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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暮色流水待君归 > 第71章 琉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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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着又要吵起来,风初满急忙道:“葛先生说的极是呢!易老这不是没辙我们才来找您嘛,可见您的医术才更胜一筹呢!”

    易天行闻言不快,怒道:“臭丫头说什么呢!”

    却见葛元清脸上得意之色毫不掩饰,笑道:“嗯,可算是有个明白人了!”

    奏效!风初满继续吹捧道:“易先生的医术在您面前只能担个马前卒的小角色罢了,您才是真正的医中圣手呢!什么疑难杂症在您眼中也就芝麻大点儿的事,一定是手到擒来!”

    “哎,过誉过誉啊!”葛元清忙谦虚一番,实则心里无比顺畅!

    “你这丫头,怎么之前没发现你这么溜须拍马呢!夸就夸人,竟这般拜高踩底!哼!”易老气得脸红脖子粗,瞪着葛元清道:“你能耐!你有本事给他治好!我看别是光说不做假把式!”

    葛元清随即意识到什么,得意之色一敛,眼神扫过风初满和易天行,再看了看床上病患苍白的神色,道:“好哇,你们唱的好一出双簧!原来在这儿等着老头我!”原来两人是要激他治病救人呐!“哼!易天行你个臭不要脸莫不是忘了,当年咱两可是发了毒誓,绝不医治同一人,你今日莫不是要出尔反尔!”

    刚刚风初满溜须拍马,易天行岂能不明白,两人就这么配合唱了出双簧,意在激得这葛老头救人,谁知太急功近利竟教他识破了,易老脸色微微不自在,抬了抬眉毛,有些不甘心,继续激道:“你这般找借口,莫不是怕医圣的招牌给砸了!”

    “哼!你也莫要激将法,说什么我也是不会救他的,誓言便是誓言!焉有违背之理!”葛元清也是毫不给面子,负手只当没看到!

    “你!”易天行气结。

    风初满暗暗咬牙,这葛元清怎的这般顽固,她拱手道:“只要葛先生愿施以援手,只要先生所求的,阿满都尽全力满足……”

    “哟!小丫头激将法不成,这便开始以利相诱了!”

    她顿了顿,对上葛渊的眸子,道:“我的血,想必葛先生懂得它的价值,想要多少血,阿满都能给您……”

    “我老葛是那么没有骨气的人吗!”葛元清脸色一变,挥手冷声道:“我告诉你们,不干就是不干,给什么老子都不干!”虽然条件的确很诱人!

    易天行气急,伸手就将葛元清的衣领死死揪住,口沫横飞地骂道:“死老头,你这死犟的驴脾气,我告诉你今天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不然……不然……”

    “不然怎样!我还就告诉你了,你今儿个你就是打死我!也休想!”葛元清也不示弱,整个人像是被拎起来的公鸡一样,因为吵架,脸色通红,头扬的老高!

    易天行似是想到什么,放下他的衣领,冷笑道:“你可是想好了,不治?”

    风初满不解地看着二人,这易老又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哼!不治!”

    易老指着黎言之道:“你可知他是何人?”

    葛元清虽不明白易天行这老狐狸要做什么,但还是道:“明知故问,老头我虽与外界接触甚少,可三省门门主还是知道的!”

    易老捋了捋袖子,继续道:“那你可知道他叫什么?”

    葛元清不解,瞪道:“又明知故问!”已是不愿再答。

    易老也不急,幽幽问道:“葛兄,你可还记得楚枫?”

    “你……这是何意,楚枫不是已经……”死了吗?葛元清脸色大变,口中之言迟迟未完。

    易天行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你可知这小子本名楚聂,正是小枫和月山之子。”

    楚聂……风初满暗暗念着,奇怪!怎么如此熟悉,楚聂……可就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哪里听过,究竟是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呢?

    “想不到……想不到他竟还活着……”葛元清眼中掀过惊涛骇浪,眼睛睁大,似有热泪氤氲,颤声道:“我以为当年无一生还,不曾想楚家血脉仍存!真是老天有眼!”

    易天行低叹一声瞧了瞧风初满,又转向葛元清,半晌,继续道:“你可还知这个丫头,姓风。”

    葛元清不可置信地看着易天行,眼中又是掀起惊涛骇浪,激动地看着风初满的脸,眉眼处细细打量,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难道她竟是——”

    话未说完,易天行忙接话:“她就是!”

    是什么?这两个老头打什么哑谜,她怎生就听不懂!风初满不解问:“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我是……是什么?”

    葛元清如梦初醒,敛去神色,并未回答风初满的话,只是叹了一声,道:“既如此,这小子我救!”

    易天行大喜,哈哈笑道:“这是你说的,你可别反悔!”

    说着就拉着葛元清给黎言之搭脉看病,葛元清眉心微凝,看了易天行一眼,这臭不要脸的老小子是给他送来个大难题来了呀!

    他瞅了瞅屋内的一干人,道:“都给我出去,这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开的是茶馆呢,都出去等着,别妨碍我诊治。”

    说着便将风初满等不相干人给赶了出来。

    不多时,天色渐晚,风初满坐在院内的石桌旁,心思沉重,满腹不解。

    赤峰倾了杯茶水递来,道:“天气渐凉,风姑娘喝杯热茶暖暖吧!”

    “谢谢!”风初满微微展唇,接过茶杯在手中无意摩挲,心神有些恍惚。

    赤峰见她出神,猜想是为公子病忧心,想说些什么劝慰一番,可愣是一个字都没憋出来,只好作罢。

    风初满心内虽然焦急,但此时却在思量另一件事,刚刚他二人分明是有事,可见她发问却又不说,这黎言之何时是叫楚聂?难不成他并非黎崇之子,那他究竟是谁?

    她瞧着刚刚那二人瞧她的神色甚至怪异,不答话……分明是有事情瞒着她!

    究竟是什么事,易天行那一句“你可知这丫头,姓风。”这句话究竟是何意?她本就姓风啊!

    风初满只觉得脑袋涨涨的,姓风……有什么不对吗?

    她姓风……这不是天经地义……

    不对,她是从何时开始姓风的,为何姓风?

    风初满只觉得脑袋要炸了,百思不解,她看了看一旁持剑而立的赤峰,垂眸吹了吹手中微热的茶,小抿一口,抬头问道:“赤峰,你是何时跟着黎言之的?”

    赤峰一愣,“这……风姑娘问这作甚?”

    她闪了闪那双清亮又略显朦胧的眸子,浅浅一笑,“怎的?是不方便说么?”

    赤峰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那倒不是,只是我也没有记过时间,约莫是八年前的三月初罢!”

    “八年前……”风初满喃喃道,“只有八年,时间不对……”

    当年初上紫阳山,她也就八九岁,距今也近十几年了。可是八九岁之前的事情她倒是半点都想不起来了,为何她姓风……为何偏偏是风?

    “在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他不知何时已立于身后,一身淡青长袍,在夜色月色之中傲然身姿,仿若谪仙。

    风初满微微一笑,“你醒了。”

    “本想着装昏倒,叫他二人不吵,没料到最后竟然睡着了。”他拉住风初满的手,温热的掌心裹住她万年如一日的冰凉。兀自笑了起来,笑的真好看,像天边朗月,河岸清风。

    可惜一副病体残躯……

    冷被寒衾之中,他掀被从后面抱着她,她身子一僵,不多时也渐渐有了些许暖意,她依偎在他怀中,那双环着她的手虽未用力,她却分明感受到彼此珍惜的力量。

    黎言之,究竟要怎样才能留住你?是否就像此刻你明知怎么也捂不热的手一样,我也明知易天行医术也不在葛元清之下,还非要为你续命是一样的!一样的执着,只为在寒夜天凉中取得一点点温暖。

    闻着独属于他的味道,心中却出奇安心满足,她想到阿紫,想推开他,却终究是舍不得。

    过往在凌雪峰上所经历的所有的时光,那些时光中的寒冷和孤寂仿佛在这个怀抱中,一一得以化解,这样的他,终究不是她的,是那个阿紫的。

    她一狠心,转头推他的,道:“你别睡这,去外间吧。”

    “阿满,你到底是怎么了?”他凝视着她的脸,灯火已熄,一双眼更显得幽深。

    她只是敛下眼睑,不看他,低声道:“你我尚未成婚,这样同裘共枕终究不合礼数……”

    “你知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不知你说的哪个。”

    “你为何突然又如此疏离?”他单刀直入,不再与她打哑谜,直言道:“自我这次醒来,我就觉得你与之前不一样,你老实告诉我,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如你意?叫你不舒心?”

    “没有,你想多了,我自来性子冷淡,你也是知道的。”

    “阿满,我有哪里不是,你与我说便是,你这样疏远我,我心里也难受,你我历经这般艰难,才走到今日,本就不易,你休想这样不明不白地疏远我!”

    她本已经劝了自己千万遍,不与病患计较,可是一想到那日他呢喃的梦中人,阿紫,她的心就如针扎一般。

    风初满抬起头望着他的眼,两双眸子在夜色中幽深对视,半晌,她出声:“阿紫是谁?”

    他好像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身躯一震,脸色在黑夜中瞧不清楚,想来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他喉头微动,一句话都没挤出来。

    风初满心中更凉,又道:“多年前我便听你在嘴边说过这个名字,果然,她就是你心心念念挂在心头的人!怪不得听你在梦里都喊着她,念着她。黎言之,这么多年来,你心里都是她对不对!而我,不过是她的替身!”

    “阿满,你误会了。”

    “误会?黎言之事到如今你还说误会?若只是误会你又怎会在梦里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和她很像,所以你才刻意接近我的?”

    她狠狠地推了他,却被他双臂箍地更紧,她声音有些喑哑,似乎用尽了力气才说出这番话。

    “你和她一点都不像,她欢脱地像只鸟,你文静如兰,你们不一样。”

    “我不想听这些!我只问你一句,这么多年,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半分位置?”

    “阿满,只有你。我这颗心,自始至终全是你。”

    “那阿紫呢?你又怎么解释?”

    “关于阿紫……我现在不能说,你只需记得,我都是为了你好,我不会害你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我更希望你过得好。”

    “你出去!”

    “阿满,外面冷。”

    “滚!”

    她又往他怀中靠了靠,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她是个不老实的,一会儿靠一靠,一会便挠挠头,只闻得????的声音,到了半夜两人都未合眼。

    她扑闪扑闪这眼眸,在夜里尤为清亮,她抿了抿唇正要说什么,就被温热封住……

    黎言之再也顾不得其他,俯身覆上,将那些顾虑统统抛之脑后,再无人能挡住他的执着,每一处的摸索都是这十几年阴暗中苦苦支撑的相思不忘。

    次日,天光大亮,他已不在枕边。她感到肢体微微不适,抬起酸疼的胳膊,想到昨夜……他们竟坦诚相待到如此地步……

    风初满脸色大红,将头又埋入被子中,暗暗咒骂自己,“风初满,你真真是个禽兽。”

    如同易老的诊断一般,葛老头的诊断与其并无二致。

    周身经脉严重受损,五脏六腑皆已千疮百孔……

    “你小子是得罪了多少人,身上竟然中了不下百种剧毒,更叫老头惊讶的是你竟还活着!这……这简直闻所未闻……”

    风初满虽已听易老简单阐述过他的病症,却不曾想,竟然严重到此等地步!不下百种剧毒,五脏六腑千疮百孔……她到如今才发现,自己与他相识数载,却对他一无所知!

    她不知他曾叫楚聂,不知他身负重伤,不知他经受何种、何种不堪回首的过往。

    风初满满腹疑惑,无处消解,只觉脑中混沌一片,定神问道:“两位先生可有解法?”

    葛元清和易天行相视一眼,面目虽已苍老,眸中清明仍在,都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风初满急急道:“难道两位都无计可施吗?世人皆道二位医中圣手,一定还是有办法的对不对?”她伸手分别揪着二人的衣袖,突然想到梨落,“梨落!梨落她不也活过来了吗?葛先生,您能让她死而复生,也能治好他对不对?”

    赤峰同四煞齐齐跪下求道:“求两位老先生救我家主子,赤峰愿意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这这……”葛老无奈道,“丫头,梨落能死而复生可是以命换命,得不偿失啊!”

    风初满急急道:“只要能救他一命,阿满愿意以命换命!”所幸她也是没有几天好活了,若能换他安康,倒也划算!

    黎言之心中大动,“阿满!”她竟愿以命换命!

    “我等亦愿以命换命!”赤峰等人亦是应和道。

    “可惜啊,你们即便愿意以命换命,只怕也是有心无力,梨落能死而复生是不仅是有人为她续命,倾尽一身骨血,沦为魅影。关键……有瞳魅之功,可这世间再无第二个瞳魅。更何况梨落也算不上活人,成为瞳魅宿主,不老不死的存活,从此不识酸甜苦辣之味,不辨绚烂七彩之色。”葛老缓缓问道,“我且问你,你甘愿为他续命,可是想他这般活着?”

    这般活着,与死人何异。人活着,不就是身感万物,心感千情,恰恰是生老病死,方能体味这浮生之味。她又怎能让他从一个深渊跃入另一个深渊……

    她仿佛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败下阵来。

    “若这般活着,有何生趣?”黎言之咳嗽几声,原本苍白的脸色粘上几分不正常的红色,“咳咳……在下残躯病体劳烦两位先生费心了,我自知时日无多,此番前来也只是心存一丝妄念,强人所难罢了!”他瞧着风初满有些发颤紧握的双手,不着声色的握住,“既已知无力回天,你们也莫要伤怀,世间万物皆有消湮之日,岂知于我而言这何尝不是解脱呢……”他声音轻飘飘的,似乎生与死与他而言,不如指尖一抹尘灰的分量。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握着风初满的手不敢松懈半分,也不敢再添加半分力度,他害怕自己忍不住泄露的心慌和不舍。他不曾想自己竟也有心慌的一日。

    风初满声音有些哽塞:“黎言之……别说了、别说了……”

    “主子!”

    易老思虑半天,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或许……也并非全然无计可施……”

    赤峰疾呼道:“易先生,您难道还有其他方法?”

    黎言之按捺住性子,问道:“不知先生这是何意?”

    易老道:“你们可听过琉璃花?”

    葛老急急答道:“你说的是世间流传的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琉璃花?”

    “正是!”

    赤峰凝眉,“这不是世间谣传吗?这琉璃花究竟有没有,我们无从得知啊!”

    是啊,世间有琉璃花的传说,却还没听谁真正见过这花,所以有没有尚无从定论,便是有,幽幽世间,又从何处去寻。这办法,形如虚设。

    葛老解了腰间的老酒狠狠灌了一口,再不言语,只是看着众人颓丧,嘴边欲言又止,终究是低叹一声。

    众人也是沉默默然。

    风初满怔怔出神,琉璃花……又是琉璃花,或许旁人不知,可是她身为紫阳山弟子却是知晓,师傅曾说过琉璃花,紫阳山世代守着此花,可是她也未能有幸一见。这琉璃花按道理应该在紫阳山由师傅守着,可是师傅如今音渺茫,又如何去寻?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师傅的消失,或许正与这琉璃花有莫大的联系,这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回到几年前她四处寻找师傅踪迹的时刻。

    风初满凝眉,道:“不论是真是假,总得尽力一试!”

    赤峰道:“风姑娘说的对,我等这就出发去为主子寻来。”

    葛老扯出一丝苦笑:“谈何容易,老头我去了那么多地方,都从未见过此花,你们这般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此花生长在极寒之处,花叶几乎透明,摘下便死,极难成活,想要救人性命,必须得是活着的。”

    葛老头说着又喝了一口酒,面色愈发凝重起来,道:“想救人性命,哪有那么简单,这琉璃花得连根种在心口,与心脏相连,流于血肉之中,寄生人体。因这物是极寒之物,初时会手脚冰凉,稍有不慎,宿主便会冻死!只有极少数能活下来,但也是生不如死!”

    黎言之皱了皱眉,道:“那这样救人生死之间,又有何益,平白遭罪!”

    “呵呵,所以百年前有位医者琢磨出了一个法子,可以消解琉璃花之上的寒性,不仅可以救人性命,而且可以随着琉璃花一同存活,寿命远在常人之上。”

    风初满好奇道:“远在常人之上?那琉璃花能活多少呢?”

    “谁知道呢?我老头又用过琉璃花,哪里知道能活多久,估摸着几百岁吧!”葛老靠在竹藤椅上动了动白眉。

    “那岂不是老妖怪了?”风初满低声道。“怪不得琉璃花引起了无尽的厮杀。”

    黎言之亦是道:“这样的宝物必然引起人的贪念。”他转头继续问道,“那方才前辈所说的消解琉璃花上的寒性,前辈可知是什么法子!”

    葛老问这个,脸色倏地更难看,带了一丝怒意,“说到这个法子,就更是泯灭人性了!”

    易老急急道:“什么法子?”

    “换心!”葛老拿着酒葫芦的指节有些发白,面色更是怒气不掩。

    易天行同为行医之人,葛老虽然回答地言简意赅,别人或许没懂,他却懂了,面色发白,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莫不是叫上一个琉璃花寄主的心脏移给病患?”

    风初满怒道:“那岂不是残害一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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