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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初满紧握拳头：“曲月离，你要做什么？”
“小妹妹，不要这么没有礼貌，我比你也就大个七八岁，叫我一声姐姐能要你命吗？”
风初满目光怒视着她，反复压下心头的狂涌怒意，终于还是妥协，垂首掩埋下眸中的冷峻，要不是眼下受制于人，风初满不敢保证会不会掐死她，道：“曲姐姐，求你不要伤害我那……小情郎，他平时嘴巴坏，但不是个坏人。”
低眉顺眼的模样，倒没了平日里那几份傲气。
她笑了笑：“呵呵……你放心”，就在风初满心中松下一口气时，她继续道：“我定叫他安心去便是……”
老妖婆！该死的老妖婆！
风初满要不是忌惮着二人性命，只怕早就走上前和她打一架，啐她一大口！
风初满如愿见到了黎言之，是在三日后，那一日天高气爽，秋日里的阳光格外明亮，依稀可见一行大雁朝南飞去，白色的羽毛从天空飘落，纯洁的像新生的婴儿。
她被带到一方院台前安坐，台上布着瓜果酒水，一鼎香炉袅袅。
黎言之出现时，她正低头啃着果子，百无聊赖。一声“阿满”将她从神思拉回。
黎言之也被安排穿了一身红衣，两人的衣服像喜服。她有些不明白曲月离了，不知道这个奇怪的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从前只见黎言之多穿清白蓝等色的衣服，倒是少有如此艳丽装扮，这乍一看，倒有几分看头。一张脸虽说不上红润，但是也不像那一日那么苍白难看了。
看来他的毒的确是解了。
这几日提心吊胆，如今见他无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黎言之一出来，目光未曾不是落在她身上，一身红衣不同于平日里的素雅，别有一番艳丽之美，那发间凤羽钗闪耀着血色的宝石，她一双眼睛与往日的漫不经心，多了几分不可言明的情愫。
惊艳了整个秋日里的光辉。
她静静地打量着他，不缺胳膊不少腿儿，得出结论：嗯，活得很好。
黎言之忍不住揶揄道：“阿满这般看着我，怎么，莫不是思念成疾了？”
风初满就知道，他这张嘴就憋不出好屁。
正待骂回去，可是一抬头看见那一身白衣素练的女子，她微微怔住。
想不到，曲月离这个老妖婆竟也能将白色穿得这样清雅如许，如夏夜荷塘中映照在睡莲上的一抹白月光，清冷优美。
她头上一根青玉步摇，清脆的声响随着她袅娜的步调响动，明明一脸残忍的冷意，却偏生带着一抹笑。
正是这样矛盾的模样，让风初满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老妖婆，今日怕是要作妖！
风初满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进了黎言之的怀里，头埋在他的胸膛，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是！我好想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阿满……”黎言之身躯一震，这、这、这还是风初满吗！虽然惊讶不已，但又不得不承认怀里的人切切实实是风初满，软软香香的在自己怀里，声音柔弱可怜。
她怎么会……
黎言之意识到什么，心中淡淡酸涩，低叹了一声。
风初满继续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他虽知道她在演戏，听了这话，也不由得心中愉悦，这一来苦涩与欣喜交加，心中五味杂陈。
照这么抱下去，黎言之是有信心不撒手的，毕竟平日里风初满是不会随他欺负的。
“你们恩爱够了？”声音带有几分戏笑，曲月离清华如许，坐在一边，唇角吟吟笑着。
两人这才分开。
“既然你们这么相爱，那今日我便给你们把好事给办了。”她抬了抬下巴，看着两人案台前的酒盏道：“喏，把这酒喝了。”
二人相视一眼，皆看出什么端倪。向后悄然退了一步，手下无动作。
曲月离横眉一挑：“怎么，怕我下毒？”
她这语气，难道没下毒？
看到她下面的动作，风初满就想打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只见曲月离倾了一杯酒，注入了酒盏之中，缓缓放在鼻尖嗅了嗅，就在二人以为她要喝下去的时候，她将酒盏离了口鼻，叹道：“这么香醇的女儿红，给你们这对有情人送行，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她将酒水缓缓倾倒在地上，石板上丝丝作响，顿时，那地上就出现一个浅浅的坑。
很明显是剧毒之物，见血封喉，不留余地啊！
她笑问：“你说，是不是啊，小妹妹。”
风初满只感觉头皮发麻。
这个老妖婆作妖怎么不安套路来。
照此情形，她是不是要送自己下阴司了！
“来吧，我们别耽误时间了。”她再次将酒斟满，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
黎言之悄然紧握着风初满的手，目光警惕，脚下的步子小心翼翼往后退去。
曲月离看着二人的动作，唇角勾出更浓郁的笑，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
下一秒，一把长刀倏地砍过来，刀快的恨不得将空气都砍裂开，一出手便隔开了二人，杨恒钳住风初满的脖子，略带讽刺地朝黎言之挑了挑眉。
“阿满！”
“别过来，我这刀子可是不长眼的。”
曲月离似笑非笑看着二人，摇摇头：“真是不听话，非要逼我们杨大哥动粗！”最终目光落在黎言之身上，将手里的酒盏斟满，递到他面前道：“上次小妹妹为你不顾性命挡了刀子，按道理这次你该将这酒喝了，礼尚往来，也不算过分。”
风初满急道：“不要喝！”
曲月离：“小妹妹，不要急嘛，你若是舍不得这小郎君，姐姐随后就送你去见他。”
风初满有些逼急了，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身后杨恒的禁锢，只能又气又急骂道：“曲月离，你这个疯子！”
曲月离也不在意，讥笑：“呵呵，怎么，不敢喝。”
黎言之不语，只是垂眸看着那酒，的确是见血封喉的毒，掺不得假。
“没办法，你要是不喝的话，我只能……”说着眼神已经瞟向风初满。
“且慢！”他已然将酒盏接过，未曾撒落半滴，“一杯酒而已！我喝便是，不过……”说到这，他将目光投向了风初满，依旧淡淡含笑，他眼里笑意不达眼底。“你要保证我的阿满安然无恙离开此地！”
他动作流畅，身形挺拔磊落，脸上笑意淡淡然，云淡风轻若此，好像手中酒盏内装的是琼浆玉液，并非蚀骨毒药。
他那样的人，笑起来虽万分好看，却仿佛从未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上留下，可偏生黑白分明的眼里倒映着那么一张脸，红妆明艳，一颗朱砂痣衬的愈发可怜，令人动容。
风初满看到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曲月离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意味深长一笑，爽快应道：“应你便是！”
黎言之道：“解药！”
曲月离非但没有不悦，反倒笑意更深。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将一颗白色药丸扳开风初满的嘴巴，硬扔了进去。
她摊手一笑：“这下满意了！”
风初满被呛得有些懵，眼泪都涌出来，道：“黎言之，你要是敢喝下去！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他笑容可掬，说话仍如往日般调笑，“那太好了，一直想不到什么好法子让阿满长长久久记得我呢！这下当真是个好机会。”此番，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眸子温柔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她眼眶微热，垂了眸子，声若蚊蝇：“傻子，你个傻子！”凉意悄无声息打湿了手背。
黎言之闻了闻酒，声音如酒，清冽醇厚，“确是好酒！不过可惜了……在下一直身子不好，不能饮酒！”说着脸色一变，手中酒盏直直飞出去。
电光火石间，杨恒一个不查，手背被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刀也随之而落。
酒盏清脆声响，已然是碎成片片残骸。
而风初满趁此机会手肘后置，杨恒手里虽失了兵刃，实力不减，正欲将她抓回。
风初满一个回旋转身，正对上黎言之的眼睛，心有灵犀一般，他拉住了她的手，两人借力打力，风初满一脚回旋，用力地踹到他胸口，杨恒被踹的连连后退几步！
秋风已是飒踏，两人衣袂在风中招摇轻?。
她这一次没有推开他的手，她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种情感，却从心里涌出某种坚毅。
既难得有人愿以命护她，那她也该以命相陪才对，师傅也教导过她，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你竟然没中毒？”曲月离不无诧异道。“这处处皆是迷香，你究竟是如何……”
话还没说完，黎言之讥讽一笑：“你那迷香虽烈，也不见得人人都适用，这点小伎俩，我自小便见识了不知多少，你这也就糊弄糊弄我家阿满罢了。”
他说我家阿满的时候，风初满心头微微颤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化开，甜甜的，暖暖的。
好好说着还不忘损一损她，风初满握着她的手用力掐过去，他却好似无甚痛觉，身姿依旧巍峨挺拔，岿然不动。
风初满见他没什么反应，便索然无味松了松手。谁料就在抽手的瞬间，却被一直温暖的手回握住，风初满小挣扎了一回，只见他唇角含笑，语气中藏匿几分宠溺：“别闹。”
“你既然不肯喝那酒，可见也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罢了！说的什么情深义重，到头来还不是让自己的女人身处险境！”曲月离冷笑，眼里布满一层冰霜，闪亮的眼眸里染上了浓郁的杀机，“呵！你们这些男人，内里其实都一样，自私自利，丑陋不堪！说一套做一套，嘴上说得好听，油嘴滑舌，光说不做！”
她同情地看着风初满。“小妹妹，你看看，你为他连命都不要，挡刀子的时候眼睛都未曾眨一下。”她冷笑瞥向黎言之，眸中浸满讽刺的冷锋。“可他呢！他嘴上说着好听，为你而活？狗屁！眼下见你命悬一线，可曾愿意为你豁出性命！”曲月离眼里怒火熊熊，语气中不乏愤愤之意。“到姐姐这儿来，我不会伤害你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可怜之意，试图哄骗风初满与之决裂。
风初满淡淡一笑，“曲月离，你是在偏激自私的过分！”
曲月离眉头一皱，怒道：“你说什么？”语气中几分讶异。
“你以为，他不为我死，我便会对他失望？心存芥蒂甚至恨他吗！”她声音洪亮，不乏讥讽之意，眸中冷冽到能掉出冰渣子。“抱歉，我没如你预料的那样！且不说我对他没有男女之爱，便是有……我也从不希望他将那杯酒喝下去，他要是喝下去了，我绝不会为他流半滴眼泪难过半分！相反的，我会踩在他尸体上破口大骂，嘲笑他、讽刺他，任人掣肘，不知反抗，他便不配活着，更不配……爱别人！”
风初满这一声声，如同钟声回响，震得黎言之耳朵发麻，心头发颤。
这心底又冷又热，又甜又酸。
一边为她如此知他心意而欣慰，而另一边她说：且不说我对他没有男女之爱，便是有……
她对他没有男女之爱，那相护之情……全是因为什么？黎言之压下心头苦涩，“我的命本就不足惜，生死于我而言早已看淡，其实，今日这杯酒喝了也无碍，在这天地之间我总归也是一人，生死……也无人牵挂。”
那样卑微的语气，让风初满有一点心疼，她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我不愿……她怀着愧疚活下去。我这条命，活着，就为了护她，免她惊，免她扰。护她一世平安。”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风初满偏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唇，干巴巴道了句：“黎言之……”你这是认真的还是做戏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她闻言怔然，没想到自己的试探非但不成功，反而让他二人不屑一顾。这些冠冕堂皇的解释，说到底都是虚言！
她手心一股力量将地上的长刀吸入掌中，“难得到现在你们还能如此心意相通！既然如此，你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吧！”语调里多是杀意。
天色不知为何倏尔变得阴暗，头顶上的浓云黑压压一片。风初满暗暗疑惑，这天方才还是万里无云，怎么变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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