留你,若他日后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会杀了你的!”

    独孤寒香往后摆脱了黄云的双手,犹有些不可置信。

    赤焰昨日才来看过她,告诉她他即将离城数日,让她注意身体。这些时日更是言语温和,从不在她面前主动提起寒冰。亦曾许诺过她,只要孩子平安出生,就是八旗少主。

    她听闻寒冰即将与他完婚,问过一次,赤焰只淡淡回了她一句:“还未定下日子,你怀着孩子,不要多思。”

    她以为凭着孩子,赤焰终究会回心转意,哪怕没有名分,她依然可以时常看到他。如今若真如黄云所说,赤焰只是想留下孩子,并不想留下她,那她,该如何自处。

    脑中乱作一团,没有一点思绪,但她不想任人鱼肉。孩子是她的,是赤家少主,没有人可以将她和孩子分开,赤焰也是她的,她绝不会离开玉龙城。

    “寒香,趁着一切尚可挽回,趁着赤大哥尚未离城,我们去说明孩子是我的。不管什么后果,我陪你一起……”

    “不,孩子不是你的!”独孤寒香止了黄云话头,“我不会让他将我送走的,我自己会想办法,黄云,你不要去自作主张。”

    黄云不觉呵笑一声,这个女人还真的要一条路走到黑。

    “寒香,我最后问你一次,最后一次,你真的不嫁我?”

    “当然不!”决然的话脱口而出,浇灭了黄云最后一丝希望。

    独孤寒香闪了下眼眸,上前一步抬手擦了擦黄云额上的汗珠,而后端起桌上的茶水对他一笑:“多谢你将此事告知于我,你都出汗了,坐下喝杯茶吧。”

    黄云收了眼睑,接过茶盏放至唇边,轻轻嗅了嗅,一丝异味传入鼻中。

    花叶万年青的气味。

    花叶万年青是治疗跌打扭伤、筋断骨折之药,但汁液有毒。黄旗曾有人误食,几乎哑了嗓子,被赤焰医治,却从此嗓音有变。

    黄云苦笑一声:“我已发过誓,你却还是怕我说出去吗?”

    “啊?”独孤寒香眼神有些慌乱。

    “寒香,你那些毒,不要在赤大哥面前用,那是班门弄斧。”

    “我……我……”独孤寒香正惊慌失措,却见黄云将茶水一饮而尽,而后放下茶盏,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

    眼里泪水溢满,黄云忍了又忍,终是漫出。口舌已开始发痛,待远离玉香阁,黄云扶住石墙,将含着的茶水一口吐出,兀自笑了笑。

    黄云回身,远远望着玉香阁,有些呆滞。脑中却浮现出另一人的音容笑貌,那人双目灵动,言语大胆,举止轻浮,却笑若夏花。

    若没有那坛果酒、没有那一夜风流该多好,如今也不会割不断、舍不下。黄云复又转身,失魂落魄地向前走去,口中喃喃:“问世间,情为何物……”

    已是声气大变,嗓音嘶哑。

    赤焰从总务阁出来时,阁门外立着一白旗女子,见到赤焰即刻行礼:“大旗主,寒香小姐有些腹痛,让属下来请大旗主去瞧下。”

    “先让百草阁的坐堂大夫去看下,我过会儿再去。”赤焰淡淡应着,而后转身离开。

    成婚的拔步床已让人赶制完成,他忙着去看。一生在世,半世在床,寒冰又素来懒散,总爱睡至辰时方才起身,床榻不可随意。

    一想到婚后即可日日抱寒冰上榻,他便有些呼吸难耐,忍不住低头一笑:希望,冰儿见了那榻,不要怪我奢华才好。

    而此时,玉女阁门前出现一人,身穿黑衣,头戴斗笠,向阁门前两位白旗女子道:“在下求见玉龙教甘教主,还望通传。”

    白旗女子未曾转身,漠然回答:“夫人已不是玉龙教教主,玉龙教教中之事,你应该去玉主阁找青遥教主。”

    来人语气急切:“教主也好,夫人也好,我要见她!”

    “你是何人?报上名讳!”

    来人略有犹豫,从袖中拿出两物递了过去:“她一看便知。”

    一白旗女子接过一看,却是一拨浪鼓和一通城令,向另一女子颔首,而后转身。

    待进入阁中,那女子先将东西交于白露,说明缘由,又回到阁门处。白露检验一番,确认无毒无机关之后,方才进屋交于寒冰。

    寒冰接过看了一眼,脸色已变。

    那通城令上有缺口,是寒冰幼时顽皮,抢了江清的通城令从山上掉落所致。那拨浪鼓上绣着云舒江水图样,却是去万剑山庄之前,在清雅阁见到过。

    “人在何处?”寒冰问向白露。

    “尚在阁门外。”

    “带他来见我!”寒冰将东西放于案上,负手等着。

    白露将斗笠人带入屋中,并不离开,有些戒备。来人一见到寒冰就跪了下来:“教主,我没有保护好清儿……”

    寒冰看了看微带狐疑的白露和身旁的红梅,示意她二人先出去。

    “夫人小心。”白露出门前叮嘱。

    “放心。”寒冰神色淡然。

    待屋中只余两人,寒冰抬手一挥,房门应声而闭。寒冰方才问道:“薛逸?”

    来人放下斗笠,正是已离城数日的薛逸,但他头发散乱,脸上有好些抓伤及瘀痕,流出不少鲜血。

    “清姐姐呢?她怎么了?”寒冰忙问。

    “她在天水镇……”

    “你留她一个人在那里?发生了什么?”寒冰说着转身将玄冰剑背在身上。

    天水镇在玉龙城东面,距离玉龙城并不近,骑快马也需两个多时辰方能到达。

    “傅止让你在酉时前,独自带着南华经去月牙谷!”薛逸突然出声。

    寒冰正系剑带的手松了,转头垂目看向尚在地上跪着的薛逸,开口问:“怎么回事?傅止如何会找到你们?”

    “傅止原是驯兽师,他手上有一游隼,我跟在傅止身边数年,那游隼认得我……”

    原来在寒冰从万剑山庄逃离后,赫里绝心传信傅止,将万剑山庄一事告知。

    傅止听闻寒冰已功力全失,不想错失良机,欲让薛逸趁此时机动手杀了寒冰,夺得南华经,却发现其人已离开玉龙城。

    薛逸带江清离开后,并未走远,乔装行至天水镇,见玉龙城无人寻他们,江清又行动不便,就在镇上买下一院落住了下来。

    而今日,傅止突然带着赫里绝心等人出现在院落中。他年近半百身穿灰衣,肩上停着一只游隼,一进院中,不等薛逸有所反应,已让人制住了江清。

    薛逸见到傅止,一时面色如土。他武功尽废,如今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江清被制住犹在挣扎。傅止走过去,垂眼看了看她的腹部,而后看向薛逸,哼笑一声:“说是逢场作戏,我还真信了你,没想到如今孩子都快出生了,我是不是该给你道一声恭喜?”

    “你别动她,你要我做什么,你说我做!”薛逸眼露惧色。

    “早知道用个女人就能威胁你,我也不用费劲给你下蛊了。算起来,你也该要新的解药了,为了这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傅止说着目光一闪,“还是……蛊毒已经解了?”

    薛逸身体开始发抖,他十年长于阴暗的地牢,又十余年受制于傅止,见到傅止其人,本能地惧怕。

    傅止一抬手,停在肩上的游隼便向着薛逸飞去,羽风将他带倒在地,而后更是用利爪不停地向他脸上抓去。游隼攻击迅猛,薛逸完全招架不住,脸上已被抓出数道伤痕。

    “武功已失?竟然敢不问我要解药?”傅止看着在地上不停打滚的薛逸,眯了眯眼睛,“看来你的蛊毒是真解了,我倒是小瞧了你。”

    此时众人目光都在薛逸身上,江清抬脚用力踢向钳制她的一人裆部,那人吃痛松手,另一人微微愣神。江清趁机抽回手,顺势拔出那人腰间佩刀,使劲全力向傅止砍去。

    “找死!”傅止余光瞥见江清动作,抬手一挥,强烈的劲风迎面向江清扫去。

    长刀落地,江清亦随之摔倒。她已孕七月有余,此番一摔,腰际酸痛得厉害,腹部开始收缩。

    身后两人再次上前钳住她手臂,让她跪坐在地上,她腹部更是疼得厉害,已开始冒出冷汗。

    “就这样,还想伤我?”傅止看着江清,语调一寒,“砍了她双手!”

    “不要!”薛逸顾不得游隼的抓挠,爬起身挡在江清前面,“你费劲心思找到我,是想让我帮你办事是不是?你放了她,我帮你办!”

    傅止吹了吹口哨,那游隼停了对薛逸的抓挠,又飞落在傅止肩头。

    “你回玉龙城,让玉龙教那小姑娘,独自带着南华经去月牙谷,酉时前若那小姑娘到了月牙谷,我就让他们放了你女人。”

    “好,我现在就去!”薛逸一口答应。

    “薛逸!”江清忍着剧痛出声叫住他,“你已害死逍遥教主,不要再害冰儿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我陪着你!”

    “一死?”傅止回头看向江清,露出阴鸷的笑来,“虽是身怀六甲,模样倒还不错,直接杀了太可惜,不如服侍服侍我手下这帮人,再死也不迟。”

    江清一时被吓住,面无血色。

    “倘若今日到了酉时,你们没有见到这只隼飞回来,这个女人,就赏给你们了。你们可以尝尝,这快要生产的女人是何种滋味。”傅止环视众人一周,言罢扬长而去。

    “薛逸,你不要去……”江清低声开口。

    薛逸回身去看江清,只见她腹部收缩不止,下身已流出血迹,将缥色的衣裙染红。

    “堂主,她快要生了,你让人找个稳婆或医师来……”薛逸慌乱地看向赫里绝心。

    赫里绝心瞟了一眼江清,声带不屑:“时间可不多,你若不能让那甘寒冰准时到月牙谷,她的命都保不住,还费劲找什么医师稳婆。”

    “我现在就去,我现在就去……”薛逸说着再也不管江清的呼喊,向院外跑去。

    寒冰已听得满脸怒火,一掌拍在桌案上:“你深知中原之地现下不太平,既已带她离开玉龙城,为什么不南下?”

    “上次你为我引毒,清儿虽不知实情,但一直担心。又听闻八旗在找神医,万剑山庄赏剑大会生变,对你始终放心不下,想确认你无恙后再南下。我没想到傅止会找来……”

    寒冰凝着眉缓了口气,脑中快速思索。

    现在已是未末,天水镇最快也要两个时辰,她根本无法在酉时前赶去。月牙谷在玉龙城东北,距离稍近,也要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傅止定然是算好了时辰,让她没有时间先去救下江清。

    “你随我来。”寒冰说着打开房门,“红梅,即刻让人在城北门备快马!”

    “是,夫人。”红梅立刻去办。

    “白露,你带他去找赤焰,让赤焰带几人,即刻去往天水镇。”寒冰说着,抬脚往阁门外行去。

    “夫人去哪里?”白露问道。

    “你不必管。”寒冰未曾回头亦不作停留。

    赤焰让人整好床榻,方才前往玉香阁。看着独孤寒香一贯含羞带笑的脸,他眉目淡然,出声问:“百草阁的大夫可有来看过,怎么说?”

    “说是现在胎儿长得太快,引起的不适,多注意休息就好了。”独孤寒香手扶腹部,垂目低眉,答得乖乖巧巧。

    “我来看看。”赤焰说着,抬脚走向桌案旁坐下。

    独孤寒香抿着嘴跟着,坐在他身旁,伸出手腕,而后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他的手指纤长,带着微热的温度。他眉眼如画,目光低垂,神情专注,静如谪仙,薄唇未启,却说不出的勾人。

    独孤寒香心跳得有些快,她想一生一世都能看到这个人这张脸,哪怕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她不会离开,绝不会。

    “赤焰哥哥……你可有想好孩子的名字?”

    “尚未。”赤焰收回手,“等他们出生后,让程越来取吧。无甚大事,你多注意饮食与休息就好。”

    “好,我会的。”独孤寒香眼睑闪动,“赤焰哥哥……我不想住在玉香阁了,我想……搬去赤旗阁住,偏房就好,这里太偏僻了,每次你来看我还要走这么远,将来也不方便你看孩子。”

    赤焰闻言抬眸看了看她。

    独孤寒香有些慌乱,忙取过案上的酒坛倒了一碗递给赤焰:“这是今年新酿的梅子酒,我闲来无事,亲手酿的,赤焰哥哥你尝尝?”

    赤焰抬手挡了递过来的酒碗:“我不饮酒。”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

    “戒了。”赤焰神色淡淡,“搬阁一事,不可。孩子出生后,你的居所,我自有打算。”

    独孤寒香紧张起来:“是何打算?”

    赤焰未曾开口。院中白旗女子急步而来:“大旗主,白露求见,说有急事。”

    赤焰眼眸一凌,即刻起身,大步流星地向阁外走去。待独孤寒香反应过来时,阁院中已没了赤焰的身影。

    “冰儿怎么了?”赤焰见到白露急问。

    “夫人出城了,让大旗主带几人和他一起,即刻前往天水镇。”白露指了指薛逸。

    赤焰这才看到白露侧后方站着一人,虽是血痕满面,他仍是一眼认了出来,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不是和江清离开了,为什么会在城中?冰儿去哪了?”

    薛逸略有迟疑。白露已答道:“夫人让红梅姑娘在城北门备了快马,不知去往何处。”

    “薛逸!”赤焰心头不安愈发强烈。

    “……天水镇,傅止和赫里绝心去了天水镇。”薛逸低头出声。

    他离开时,江清已腹痛出血,有生产迹象,若是赤焰知道寒冰去的是别处,必然不肯再去天水镇。傅止虽内力深厚,寒冰比之并不差分毫,未必会有生命危险。

    “白露,召人备马!”赤焰抬脚迈步,强烈的不安让他来不及细问深思。

    “我来时已召人往城北门去,快马也已备好。”白露快速回道。

    赤焰不再赘言,带着两人前往玉龙城北门而去,三人到时已有数人骑马等着。申初的红日缓缓向西移动,一行十余人骑着快马向着玉龙城东面绝尘而去。

    俊马如电,秋风如刀,红日如血,寒冰迎风飞驰,不敢作一刻停歇。

    月牙谷位于泽安山脉之中,谷若月牙,口尖腹宽,仿若山体开裂而形成。两边谷口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侧山峰直冲云霄,万仞绝壁,地势险峻。

    寒冰到达泽安山脉时,已快至申末,山中马匹难行,她翻身下马,将缰绳系在附近树干上,而后徒步进山。

    山峦连绵起伏,在渐渐西斜的日光下披了一层薄纱,分外壮丽。寒冰踏草越溪,快步而行,洁白的鞋裙上沾满了草汁尘土,终于在申末到了月牙谷。

    一入谷中,她便远远看到一灰衣人,负手立在一侧山壁高四五丈的凸起石块上,肩上停着一直游隼,手中似握着绳索。

    寒冰站住脚,高声问道:“你就是傅止?”

    谷中有回声回荡。

    “上前来,你站的位置可不好,逃走太容易了。”傅止的声音不高,却刚好能清晰落入寒冰耳中。

    寒冰只犹豫了一瞬,即抬脚往前走去。待进入谷中腹地,月牙正中,傅止方才再次开口:“可以了。”

    绝壁挡了日光,谷中有些昏暗,寒冰分辨不清时辰。

    傅止在绝壁上居高临下看着她,而后从袖中掏出一画作展开,画作上正是寒冰的画像。

    寒冰仰头,看到傅止手中握着的确是绳索,顺着绳索往下,另一头好似系在前方一山壁处,光线太过昏黄,寒冰看不真切。

    “你这小姑娘,倒真有些胆量,敢一人前来。”傅止笑了笑,收起画作,“南华经可带来了?”

    寒冰没有答他,开口道:“我已如约到月牙谷,此时已快至酉时,你那隼,是否该飞回天水镇了?”

    傅止一笑,而后手臂一扬,游隼瞬间起飞冲出了山谷,带着一声尖锐的啼叫。

    此时,寒冰突然听到几声低沉刚劲的吼啸声,伴着回音,如大型野兽吼叫之声,似乎近在咫尺。寒冰快速环视四周,并无异样,最后目光锁定在了傅止手中绳索的另一头。

    声音,好像来自那处山体内。

    寒冰握了握手,有一瞬间的慌乱,而后定了心绪,问向立在石块上的那人:“天水镇距离此处不近,那隼能在酉时前到吗?”

    “当然,只需要片刻。”

    寒冰有少许安心,只要赤焰能快速到达天水镇,救下江清就好。此处虽地势险峻,好在只有傅止一人,她要脱困,应是不成问题。就算不能顺利脱困,只要能拖延些时间,赤焰救下江清后也必会寻来。

    “南华经呢?我对你的性命没有王上那般感兴趣,劝你最好不要激起我的兴趣。”傅止虽语气泛泛,但身居高处,让寒冰有些压迫之感。

    “这南华经,是你自己想要?还是辽东王想要?”寒冰慢悠悠开口,“采元大法虽可快速提升功力,到底有些弊处。南华经虽无法快速提升,但修炼的内力醇厚,纵是内力用竭,也可快速恢复,非一般心法可比。”

    “二选一,那是你们年轻人做的事。武功秘籍,自然是越多越好。”傅止平静出声。

    寒冰仍是不疾不徐:“可你一直未曾拿到采元大法,不如你我合作,我帮你拿到辽东王的采元大法,如何?”

    “看来……薛逸的蛊毒是你解的。小小年纪,有些能耐。”傅止淡然一笑,“我已这般年纪,永驻容颜,对现在的我来说,诱惑不大,用不着你去冒险。你交出南华经即可,我保证你能平安出谷。”

    “采元大法可快速提升功力,你尚不感兴趣。”寒冰收了收眼睑,“你索要南华经……是为了里面的藏宝图?”

    傅止负着的手垂到了身体两侧,目光下移,看了看那一袭白衣:“南华经呢?拿出来!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没有那么大的耐心。”

    “南华经……”寒冰抿了抿嘴角,“我没带来。”

    傅止瞬间神色一冷,眼含杀意,寒声道:“找死!你数次坏王上大事,我想留你一命,是你自己不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落个尸骨无存,也是你咎由自取!”

    傅止说罢,手中绳索一松。寒冰看到前方山壁突然开裂,有大块石板坠下,沉闷的落地之声在谷中回响。而原先石板所在之处,露出一个山洞,洞中一片黑暗,隐隐有几点亮光。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江清下身裙裤血迹越来越多,腹部一阵阵收缩,越来越密集。额上冷汗直流,发丝贴在脸上,整个面部苍白如纸,连嘴唇都透不出一丝红。

    痛感消磨了所有的力气,眼中已没有一丝光亮,她心如死灰,自责不已。

    若没有我救下薛逸带入城中,逍遥教主不会提前毒发而死;若不是我怀了身孕,冰儿不会同意我与薛逸成婚,留他性命;若不是我一意孤行,执意要离开玉龙城,今日不会发生这些事。

    都是因为我!是我害死了逍遥教主,如今还要害冰儿。他们是对我最好的两个人,我却害了他们。

    冰儿……你不要去月牙谷……一定不要去……

    江清低下头,呜咽不止。

    钳制她手臂的一男子,姓齐名振,已过弱冠之年,年幼时,曾亲眼目睹自己母亲,因生产第二个孩子而死。

    他低头看到江清模样,想起过世母亲,微微动容,手上力度不觉松了几分,望向赫里绝心:“赫里堂主,这女人血流不止,要不要去镇上给她找个大夫?”

    赫里绝心本靠在墙边闭目,闻言双眼睁开了的一条缝,看了眼江清又复闭上:“已快至酉时了,她若自己死了,还省得我们动手了,费那个劲做什么。小心些,别沾了她的血,晦气。”

    齐振便不再开口。

    又过了片刻,空中传来一声啼叫。赫里绝心睁开眼看了看天空,傅止的那只游隼正在上空打转。

    “那小姑娘果真去了!”赫里绝心哼笑一声,“走,不用管这个女人了。”

    齐振松了手,众人跟着赫里绝心向院外走去。

    江清缓缓抬头,看着上空盘旋的游隼,泪如泉涌,口中喃喃:“冰儿,你不该去的,我的命不值得……”

    行到院门,齐振又回头看了看江清,微叹了口气,抬步跟上众人步伐。然他动了恻隐之心,心头一直不安。

    待走出天水镇,齐振放缓了脚步,默默行至最后,渐渐与众人拉开距离,而后回身往天水镇跑去。

    齐振问了几人,方找到镇中大夫居处。那大夫已是花甲之年,听闻要给产妇接生,直言晦气,不肯出诊,将齐振推出门外,拌了门栓。

    见到大夫这种态度,齐振气恼不已,手握上腰间刀柄,抽出寸许,又缓缓合上。这镇上只有这一个大夫,若不出诊,只能去找稳婆。

    当齐振带着稳婆赶到江清所在院落时,只见江清正拖着笨重的身体往屋中缓慢爬去,身后是一道长长的鲜红血印,原先跪坐的地方更是血迹斑斑。

    稳婆一见这个情形有些退缩,齐振立刻挡了她的去路,目露凶光,稳婆只得进到院中。

    见男子跟着她并无动作,稳婆开口道:“郎君,站在这干什么?将你家娘子抱到榻上去啊!再烧些热水来。”

    齐振犹豫片刻方才动作,将江清抱起放置屋中榻上,然后转身去灶房。

    稳婆掀开江清裙摆,脱下她的长裤,用手让她双腿弓起,而后打开她双腿,低头一看有些发怵。

    鲜血不时涌出,出血有些多,床榻上片刻已满是血迹。

    稳婆看了看屋外,低声对江清说:“娘子,你自己要用力,你这样子下去,会一尸两命的。”

    “我……我要刀。”江清喘着气开口,想撑着起身。

    “要刀做什么!用力生啊!调整呼吸,臀部用力。”稳婆一把将她按下。

    江清深知凭自己之力难以生下孩子,喘息了好大一会儿,又复开口:“拿刀……切腹……保孩子。”

    稳婆听到江清之言一时吓住,看到江清又欲挣扎起身,再次将她按下:“不要白费力气,省些力气用力生!”

    江清喘了口气,认命般闭上眼睛。

    血还在流,胎儿却始终未曾露头,稳婆看了几次,越来越焦急。眼见榻上的女人使不上力气,稳婆再次低声道:“娘子,我们一起用力,再生不下,你和孩子都会死的!”

    稳婆说着两手放在江清腹部上方,徐徐往下压去。江清睁开双眼,用尽全身力气,想拼死一搏。

    也许……也许可以生下来……

    “热水我放在门口了。”齐振在屋外开口。

    稳婆闻言去门口将热水端了进来,用热水洗过双手,浸湿巾帕,掀开了江清裙摆,却一瞬间变了脸色。

    “血……血崩……”稳婆喃喃出声。

    看着下身已是血流如注的女人,稳婆呆滞了一瞬:血崩已现,屋中这女人必然活不下来,他男人带着长刀,别一怒之下把我杀了吧。

    稳婆定了定心神,转身走向门口:“郎君,热水不够,再烧一些来。”

    齐振有些不耐烦,看了稳婆两眼,终是再次往灶房走去。

    稳婆回头,看着榻上想挣扎起身的女人,口中低声念着:“娘子,你已血崩,老妇……没办法了……别怪我。”

    齐振将热水再次端到门口,正欲退至一旁,却发现江清正在地上光着腿向前爬去,手已快触到屋中柜架,而稳婆却不知在何处。

    “稳婆呢?”齐振也顾不得避嫌,进入屋中问道。双眼环视四周,屋中并无稳婆身影,不由得暗骂几声。

    大夫不肯出诊,稳婆又不知所踪,齐振觉得自己已尽过力了,留下也无用,不如离去,让这女人听天由命吧。

    江清已打开柜门,里面放有针线剪刀,江清拿起剪刀,而后靠在柜架上,解开衣衫露出还在收缩的腹部,用力将剪刀刺入自己腹部一侧。

    齐振转身时扫了一眼江清动作,瞬间愣住:这女人,要自杀?

    他听到女人痛苦的叫喊,看着她身体因疼痛战栗不已,却仍用力将插入腹部的剪刀往中间划去,渐渐有所明白。

    然而剪刀太钝,江清用尽仅剩的所有力量,只将腹部划开了寸许。她脸上已是汗泪纵横,双唇抖动不停,仍不肯放弃。

    齐振看到此,解下了腰间的长刀,丢在江清身侧,便要转身离开。

    刚抬一步,发现下摆被扯住。低头一看,江清一只手拉住他衣摆,仰着面无血色的一张脸看着他,带着颤音无力出声:“帮帮我……我……没有力气了……求你了……”

    齐振略一犹豫,弯腰捡起掷下的长刀,拔刀出鞘,看了看女人带着感激的眼神,将刀刃划向了女人腹部……

    他是一个杀手。

    自母亲死后父亲另娶,将他赶出家门,从此流落在外。后被辽东王室收留培养,习武杀人,掳掠少女,手上沾过不少人的鲜血,更是血腥的场面他都见过,从不曾有所触动。

    今日,一个女人为了让腹中的孩子出世,求他生剖自己,竟让他心生一丝不忍。

    江清腹部已被利刃划开,躺在地上不再颤动。齐振将手缓缓伸到江清腹中,将胎儿拽了出来,而后割断了脐带。只那胎儿沾着羊水和鲜血的小小身体,已是满身青紫,不会哭喊亦不会动弹。

    “是个死胎……”齐振低声开口,看向江清。却发现她睁着眼,一动不动,似乎已没了心跳。齐振伸出带血的手指放到江清鼻下,毫无声息。

    齐振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将青紫色的小小身体放到女人身侧。

    就在此时,他觉察到地面传来马蹄声响。他立刻捡起长刀收入鞘中,躲在门后往外一看,远远地瞧见十余人骑着快马踏着暮光而来,为首的两人中,有一人一袭红衣,分外显眼。

    来不及作它想,齐振顺着墙壁而走,之后翻出院落围墙,飞奔而去。

    赤焰跟随薛逸来到院中时,已是斜阳半卷,残霞映天。

    一入院中,薛逸看到地上的血迹,瞬间滚落在了地上,跌跌撞撞的向屋中跑去。却在到达房屋门口时,瘫软在地,脸色煞白。

    赤焰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身后一人,走向房门。

    看到屋中景象,他皱了一下眉头,将外衣脱掉,抬脚进入,盖住了江清带着血迹半裸的身体。而后伸出手指放在江清脖颈一侧,没有感到一丝搏动,他叹了口气,抬手闭上了江清的双目。

    薛逸此时方连滚带爬进到屋中,抱着江清的尸身痛哭不已。

    他们的感情始于一场有计划的利用,却让她深陷其中,直至赔上性命。

    赤焰注视着一旁的小小青紫,眉心凝在一起,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那是一个瘦弱的女婴,不过四五斤的重量,她的母亲忍着剧痛,剖腹让她来到人世,可她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这世界,便已殒命。

    赤焰伸出手触了上去,却突然目光一亮,巴掌大的胸膛处似乎还有微弱的震动,他赶忙将婴儿抱起,取出银针刺入婴儿足底。

    初时,只是纤瘦的小腿抽搐了一下,接着是一声轻微的啼哭,而后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亮。

    薛逸将埋下的头抬起,呆呆地看了看赤焰怀中抱着的婴孩,眼中涌出一丝希望,语不成调:“清儿……安虞……安虞还活着……她没死……”

    赤焰将女婴递了过去,薛逸慌忙脱下自己外衣将其包裹。这是江清用命换来的孩子,从今以后就是他的命。

    赤焰在屋中环视了一周,未曾看到寒冰身影,他起身欲往屋外寻去。

    这时,有黄旗死士进入屋中,对赤焰拱手:“大旗主,四处并未寻到夫人行踪。我已问过镇中之人,并未见到有背剑的白衣女子进入。”

    赤焰神色一寒,转身扣住薛逸肩膀:“薛逸!冰儿到底去了哪?”

    “……月……月牙谷。傅止让她酉时前,一人到月牙谷。”

    赤焰瞬间变了脸色,快步向屋外走去,跨上马匹:“快走!去月牙谷!”

    暮色已经降临,红日缓缓落下山去,天地间一片昏黄。晚风带着寒气,吹得赤焰身心都是冷意。

    他想起在蓬莱阁,寒冰眼睁睁消失在他面前,熟悉的惧意一遍遍袭来,他只想让胯下的马跑得快些,再快些。

    月牙谷。

    伴随着四点亮光而来的,是略带着沙哑的低沉的哈气声。

    绕是寒冰再冷静,双手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从洞中走出的,是两只成年白额虎,一雌一雄,黄色的毛发上嵌着一道道黑色的斑纹,张着大嘴,露出锋利尖锐的牙齿。

    寒冰压下心底的恐惧,快速往后退去,纵然她武艺高强,和两只白额虎相斗,也深知没有几分胜算。

    站在石块上的傅止看到寒冰欲逃走的动作,只是微微一笑,将手背在身后。下一刻,一只体型大些的白额虎,已从近一丈高的山洞上一跃而下,另一只白额虎紧跟其后。

    这一跃,就是近两丈的距离。而后前方大些的白额虎身体下压,腾空跃起,向着寒冰扑去。

    寒冰不敢让后背朝向老虎,但她退后的速度不及虎跃之速,近五倍于己身的厚壮虎身,带着泰山压顶之势从上方而来。寒冰已变了脸色,脚底转了方向,向一旁划去。

    她轻功绝佳,速度自然极快。然那虎前爪一勾,锋利的爪子擦着寒冰肩头而过,勾起她几缕黑发。寒冰当机立断,手作刀状,劈起锋利的劲风,将那几缕发丝斩断。

    而另一边,小些的白额虎已疾跑而来,张着血盆大嘴向寒冰颈部咬去。寒冰急忙侧身后仰,堪堪躲了过去。

    两只白额虎随即转身,一左一右迈着虎步向寒冰走去,口中不时发出虎啸,震得林木作响,整个山谷都是?人的回声。

    寒冰心口起伏不定,将左臂手腕处的袖箭箭支取出一支,迅速盘起散乱的头发。

    两只白额虎又渐渐逼近。寒冰抬起左手射出两只袖箭,再次退至一旁拉开距离,趁机抽出背后的玄冰剑。

    两支袖箭被虎爪一掌拍下,未曾伤虎分毫。

    看着两只又快近身的白额虎,寒冰握着玄冰剑柄的手紧了又紧。

    大些的老虎再次略按前爪,跃起扑向寒冰。寒冰眼睑微收,仰身举剑,以期利剑能刺入虎身,便可用力划开老虎下腹。

    眼看剑尖已快至老虎下颚,谁料那虎前爪用力一挥,挥向剑身,竟有千斤之力,生生让玄冰剑从寒冰手中脱出,并震得她虎口发麻。

    巨大的身影罩下,若被扑住,必死无疑。

    寒冰惊起一身冷汗,脚下迅速转向,身体划向一侧。刚直起身,便觉察到背后另一只白额虎已袭来,寒冰抬手凝冰,身后瞬间结出冰层。

    然白额虎攻击迅猛,冰层尚未凝厚,已被一爪击碎,只延缓了些力度,那虎爪已触到寒冰背部。

    寒冰足尖点地,向前飞身而去,虎爪划过背部,带来尖锐的刺痛。

    寒冰使出全力,直到飞身至月牙谷绝壁处,方才停住。她背靠绝壁,面向白额虎,再次抬手凝冰,于身前凝出三面冰墙,并越来越厚,将自己裹在其中。

    傅止看着谷下情形,微微惊叹:“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凝冰诀,听闻极耗内力,看你能坚持多久,不过是——困兽之斗。”

    白额虎几扑不中,已有些急躁,再次转身向着寒冰扑来。

    寒冰看着迎面而来的虎身,喘着气眼露惧色。这猛虎之力,远超几人合力,跳跃之力和挥击之力都非寒冰所能抗衡。

    幸而冰墙已凝得有些厚度,白额虎扑来并未将之震裂,顺着冰面划了下去。

    两只白额虎围绕着寒冰来回踱步,口中不停传来哈气声,不时拍击着冰墙。寒冰不敢有一丝掉以轻心。

    过了一刻,那大些的白额虎突然往后退去,至另一边绝壁处,开始蓄势助跑。寒冰陡然明白过来,快速将上方亦凝出冰层,只余下一道缝隙。

    那白额虎快速跑来,果然腾空一跃,前身趴在了上方冰层处。巨大的身形压在上面,让冰层有些开裂,寒冰瞬间将其修复,微微蹙眉。

    那虎趴了片刻,终于顺着冰墙滑了下去,冰墙上留下利爪划过的痕迹。

    两虎又继续用前爪拍击冰墙,寒冰凝神与其耗着。她深知,这冰层若是散了,自己手中无甚利刃,面对两只凶猛的恶虎,怕是难以逃脱。虽如今她功力大增,却也经不起长时间筑起厚厚的冰墙,只现在不知还有何办法。

    谷中有绝壁阻挡,比山中更快陷入黑暗,谷外还是昏黄,谷内已是夜色。

    两只白额虎在昏黑的谷中不停徘徊,不时拍击着冰层,哈气发声,眼睛如同夜明珠般发出光亮。

    寒冰感到功力已消耗大半,若是功力耗尽,她必然逃脱不出。可若是现在收起冰墙,眼下谷中一片漆黑,她只能看到老虎的眼睛,又无利刃在手,亦难逃脱。

    等着她的,仿佛是必死的结局。

    脑中不由得想起那一袭红衣,还有那一双炙热的眼。

    寒冰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赤焰……对不起……我可能等不到你了……

    不!不行!我若葬身虎腹,那人会疯了的。他若寻到谷中,更对付不了这两只猛虎。

    寒冰想着,愈加焦躁不安。手不觉触碰到腰间一物,那是她想送给江清的匕首,因为江清出城没有送出去,便一直随身带在身上。

    也许,还可以搏一把。

    上空传来鸟啼,接着是鸣镝之声。这是有人进入山中的信号。

    暮色中,傅止转身抓住早已备好的藤条,顺着绝壁攀岩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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