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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暮色流水待君归 > 第72章 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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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老眉毛胡子都要吹掉了,咬牙道:“岂只是一条!个人体质不同,稍有不慎就会死去,这其中死伤之人何其之多!起初他们拿刚刚咽气之人试验,最后干脆拿活人做实验品,一时之间,江湖因琉璃花掀起的腥风血雨,此起彼伏!”

    赤峰道:“想不到如此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的不是琉璃花,是人心!”黎言之倚在榻边,面色颇为凝重。

    自这番了解之后,众人谁也不提去寻此花为黎言之续命,因为都明白,琉璃花一出世间,只怕又是一场风雨。

    不知不觉在此处待了十几天,葛元清和易老二人虽然不能治愈黎言之身上的旧疾,却也未见恶化,反倒使得原本惨白的面容,多了几分血色,表面上看似乎他就是一个健康的普通人。

    令风初满没有想到的是,葛老竟然也愿意随着黎言之出山,并未其诊治。世人皆知葛元清身为鬼门门主,医中圣手,几乎不参与俗世,行踪荫蔽,甚少为人诊治,更别提出山了。

    这次葛元清主动前往三重门,倒是让风初满颇为意外。究竟是为什么打动了葛元清呢,若说是师兄弟之情,风初满定然是不相信的,要知道葛元清一开始是极为抗拒给黎言之治病,怎么突然转变如此之快!

    想起那一日,几人之间欲言又止的模样,风初满有些纳闷……似乎与她也有些关系。

    对于葛老的一同前行,黎言之倒是面色如常,似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一般。

    也对,他们似乎是旧识。

    会铜川的路,比来时更热闹一些,风初满倒是心思沉重,向来也不多言语,只是添了葛元清,这一路上,吵闹和拌嘴倒是从未停歇。

    “我说,你这死老头怎么知道那么多关于琉璃花的事情!”

    “这是因为老头我博学多识,好学敏思,和你这种浮华之人……是不消比较的!”

    “我说你不贬损我几句就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非也非也!”葛老头打了个嗝,一车的酒味,笑道,“不贬损你几句,老头我呀是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不舒服,骂你几句我就心情舒畅,包括那茅房都上的顺畅!”

    “你个老东西,如此粗俗,怪不得年纪一大把都讨不到媳妇!活该你当光棍!”

    “呸!老头我是不愿被女人束缚手脚,不像你骚包一个,自称天下第一美男,不也是一个人,臭不要脸,还说我呢!”

    “葛元清!你个古怪的老糊涂虫!”

    “我……我老糊涂虫!你还是臭不要脸的老骚包呢!”

    ……

    他二人在马车骂的是火气冲天,嗓门震得林中路过的鸟儿刷刷往远处飞,黎言之和风初满的马车虽走在前面,但是却也离得不远,一路上免不了耳边都是二人互骂之声,吵得风初满头有些涨。

    她扒开窗布朝外看了看,忍不住笑出了声。

    黎言之靠在车边,手里捧着一本书随意地翻阅,听她这么一笑,问道:“在看什么,这么好笑?”

    “我方才在想赤峰骑着马离二人马车最近,一路上不知道怎么挨过来的,遂往外看了看,现在一看他倒是丝毫不受干扰。”说着,她便眼神示意了一番,“喏,你瞧!”黎言之也往后望了望,见赤峰淡定地骑着马,可在一细看那耳朵里分明塞满了棉絮。

    这一看不要紧,黎言之也忍不住失笑出声,“赤峰是个稳重的,不曾想也被这两个顽童逼至如此境地!”

    风初满想起那一日几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垂了垂眸子,貌似随意问了句,“上次隐约到他们说起你的旧事,你原本姓楚么?难道你并非黎崇老先生之子吗?”

    他顿了顿,显然没想到她说起这个,他对上她的眸子,目光深邃,仿佛要从风初满那双清澈却又朦胧的眼中贯穿至心底,好似要看穿她。

    风初满见他这副模样,只道是有些犹豫,的确,打听人过往确实是不太好,连忙笑了笑摆手道:“我可不是要打听你的私事,你不方便说就算了哈!”

    他淡淡一笑,解释道:“前尘往事,倒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年月久远,所以方才有些出神。”

    他们的马车很宽敞,靠在另一边的小茶几上还放着一壶热茶,他慢慢倒了杯茶水,“你若是有兴趣,我便说与你听,只是故事有点长,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他递了杯热茶于风初满手中,“来,暖暖手。”

    “如你所知,我并非黎崇的儿子,我生父楚枫,早年浪迹江湖,习得一身武艺,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我母亲,适时还是青州名医葛双成的小女儿葛月山……”

    “葛月山?”风初满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金光,“那你与葛老先生关系是?”

    “他是我舅舅。”

    “舅舅?”年岁怎么显得有些大?风初满如是想。

    黎言之似乎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解释道:“我母亲是家中最小的女儿,所以年纪差的有些大。”

    风初满用手撑着下巴,笑道:“怪不得葛老先生愿意为你医治,原来你们是亲戚。”她又问道,“那后来呢,你又怎么跟了黎崇老先生姓呢?”

    他脸色有些不太好,有些僵硬,但很快就一闪而逝,继续道:“我父亲年轻时颇有游侠之风,为人仗义,故而与几位江湖好友结为了异性兄弟,他们一起行侠仗义,惩奸除恶,还未与我母亲相识之时,便在江湖之上小有名气。”

    “那后来呢?”

    “在江湖闯荡地久了,终究还是要归于平静,众人开始慢慢自创门派,成家立业。”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事,脸上一派温柔祥和,“我父亲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各奔东西之后,他仍在漂泊,有一回惩奸除恶时中了毒,恰好被出门采药的母亲所救,不久两人便成了婚……”

    “原来是一出美救英雄的好故事!”

    他笑了笑,很快又敛去了神色,继续道:“父母成婚之后便住在外祖家中,外祖膝下只有一子一女,葛老不愿意继承家业,倒是在外面接替了鬼门的门主之位,外祖知道后十分恼火,一气之下将他划出了族谱,没过几年,外祖去世,于是便将医馆交于了我父亲手中,父亲本就是个漂泊不定之人,和母亲过了几年便厌倦了安逸的日子,后来便离了家,这一去便是七年没有踪迹……”

    他想起那段往事,脸色有些发白,咳嗽了几声,风初满急忙将手中热茶递到他手中,温度刚刚好,他顺势饮下,嗓子湿润几分。

    风初满这才想起,那杯茶她已喝过。

    他倒是没在意,继续道:“又过了几年,母亲关了药铺,遣散了家中仆从,带了我和几个随侍,一同前往了青州的风家。到了风家不久,母亲便卧病在床,那时我才知道母亲早已身患重病,只是放心不下我才一直强撑着……母亲行将就木之际,将我托付给了风家夫妇,风秋明和他的妻子玉衡。”

    风秋明,玉衡……风初满听到这个名字,心中莫名疼痛,一股压迫的寒冷从心底泛滥。

    “阿满?”

    “没事。”风初满摆了摆手,强撑着笑了笑,道:“后来呢?”

    “我父亲原本是风家的养子,与风秋明一同长大,风家夫妇待我视如己出,可是好景不长,后来想必你也知晓一些,风家落败,我便辗转被黎崇收养。后来的事你也知道,黎崇死后我接替了三省门,一直到今天。”

    “风家落败我听说是遭人寻仇,一家上下尽被灭门,的确凄惨。”风初满凝眉。

    她也姓风,当年偶尔听到只言片语,心头不大高兴,总觉着自己也姓风,看到风家如此凄惨,总归是有些同情。

    黎言之紧握拳头,指尖有些发白。

    她突然想到什么,犹疑了一会儿,道:“上次听他们说你幼年经脉俱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盯着他看,有些小心翼翼。

    “……”他没有回答,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得很,猛然咳嗽了几声,脸色很不好。

    风初满心道,只怕陈年旧事,回望也是一种勇气,罢了,不问也罢。

    她忙又递了杯茶,他静静饮下,脸色好转一些,凝眸看着风初满,伸出手抚过她的面庞,指尖掠过,寸寸微凉。

    他轻声道:“阿满……不是我不愿告诉你,只是有些事,你知道了反倒徒惹伤悲,不如不知道的好。”就像这样,在他身边,直到……他死了,过去都被埋在岁月中,她依旧回紫阳山,日子虽然清苦,却也没有烦扰。

    更没有……血海深仇,滔天怒意。

    风初满怕他身体不舒服,连忙捉住他的手点头道:“我不问了,不问了……你休息一会儿吧。不然身子不舒服,易先生又该骂人了。”

    她忙掩去心中揣测和不安,又给他掩了被子,将他埋在被子中,生怕他不适。

    黎言之也没有再说,很享受她在一旁的照顾,靠在软枕上假寐。

    风初满愣愣出神,目光放空。黎言之闭目养神,二人皆是心思百转千回。

    风秋明,玉衡,楚枫,楚聂……

    风家,三省门……

    她有些头疼,忙转回了心思。

    葛元清确实有几把刷子,加上易先生与他时时讨论医术,在细心医治之下,黎言之的确看上去恢复了很多,面色如常人一般,虽仍旧能见病色,但是相比之前已经是奇迹了。

    若不是之前的经历,风初满险些以为他要痊愈了,这种期盼教她有些惴惴不安。

    风初满半靠在他怀中,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贪婪地眷恋那温暖的胸膛,虽说这暖意与她而言,不过如苍茫冰雪中的星火微光,可就是这微不足道的暖,让她患得患失,让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望活着,渴望温暖。她昂着头看那略显苍白的轮廓,眼睛,鼻子,嘴巴,无一处不是好看到心坎里。

    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黎言之眸光看着她:“嗯?”

    风初满问道:“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笑了笑,面上一派温柔,半揽着他的手臂若有似无的紧了紧,“没有,你莫要担心。”

    “真的?”她怕他故意宽慰她,有些不信。

    “当然。”他低低一笑,带着几分狡黠,几分不同于寻常的玩味,“再说了,温香软玉在怀,什么病呀灾的都消失了。”

    风初满笑,有些讶然,“你何处学的这些油嘴滑舌?”

    “这个……无师自通。”他倒真摆出了一副红尘浪荡公子的模样,挑了挑眉看向风初满。

    风初满嗤笑,很快敛了眉,自嘲道:“我哪里是什么温香软玉,也就你不惧我身上寒意,抱个冰块在怀里,有什么可乐呵的……”声音渐渐变小,生出了几分苦涩的意思。

    “无妨,我性子冷,喜欢冰块。”他说着手便更紧了几分,风初满闻言一笑,这家伙倒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她真像只小猫一样也往他怀中靠了靠,还好这车内生了暖炉,不然她真觉着自己这样靠在他怀中真是罪过!想到他身子弱,旋即又从他怀中起身,不舍怀中的暖意融融,将身边的被子往他身上盖去,“病患还是遵医嘱,好好休息吧。要是被我活活冻死了,我可是要愧疚一辈子了。”

    她是个永远捂不热的人,无法带给他温暖,注定了不能眷恋他的怀抱……

    黎言之掀开帘子,看了看暗沉沉的天,道:“瞧这天色,怕是快要下雪了,我们得快些出这山谷,不然雪路难行,怕是要在这风雪中过夜了。”

    又是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大雪封山之前,一行人走出了山林。

    傍晚天色有些暗沉。

    “公子,夜路难行,今日便在此处歇脚吧。”赤峰勒了马,停了下来。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只能在这里歇脚了。

    进了院子,风初满这才发现,这是上回同梨落和长影三人落脚之地。

    这个院子,阴森得很。

    断壁残垣,只有一处可以勉强安生,虽然破败仍然能看出来,是主院。

    上次匆匆落脚又匆匆离去,没有瞧清楚,今日一看,更叫风初满胆战心惊。

    瓦砾碎石散落在院中,一进院子大家都发现不太对劲,故而脚步声格外响亮。

    饶是这么多人,风初满仍然有些害怕,害怕到想跳脚。

    几人围着升起了火堆,光火很快照的人暖意洋洋。

    风初满这才发现,黎言之的手有些抖,脸色一如既往地白。

    “这是风家大宅……”黎言之颤声道。

    他出声,众人都朝着四周望去。

    “我说为何如此熟悉,原来这是师傅家,怪不得……怪不得……”葛元清起身望了望四周,眼中泪花闪烁,唏嘘道。“一把火烧成这样,怪不得方才没认出来。”

    师傅家?风初满不解,葛元清拜了风家的人为师吗?

    只是隐约听闻风秋明的妻子,玉衡颇通医术,难道……易先生和葛老的师傅竟是玉衡不成!?

    一想到这个可能,风初满心中大骇,这……究竟怎么回事!

    冥冥中,她觉得她应该知道。

    易天行亦是叹气,低声道:“十四年了,没想到今日误打误撞在这歇了脚……”

    不知是不是光火的原因,风初满觉得他们眼中闪烁。

    他们说的话,她听不太懂。

    只是没想到,这里就是过去的风家,怪不得如此阴森,满门冤魂,一把火就烧的干干净净。

    出了那样大的事,又过了十几年,旁边的一些居民老的老,死的死,陆续都搬迁了,竟然只余下这一出破旧宅院。

    风初满心里泛出凉意,她不由得抱紧了双臂。

    黎言之伸手揽过她双肩,她靠在他身边,心内稍安。

    奇了怪,怎么每次到这里,就这般胆小。

    她觉得耳边嗡嗡声,乱的很,细听,只听到外面风声如鬼爪婴啼,并无其他。

    到了深夜,几人忍不住打盹。

    风初满靠在黎言之肩头,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梦里水雾蒙蒙,似是细雨刚过,庭前芍药妖艳欲滴,妇人着了月白色的衣裙,面对着她坐在庭前石桌上,似是在对她笑,风初满眼前模模糊糊,看不清妇人的面容,只觉得轮廓熟悉,声音也熟悉。

    她轻轻放下手中翻阅的书,笑道:“阿紫,你又玩的一身泥。”

    她声音温软,几分责备几分无奈。

    一个小身影从她身侧飞快跑过,冲入那妇人怀中,嘤嘤哭道:“娘亲,我告诉你,我刚刚被一条狗追了两条路,摔了一身泥,好疼啊,娘亲。”

    “哦,是吗?”妇人的尾音拖得很长,有些玩味道,“那你说说那狗为何追你啊?”

    “我看它懒洋洋在街上睡觉,我还以为它死了,所以……”

    “所以什么!”声音有几分威吓。

    小女孩愤慨道:“所以我踹了它一脚,谁知道这狗它装死,太过分了娘亲!这年头连狗都这么不讲道义,好端端骗我,竟然装死!”说着就又要哭,好不可怜的样子。

    “住嘴!装可怜上瘾了是吧!”夫人一声呵,小女孩忙止了哭声,只是抬头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睛明亮透彻,哪里有半滴眼泪。

    分明就是装的。

    只是就算是装的,被她娘亲这样一吓,又巴巴看着。

    还是可怜巴巴的样子。

    妇人无奈道:“你说你好端端惹那狗做什么!要是被咬了,老娘可救不了你!以后可不准再胡闹了。”

    女孩忙笑道:“再也不敢了。”她眨巴眨巴眼,又笑道,“娘亲,那狗膘肥体壮的,跑起来飞快,那狗肉肯定很好吃。”

    她娘听了眼角抽抽,嘴角也抽抽。

    她继续道:“我一个人只怕是捉不住那么大的狗,不然我们一起去捉,不行的话,找了爹爹来,一起把它……捉……捉……”

    女孩脸上有些僵,她娘笑的有些阴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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