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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厨房，后生不在。他去江边捕鱼去了。汝诚唤她和绿桃过来吃早饭。饭桌上，绿桃因为偷听了谈话，倒是比青杏还要熬不住，帮着汝诚盛了一碗粥，细声细气地问：“汝诚伯，青杏要嫁给尾郎吗？”
她说得坦白，汝诚吓一跳。他抬起头，看了看绿桃，又看着垂头丧气的青杏，想说什么，又住了口。
青杏就开口了，她甩了下辫子，夹了块黄萝卜，说道：“爹，我还小呢。”
“嗯，我知道你不大。”
“汝诚伯，那我呢？”绿桃又给汝诚拿了一只咸蛋。
“你也没有多大。”
汝诚记着叶娘的托付，给绿桃找婆家要慎重又慎重。
绿桃有点儿失望，但是不能再说啥。她在这里有副小姐的待遇，一旦让义父不高兴了，总归日子不大好过。
吃完早饭，青杏不想和绿桃说话，绿桃会拍马屁，迟早爹爹会听她的。如果后生和她就在这饭馆里头成亲……早见晚见的，她不敢想下去了。心里会痛苦会不高兴么，肯定的。
过一会儿，绿桃寻了个竹篮，懒洋洋地走过来，拉着青杏的手。“我们去坡子上采凤仙花。”青杏后退几步，故意和她隔着一点距离。
“我不高兴。”
“你不高兴什么？尾郎你也还没嫁呀。”
“不关你的事。你到底不姓文，不要你掺合。”
她真的很不悦，心里在掂量，她和绿桃，后生到底对谁上心一些。出神想了一会，前前后后地归拢，得出结论：后生待她比绿桃好。这实在没有必要委屈自己，丁是丁，卯是卯，后生无须勉强自己。
她的脸红起来了，另拿了一个箩筐，说要去野地里采枸杞，不和绿桃一道。“你也是真怪。”绿桃也不勉强，又高声说上一句，“野地里蛇洞多，我离得远，你小心啊！”
青杏不说话，步子迈得更大。她很快就到了洼水边，附近枸杞的长势正好，红红的果子挂了满枝，很惹人眼。青杏摘得专心，冷不丁，她身边就冒出一个人，吓了她一大跳。“尾郎！”她拍着心口。
“青杏，给！”尾郎嘻嘻笑着，像变戏法儿似的，讨好一般，从身后拎出已经摘了一箩的枸杞，递给青杏。
“不要。”青杏别过头。奇怪，尾郎怎么知道她在这？
“给你的，为啥不要？”尾郎不放弃，身子还凑近了一些。
“就不要。”
“嗨！给你，你就拿着呗。我爹告诉我了，等你满十八了，我就来娶你！”尾郎的脸涨鼓鼓的，但声音很坚定，不像是撒谎。
这让青杏恐慌。“你胡说！我爹没告诉我，我不认！”
“真的，我没骗你！你爹也不一定对你说实话！”尾生眼觑四处无人，胆儿就变得大，恨不得要拉青杏的手。
“我不信！你走！”青杏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上前推了一把尾郎。
尾郎的身子向后仰了一下，他干脆躺在青草地上，胳膊枕着后脑勺，咧嘴笑了几下，又一个跟头翻直起身。他想想也是太唐突，把她吓着了。反正，汝诚叔亲自应了爹爹的，这是肯定算数的。“好好好，我走。你嫁给我，不亏的，我肯定对你好。”他宽宏起来。
尾郎真的走了。看着他的背影，青杏丢下箩筐，低头呜呜呜地哭出声来。尾郎是个急性子，说不定等不到她十八。她蹲在石头边，抹着泪，懊恼爹爹不该欺骗她。
面前似乎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她怔怔地看着面前洁白的一方手帕。视线继续往上，她抬起头，惊讶地，羞涩地，看着后生。
来的是后生。
“给。”他示意她擦泪。
身边无人，陡然间，青杏的胆子大了许多。她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后生，心里压着的话脱口而出：“我爹，要我嫁给尾郎。”
后生点点头。“嗯，你先擦泪。”
“我，我要怎么办？”青杏听话地接过手帕，帕子上有股好闻的香草味。
后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拨弄着茅草根，思考了一会：“尾郎家条件不错的。”
“啊？”青杏瞬间觉得全身冰凉，身上冷，心里也冷了。恰好一阵风吹过来，空气中到处是散乱的蒲公英，青杏更是冷得打了一个喷嚏，恨不得找个蟛蜞洞钻进去。她是自作多情了。青杏拔腿站了起身。
可是，后生竟然又拦住了她。
青杏快要哭了。到底要怎么样？如果不在乎我，平时就少对我笑，就和对绿桃一样，态度冷冰冰地多好。冷冰冰又怎样？他兴许和绿桃有戏，只要有爹支持。她心里哀哀，红色的枸杞果变成了青黄色，瓦蓝的天也灰暗了。她屏住呼吸，脚跟都站不稳了。
后生不想走，他咬着唇，很郑重很认真地盯着青杏的眼睫毛，也在下决心。虽然这在他的计划之外，但真的喜欢上哪个女子了，却也没办法。看着青杏伤心，他心里也难过。第一次见这个小姑娘开始，他的眼睛总情不自禁地往她身上转，说不清是怎么了。
他们之间，接触的最亲密的一次，是厨房无人，他煮好了河豚，请汝诚试吃。汝诚不在，青杏恰好走过来。后生就请青杏吃，递了筷子。青杏也就试吃了一块，极鲜极美。她点头说好，嘴巴上一层河豚鱼的脂油。二人靠得近，青杏看得清后生脸上的细细绒毛，似乎他们单独在一起时，阳光总是很好，清风总是很和煦。
“青杏，我也会争取的。”
他做了肯定，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叫得充满感情。或许，这个名字已经在他心里叫了许多许多遍。
青杏……
青杏……
这句话峰回路转，救了青杏。话虽然婉转，但是够坦白无误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懂。青杏一下不知该怎么办，一时害羞，她又用手捂住了脸。
“你放心，我说话算话。”这一次，后生更是在作保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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