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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不也活着吗？
梨落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男子，问道：“风姑娘认识长影？”
风初满别开视线，淡淡道：“不认识。”
“我还以为风姑娘认识他呢！”梨落淡淡一笑，“看来还得带着他找到记忆才能送他离开了。”
风初满偏头看着她，眼神里藏着几分疑惑：“你……什么意思？”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是一只残缺的魅，除了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余什么也不记得，他没有了记忆，也不能魂归阴司投胎转世，无奈之下只能容他跟着我，我费了好大的气力为他补好了身体，却不能在阳光之下长存，所以才为他寻了黑狗皮做了这件披风。”明明什么都不记得，却偏偏要跟着她，无奈之下只能随着他，梨落说完这些，风初满脑子中不断回放第一次遇见长影时的模样，手起刀落，一身血污苟延残喘，却不肯放弃，誓死要取那貔貅的心脏！
而今他跟着她，却已经是一只魅了么？
想起那老头所说的，付出代价便能使人死而复生，这代价……究竟是什么？
难道他竟是将自己献祭……
如今看来，他果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风初满眉头微微皱起，试探问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梨落闻言一愣，“记得什么？我应该……记得些什么吗？”
风初满眸光微闪，落在长影的脸上，她不能忘记那一夜他抱着她的尸身，轻声唤道：“阿洛……”情义缱绻，嗓音微咽，似乎是用尽了一生的气力。
彼时，她以为他们会幸福地在一起，可没料到两人如今相伴而行，竟然不记得彼此分毫，不由得令人唏嘘。
男子懵懂的眼神里，缺失的光彩是生命的印记吗！
他为了让她活过来，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
逆天而行，必遭惩罚，这惩罚若只是如此，她也愿意为师傅这般，好报这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
风初满眼中充斥这凝重，似是不忍再看，偏过脑袋轻靠在夕阳的光影之下，目光落在凌波渡口湖水表面波光粼粼的碎影里。
人人都说，紫阳山玄华真人高不可攀，如神祗一般落在紫阳山的千秋光晕中。
可他死去也不过短短数年，便被掩埋在岁月里，成了世人眼中的传闻，说书人口中的故事。
他，也如同眼前的晚霞一般陨落了么？
望着眼前波光闪耀的水面，那璀璨的湖面碎影浮沉，在这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一切既然是从此开始的，她必须要搞清楚，如今他是生是死！
倘若、倘若他真还活着……
风初满眼中倒映着碎影光辉，闪闪发亮，双手抑制不住有些发抖。
“风姑娘当真要再看一遍吗？”梨落发声提醒道，“这世上的人，多半要靠着把痛苦遗忘，把回忆深藏，才能度过这苦涩的一生，你何必把伤痛再扒开一次？”
白色的帷帽盖住她的脸，瞧不清的帷帽下，紫色的眸子闪烁着光晕。
渡口两岸早已荒废，人迹罕至，夕阳下古树寒鸦挥打着翅膀
“遗忘诚然是个好法子，可是我这人一向喜欢明明白白，与其浑浑噩噩度过一生，我宁愿一次痛个干脆！”她浑浑噩噩的时间够久了，从前不晓得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他有可能活着，她怎么能容忍他消失不见。“这一次，我一定要知道……”他究竟发生些什么，究竟是生，还是死。
梨落见她执意，也不再劝，凝视了一眼掌心，另一只手飞快闪过一道白光，血色顿时从掌心散漫出一道红光。
风初满感觉一道红光闪过眼前，睁开眼时便是一片晚霞辉映下的凌波渡口。
忽然耳边传来刀剑厮杀之声，她每一刀都如同割下她心上的一片肉。
她错愕的回头望，那一群蒙面黑衣之人，手拿玄剑闪着阴冷的光，一点一滴的血掉落在地上，啪嗒作响。
杀手皆是一言不发，目光如炬。
他步步后退，风初满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朝后一直退去，风初满想伸手扶住他，手却只是碰到一片虚空，他惨笑一声，望着眼前步步紧逼的黑衣人，道：“楚家的孩子，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当年之事的确是我做错了，今日以命相抵……也是……也是报应！”他说着话，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已然摇摇欲坠，拄着手中剑抬眼笑了笑。
“玄华，你还有脸提当年之事！”为首的男子一身黑袍，宽大的帽檐挡住了脸庞，声音清冷克制。
他一挥手，杀手立刻猛然扑上来！
玄华已是身受重伤，哪里能敌得了这么多高手！
刀剑的利刃一次次划开他的身体，风初满伸手想去阻止一切，却什么也碰不上，什么也阻止不了！
她忘了她看到的只是幻影。
只见他倒退到凌波渡口的尽头，身后便是一片深潭碧水。他嘴角冷勾了勾，目光朝风初满的位置望过去，一双眸子闪过一抹温柔之色，声音微弱，断断续续道：“本来答应你三个月便……便回家，可惜这一次……只怕、只怕不能实现了！”
只见一只箭羽从空气中刷的飞来，迎着他的胸膛直直射去——
“不！不要！师傅！”她厉声尖叫，身影往渡口的深水中跃进，却在这时光影一闪，眼前波光粼粼，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她方看清眼前景象，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那有什么鲜血和尸体，她只听到一声怒骂：“风初满，你真是个疯子！”
她竟然真的跳了下来！
要不是梨落死死拉住，她已经掉入那幽深的水中了。
梨落扒着青州的岸沿，指节发白。
风初满见她吃力，道：“抱歉，我连累你了，你松手吧，这水淹不死我的。”
梨落冷冷嗤笑：“这可是渡口，水深千尺，你确定你能游上来？！”
“……”风初满一愣，在想说什么却被猛地向上一提，两人都甩上了岸。
长影身姿一立，已经将梨落护在怀里，风初满自然无人相互，冷不防扑在地上。
额……真他娘的疼！
水面之上，波光粼粼，水面在夕阳的映照之下，如血一般泼洒在上面。
滚滚逝水，不舍昼夜。
她仿佛看见，他躺在那冰冷的湖面上，一身白衫被刀刃早已割地破碎，整个凌波渡口的湖面，尽被他的鲜血染红。
一滴泪垂落，水面连个水花都没有，掉入过往无影无踪。
她失神呢喃：“他真的死了吗？”
梨落将幻境彻底收回，血色从空中弥漫渐渐凝成一道微光凝入她一边紫色的眸中。她道：“我的每一个雇主都会问这一样的问题，我的回答也总是一样：节哀顺变。”
风初满心中黯淡。
梨落不知想到什么，话有些犹疑：“瞳魅寻魂结境从未出过差错，但是……”
她闻言眼睛一亮，“但是什么？”
“曾听说过一招金蝉脱壳，便将自己神魂与傀儡术结合，如此傀儡虽死，其身仍存。”
她眼中明显一喜，忙道：“那师傅是不是有可能……”
“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能使出这股法术之人一旦将自己神魂附于傀儡之上，自己便毫无知觉，傀儡一死，神识大多会消散，很难有机会魂归本体了。任你师傅有通天之法，只怕也是难逃一死，多半留下一具不死不灭的身躯罢了，能醒过来的……我至今未闻。”
风初满不甘心道：“还是有机会的对吗？”心里期盼着旁人应和，答案如同她期盼一般。
可是，梨落没有接话。
夜色渐渐垂暮，原本天边洒落在渡口的红霞万里也渐渐变成了清冷的色调，巨大的黑影沉沉从天边笼罩而下，罩住了天地，也罩住了她的心。
阴冷，如临深渊。
师傅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以命相抵？
难道，这之间还有什么隐情是她不知道的。
她回过神来，想起方才在幻境之中所见黑衣银面人，似乎那身形声音在哪里见过，可是再细想又不知在何处见过，奇怪，为何这般熟悉？
几日后，晋源热闹非凡，红灯扬起。
凌波渡口之后的第二日，风初满本欲告辞四处寻访师傅踪迹，这时头顶却被一只白鹭盘旋飞过，梨落吹了吹口哨，只见白鹭停落在长影手臂，她取了白鹭纤细的脚边信件，笑了笑道：“只怕这回风姑娘要耽搁几日了。”
“发生了什么事？”
梨落将手中信件递上前来，“葛渊传信来，你师姐大婚，你这个做师妹的难道要缺席？”
风初满接过信件，蹙眉一看，“十日后？”
这未免太急促了吧！她心里涌起几分异样。
梨落勾唇一笑，语气几分神秘，“看来，这回有好戏看了。”
尚未进入萧家堡内，便见晋源城四周红灯高挂，街道上热闹非凡，便听闻四方百姓咋舌议论，新任萧家堡堡主如何疼惜妹子，此次婚嫁大摆流水宴席，城内酒家吃喝皆有萧家堡慷慨解囊……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好听的话在口里家家传唱。
听到那句“萧家大小姐贤良淑德，新婚夫婿俊朗无双”之时，风初满略挑了挑眉，干咽了咽口水。
这两个形容反过来也许倒合适些许……
马车在萧家堡的大门迤迤停下，小斯进去禀告不一会便出来请，风初满见到厅内安坐的几人，脸上便全是严峻之色。
她的脚步缓慢了些许，心中的疑惑又深了几分。
睦月师叔？她如何出现在萧家堡？那夜她带着风初满进了寒冰洞说明了师傅境况，便彻底消失在了紫阳山，现在难道是因为师姐大婚，所以过来了？
可是，当真只有这么简单吗？
想起她上次决绝刚毅离去的模样，风初满心中几分怪异。
她已经褪下了紫阳山的山服，穿着如普通的妇人，因为练功修法的原因，脸上依旧年轻，看她坐的位置，明显被萧慕奉作上宾，一见风初满几人出现，她看了她一眼，轻笑道：“阿满，来了。”
风初满行礼道：“师叔。”又向萧慕迤迤施了一礼。
萧慕引手指着身旁的椅子，“快坐”又笑道，“菱纱这几日还念叨，你来了她肯定高兴，刚刚和葛渊出去了，想必也快回来了。”
侍女奉了清茶，风初满含笑点头：“嗯。”
风初满又和睦月随意攀谈了几句，心想师姐大婚，睦月师叔作为师傅的确没理由缺席，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素手轻轻端着清茶在唇边假意啜了一口，打量了一眼萧家堡入目的大红喜字，心里千回百转。
话音刚落，大堂外徐徐走进两道身影，徐菱纱一见她，连忙笑迎上来：“阿满！”一把便扑上来抱住了她。“我好想你，什么时候来的！”
“师姐，你别激动啊！”风初满被她紧紧抱着，有些喘不过气，红着脸艰难开口。
葛渊在一旁急道：“傻子，你轻点！”
徐菱纱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微红，拉着风初满的手亲昵道：“我们一边去说话。”她对这睦月和萧慕道：“师傅，大哥，我们先走了！”
萧慕无奈一笑，脸上弥漫着宠溺：“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蹦蹦跳跳的，当心身子。”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她随口应付几句，便拉着风初满匆匆离去。
“去吧。”睦月笑道。
身后葛渊喊道：“傻子，你走慢点！小心点！”
徐菱纱猛然停下脚步，威胁道：“不准跟过来，我要和阿满说话，你一边玩去！”
葛渊满脸委屈：“傻子，我……”
“你什么你！不准跟着我！”
“不跟就不跟，那你慢点，当心身子。”葛渊依依不舍，有对风初满道：“师妹，你照顾好你师姐和小侄子了……”
在风初满呆愣之际，徐菱纱这厢已经将她拉走了。
小亭子的石桌上早已摆满了各种小吃，五花八门，让人垂涎欲滴，徐菱纱将她按在桌边，“有没有吃饭，这些都很好吃的，你快尝尝！”
风初满看着她的肚子一愣愣，“师姐，你……”她犹豫了一些，不可置信看着她，憋了半天方道：“你有宝宝了？”
徐菱纱一口绿豆糕刚送到嘴边，顿了顿，脸色大红，干咳了一嗓子，有些扭捏道：“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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