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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艺社一楼的大屏幕上，滚动着电视报道和采访的画面。在“cctv13”字样的台标之下，面容姣好、打扮端庄的女性主持人，正在和司霖进行访谈：
“……作为一名艺人，你是怎么想到，要用自己的影响力，去做社会话题类栏目的？”
司霖扬起唇角，俊秀的面庞上，笑容爽朗：
“正因为我是一名艺人，身上背负着流量，是舆论传播的关注点，所以我更要意识到，自己身上所肩负的责任……”
遥控器一挥，画面被切断，负责艺人经济的朴叔站在大屏幕前，冲歪坐在沙发上的艺人小哥哥小姐姐们，“啪——啪——”地拍了拍手：
“有空在这里八卦，不如早点开始练习！五分钟后，舞蹈室集合！”
先前对司霖最有意见的那个小姐姐，不情不愿地直起身，把怀里抱枕重重地砸回沙发里，一边嘀嘀咕咕：
“这家伙真的是走了狗屎运啊！搞个破栏目，不但拿到了代言，连央视都上了！直接从二十八线小明星，坐了火箭往上窜……”
“行了，你就别酸了，”有着贵公子气质的尹凡林，一边优雅地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抱枕，一边轻声叹息，“各人各命。”
听到“命运”的说法，小姐姐的双眼顿时一亮：
“嗳你们说，这司霖是不是养了小鬼了？”她不依不饶地继续揣测，“还是去哪儿拜了什么大仙？我也去拜一拜！”
“别迷信了，”她的这番说辞，引来尹凡林的嗤笑，“快去训练，朴叔都在瞪人了。”
感慨，歆羡，酸不溜丢……带着各样的情绪，艺人和练习生们一边议论纷纷，一边走向了负一层的舞蹈教室，开始继续打拼，力争拼出一条属于他们自己的出头之路。
喧闹过后，一楼大厅里，只留下了路过的慕真真，神情复杂地注视着被关闭的液晶大屏幕。
她和司霖已经半个月没见面了。
自从上次的火锅外卖一别之后，司霖就成了“空中飞人”，全国各地忙通告，据说有些场子，还是黎皓黎园长亲自带去的。
当thetruthteller推出了“关注未成年人游戏内巨额消费”的视频，果然又一次引起了社会上的广泛关注。前一段时间还叫嚣着“司霖自黑炒作”的网友们，当看见司霖为无助的母亲讨回了12万元的游戏款，反对他的声音，以及针对他的和敌视，都变得收敛了许多，甚至有人“路转粉”——
【让南山必胜客把钱吐出来，这可不容易！司霖厉害了！】
更多的网友，则是针对事件本身，开始了探讨——
【我觉得这次企鹅没错哎！就是这家长和小孩有问题嘛，花出去的钱，凭啥让人退回来啊？】
【对啊，公平交易！又不是游戏公司逼着你在游戏里买买买的！】
因为事件本身就有争议性，网友们的热烈讨论，又把ttt的视频顶上了热搜。令慕真真都感到意外的是，竟然有超过七成的网友，认为即使未成年人在游戏里进行了不当消费，也不应该去追究游戏公司，而是家长自认倒霉——
【现在的小孩子都成熟得很，什么都懂。家长自己教育不好小孩，一看钱花多了，就去跟游戏公司吵吵闹闹要退钱，这不就是甩锅耍流氓嘛！】
各种负面的声音，投向了那位先前求助无门的年轻妈妈。而对于游戏公司，更多的网友选择了赞许：
【退钱是情分，不退是本分，这次企鹅算是讲情分了。】
……
慕真真知道，在这些文字的背后，不但有m艺社的刻意推广，还有来自友商的水军，在转发和评论里疯狂“控评”。
这则ttt视频的网络爆红，既有m艺社的功劳，也有企鹅的推波助澜。作为国民级的互联网企业，拥有数亿用户，想推广一条视频，真的太简单了。
依靠这次事件，依靠这次视频，司霖算是刷了一大波的民众好感度，企鹅也摆出了“良心企业”的态度，而那位要回了钱的年轻妈妈，也算是求仁得仁。
的确是winwinwin——哦，不对，不止三方，其他的游戏公司同样受益。因为他们不需要再去投入巨额的开发费用，不需要再去考虑怎么通过刷脸或者其他加密技术，杜绝未成年人游戏消费的问题——当然，他们从来也没想要去杜绝。
唯一受伤的，只有未来的消费者。当再有相似经历的家长，想要求助的时候，却无法再借助网络舆论的力量。因为，网友已经给他们打下了“无理取闹”的标签。甚至不用厂商站出来公关表态，广大网友就会代表他们，先用吐沫星子把求助者淹死。
慕真真知道，这不是她想要的thetruthteller。
她很想，很想当面问司霖，这是不是他想要的thetruthteller？
她茫然地站在那里，抱着文件夹。她的手指摩挲着文件的边缘——那里是她根据求助事件的轻重缓急，排出来的新选题，新策划。
可她始终摸不清楚的是，这些新选题新策划，又有哪些是动了“金主爸爸”的蛋糕——也正因为这个，amanda魏已经做出了指示：在慕真真申请选题会议、提报项目之前，要先给助理气气审核一遍。
深吸一口气，慕真真走向楼梯。她的脚步是如此沉重，仿佛是走上刑场一般，慢慢地走到了气气的办公桌前。
忙着打字的气气，连眼皮子也不抬，只是扬了扬下巴，示意慕真真把文件夹放在桌上——这个动作神态，像极了她的boss魏总。
慕真真木然地递上文件夹。过了几分钟，气气的眼神才终于挪出了电脑屏幕，转而翻开文本：
——“这个不行，没噱头！”
红笔一划，“寻找朝鲜战场幸存老兵”的标题，被狠狠地删去了。
——“那个有争议，说不定事情闹太大，又要给司霖招黑了！”
红笔又是一扬，一个大马叉盖住了“企业高管包养少女”的标题。
——“嗳你怎么能报道赌博相关的内容呢？太不正能量了！这到时候上线，都过不了审的啊！”
红笔是如此用力，力透纸背，“民间潜藏的赌博机”几个字，直接被戳成了半截。
气气对着文件列表挑挑拣拣，红色的大马叉，似乎通过那些文字，连接到了慕真真的心上。像是小小的刀子，一下一下地，一点一点地，磨去了她心上的棱角。
想要倾诉真相，却在选题之初，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阉割过了。如果是在以前，慕真真一定会梗着脖子，跟对方据以力争：
“我当初签约m艺社，合同里写得很清楚，我对选题是有建议权和选择权的！”
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
没有反驳，没有抗拒，慕真真只是木然地看着气气挑三拣四的动作，最后留下一条“寻找心上人”的求助。
“就它了！爱情，永远都是最动人的！”
气气举起文件夹，拍进了慕真真的*。
在气气“回去干活儿”的叮嘱声中，慕真真抱着文件夹，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怎么了？选题又被否了？”察觉到好友的低落，季薇扭头问。
慕真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头盯着自己凌乱的办公桌。
职场，合同，文件夹，它们组成了一个环环相扣的紧箍咒，禁锢着慕真真的灵魂。她有些累了。这样的工作，不是她想要的。
“我……我不想干了。”
她抬起头，对上季薇惊讶的眼神。
紧接着，一连串的“为什么？”、“和司霖吵架了？”、“amanda又给你甩脸子了？”的疑问，以及“这破公司忒没眼光！”、“气气搞什么，都是瞎搞选题！”的抱怨，像是潮水一样灌入她的耳中。
慕真真知道，好友是真的担心她。但是此时此刻，她却不想解释什么。她只想在离开之前，找到司霖，当面问他一句：
这是你的初心吗？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的“慕光”二字，却没有挑动慕真真内心里曾经的厌恶——这半个月来，她的父亲经常嘘寒问暖地打电话，发微信问她过得怎么样，工作顺不顺利……
她接通了电话，轻声回应：“爸？”
“真真，”电话那头，传来兴奋的声音，“我到北京来出差了，请你吃饭！”
心弦莫名一颤。陌生的情愫，在胸膛里涌动。那是慕真真许久不曾感受到的，来自父亲的惊喜。还不等她回应，只听慕光又添上一句：
“你帮我喊上司霖，请他一起！”
指尖一颤，慕真真愣在那里，双眼中浮上一层黯淡的灰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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