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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太阳落到大河的尽头去了。同学们才快乐地返回。
许多家长早己在江堤上等侯。
吕雪的妈妈在唤吕雪晚归：“吕雪——！”吕雪不答。
妈妈一路唤着吕雪的名字，往远去了。
小水和吕雪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家”，跑向水边。
还是吕雪报着抱着那红颜包、鲜亮的汽车里胎往前游，还是小水一路为她护游。
夕阳照着大河，江水染成一片金红。他们迎着夕阳，在这金红的水面上，无声但却舒心地游着。这时候到江边游泳纳凉的人更多。一旦过了江中心线，大人、小孩、男男女女，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很难分清谁。杨丽在江边走走停停寻找吕雪。
吕雪爬上岸来，小水与吕雪道了别，就躺在汽车里胎中向回返。
“别再到河那岸玩去了……。”妈妈几次对吕雪说。
“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反正，你别再到河边去了。妈妈不喜欢。”
吕雪认为妈妈的话没啥大道理。江这岸、江那岸都是学游泳的孩子，都是中国领土，难到还画上了边界？吕雪不听妈妈的话，还是往江边跑，仿佛魂丢在了大江里。有几个男孩子梦想横渡长江、黄河，合伙买了一只皮伐，天天练习逆江而上，吕雪有时还加入到他们行列中去。
庄稼正在成熟，太阳的灼热在减轻，流动着热浪的空间，也渐渐有清风，夏天正在走向尾声。
然而，吕雪还未能丢开水球、汽车内胎空手游向江心。
“明年夏天你再教我吧。”吕雪说。
“其实你能游了，就是胆小。”
“还是明年吧。”
一天下午，吕雪正在浅水滩上游得起劲，一直坐着不动的小水突然对吕雪说：“你抱着汽车内胎，一个人游到对岸去吧。”
“一个人吗？我怕。”
“我离远点护着你。”
“那我也怕。”
“我紧紧挨着你，还不行吗？”
“那好吧，你千万别离开我。”
小水点点头。
吕雪抱着汽车内胎游至江中央时，望着两岸都很遥远的岸，心中突然害怕起来。这时，她看见小水笑了一下。那笑很怪，仿佛含着一个阴谋。吕雪的眼中，只是一片茫茫的水。她第一回感觉到，这条大江竟是那么大。除了红葫芦，便是一片空空荡荡。吕雪看了一眼小水，只见小水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朝前方的岸看。
“我们往回游吧。”
“往前游与往后游，都一样远。”
“我怕。”
小水还是朝前看，仿佛在心里作一个什么决断。
“我怕……”
“怕什么！”小水一下紧挨吕雪，突然从她手中把汽车内胎抽掉了。
吕雪尖叫了一声，便往水下沉去。她的双手恐怖地在水面上抓着，并向小水大声叫着：“汽车内胎！汽车内胎！”
小水却一笑游开了。
吕雪继续往下沉。当她沉没了两秒钟，从水中挣扎出来时，便发疯似地号叫：“救命哪——！”
吕雪的妈妈杨丽很担心吕雪练习游泳会出什么事。她这几天不停教导吕雪，“俗话说—－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她正往江边来寻吕雪，一见情景，几乎软瘫在江堤上。他向四周拼命喊：“救命哪——！”
吕雪一口一口地喝水，并发出被水呛着后的痛苦的咳簌声。
小水还是不肯过来。
吕雪再一次从水下挣扎出来，向小水投去两束仇恨的目光。
在江中游泳的大人听到呼叫声，都向大江中心游去。四周一片吵嚷声，救人要紧！
当吕雪不作挣扎，又要向水下沉去时，小水也突然惊慌起来，拼命扑向吕雪，并一把抓住她的双手，随即将汽车内胎又塞到她怀里。
小水想说什么，可就是一句也说不出来，眼前的一切完全靠他了。他脑子停止了转动，抓着系在汽车内胎中间的绳子，两眼失神地将吕雪往岸边拉去。
江岸上站了很多人，但脸都沉沉的，紧张万分。
有个大人说：“你们俩个小孩子，跑到江中心去逞什么能？”在他带领下，四周响起了一片叱责声，那叱责是沉重的，令人压抑的。吕雪感到委屈。
小水一下子觉得自己是个罪犯。
吕雪的妈妈杨丽迫不及待地冲向水中：“吕雪……你今后不能再这样做！”
“妈妈……妈妈……”吕雪抱着汽车内胎委屈地哭了。
小水把吕雪拉回到浅滩上。吕雪松开汽车内胎，极度的恐惧，一下转成极度的仇恨，朝小水大声喊着：“骗子！你是骗子！”说完她扑进妈妈杨丽的怀里，哆嗦着身子，大哭起来。
妈妈一边用手拍着吕雪，一边在嘴里说着：“吕雪，别怕啦。吕雪，别怕啦。”
小水垂着头。吕雪的妈妈瞪着他：“你为什么要这样骗人？你对人哪来那么大的仇恨？”
小水张嘴要说话，可依然说不出，只有两行泪水顺着鼻梁流淌下来。
吕雪跟着妈妈回家了。其余的人也一个一个地离开了河边。只有小水独自一人站在水里。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在往下淌水。这水流过他瘦*的身子，又流回到水里。
汽车内胎漂浮在他的腿旁。
起晚风了，大江开始晃动起来。水一会淹到小水的胸部，一会又将他的腿袒露出来。
汽车内胎在水上一闪一闪的，像一颗心在跳。
天渐渐黑下来。
凉风吹着单薄的小水，使他一个劲地哆嗦。他仰脸望着大江上那片苍茫的星空。
“小水、小水，游回来吃晚饭！”江那岸有个女人在喊。”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江心小岛上升起一团火，一股青蓝的烟先是飘到空中，后又气流压到水面，慢慢散尽，化为乌有。
是小水烧掉了那个“儿童乐园。”
吕壮考省城大学一年级读书的时候，吕雪就是初中毕业了。
“妈妈！”吕雪放学回来了。她已经和杨丽一样高了。浓黑的头发垂在肩上，额发剪得整齐，黑亮的秀发使她的脸蛋像一朵白洁的鲜花。
“妈妈，我们的毕业典礼决定在20号举行。”
“噢？”
“今年由女生代表毕业生讲话，选中了我。”看得出吕雪很得意。
“啊，太好了。”杨丽脸上在笑，心里如翻倒了五味瓶，却很不自在。
穿着学生装的吕雪刚在走廊上消失，杨丽便紧紧咬住了嘴唇。哼！你致什么答辞！杨丽不由得想起了吕壮中学毕业时的事情。吕壮本来也被内定为毕业生总代表。但是由于为了吕雪的事，吕壮和妈妈赌气，期末考试时故意交了白卷，不但代表没当成，差一点连高中也没考上。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吕雪这么得意！杨丽暗暗地下了决心。
转眼就是20号。
毕业典礼终于来到了。
早晨，吕雪把昨晚细心眷写好的讲稿仔细地放进衣兜里。
她走到杨丽面前，再次不放心地提醒杨丽：“妈妈，我走了，你一定要来哦。毕业典礼9点钟正式开始。”
“放心吧，妈妈马上就去。你在台上千万别慌张，一定要仔细地念，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杨丽一反常态，反复叮咛着，把吕雪送出门外。
吕雪回过头来，高高地举起了手。向妈妈致礼。杨丽也挥手告别。看到这情景，无论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个和睦美好的家庭。
今天吕雪非哭不可！杨丽一边想一边挥手。
杨丽赶到学校时，毕业典礼已经开始了。看到吕雪，杨丽的心怦怦直跳。
吕雪会发现是我干的吗？
不一会，各处的贺电读完了。
“下面由我校第十三届毕业生总代表吕雪致答辞。”瘦瘦的教务主任宣布道。
吕雪轻轻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马上就要开始了。杨丽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吕雪向来宾席行礼，又向教师行礼，然后慢慢地打开了讲稿纸……
看到美丽吕雪，来宾席响起了一阵阵掌声。
吕雪拿着打开的讲稿纸，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这白纸上一个字也没有，白得让她心颤，她一句话也不说。
一直注视着吕雪的杨丽，突然感到头晕目眩。
可是，她一直等着要看的不就是现在这个场面吗？
看到吕雪惊慌失措的把讲稿照原样叠起来，会场上出现了一阵骚动。
“怎么啦？”杨丽身后响起了窃窃私语。
教务主任惊慌失措地站起来。
杨丽也差点站起来。
喧哗声更大了。致答辞是毕业典礼的压台戏，一言不发就把讲稿纸叠起来，这可非同小可。吕雪却慢慢地镇定下来，她向着会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吕雪施礼后，也不理睬台下的骚动，一步一步地登上了讲台。教务主任见吕雪没有按事先规定的程序办，慌忙站起来想去阻挡，但被旁边的老师拉住了。
看到吕雪登上讲台，人们立刻安静下来。场内鸦雀无声，无数好奇的眼睛注视着吕雪。吕雪次恭恭敬敬地向大家敬礼。
“各位来宾，老师和同学们，请原谅我站在高台上讲话。现在，请允许我代表全体毕业生欢迎你们的到来。”
洪亮的声音传遍整个会场。杨丽的额头上直冒冷汗。她想说什么？
“本来，我刚才就想念发言稿，但是讲稿却是一张白纸。”吕雪高举起讲稿纸。会场上又掀起一阵骚动。
“究竟在哪里错了，又是怎么错的，我也不清楚。但是，无论什么原因，都是我的疏忽造成的。各位来宾、各位老师、各位在校同学以及今天即将光荣离校的毕业生同学们，请你们原谅。”
“我向大家表示深深的歉意。我也有点奇怪，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费了几天心血写成的发言稿现在竟然会变成一张白纸。”
会场鸦雀无声，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这件事使我认识到，人生的道路是坎坷不平的，总会遇到一些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
听了吕雪的话，杨丽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吕雪继续说：“这件事使我懂得一个道理。如果自己的计划不能实现那么可以灵活机动，不必死死抱住原来的计划不放。天空虽有乌云，但乌云的上面，永远会有太阳照耀。今天我能够学到这一点，确实非常宝贵。宿命论是意志薄弱者的借口，命运的纤绳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们中学毕业以后，将奔向四面八方。有人升学，有人工作，有人经商，有人从军。”
“生命的链条环环相扣，要紧处就那么几步。无论升学还是参加工作，我们都会遇到比以前更多的困难和难关，像今天突然遇到的困难一样，但是，我们不要畏缩，要勇敢地直面生活。如果在一个想让我们哭的人面前流泪，那就是失败。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笑，顽强地度过人生。……”
场内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
在掌声稀落下来，吕雪环顾了一下会场，用发自心底肺腑的声音说：“同学们，亲爱的家长们，为了人类、为了中国、为了社会发展，让我们拉紧生命的纤绳，永远做一个生活的强者！”
肃静片刻，场内再一次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人们被这个看上去诚实、单纯、漂亮、文雅小女孩激昂的发言感染了。
人们用敬佩的目光注视这个小女孩走下台来。
但是，在掌声中走下讲台的吕雪，心情却很复杂。凭直觉她认为这是妈妈干的。因为吕雪到学校后，一直把讲稿拿在手里。可是有一瞬间她想是不是夹在哪一本未看完的书籍里，妈妈杨丽是成年人啦，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恐怕不会做的。
杨丽看着低着头的吕雪，恨得咬牙切齿。她实在没料到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竟会以这样的结果收场。
今天早上，杨丽趁吕雪在卫生间的时候，用飞快的速度，偷偷地把吕雪放在书桌上写着毕业讲话用的发言稿纸换掉了。她无论如何不能容忍吕壮败给苇小季的女儿。
绝对不能让她读上讲话稿！杨丽好像着了魔似的耿耿于怀。
“如果在一个想让我们哭的人面前流泪，那就是失败。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笑……”这话不是说给我听的吗？杨丽气鼓鼓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疲劳的脸突然显得苍老了许多，这使她更加生气。
吕雪走到家门前，却并不想进去。她不愿意让杨丽看毕业证书和成绩单。她走进了家边的那片小树林。
妈妈为什么这样干？即使是收养的孩子，听到她能够在毕业典礼上致答辞，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难道妈妈看我下不了台，心里就高兴？妈妈好像不是这么坏的人。
可是——吕雪突然想起了小学一年级里杨丽卡她脖子的事。
我到底是谁的孩子？难道我是妈妈仇人的孩子？
不，也许我是爸爸情人的孩子。那可太讨厌了。吕雪这么想着，皱着眉头，手中的毕业证书和成绩单也掉到了地上。吕雪弯下腰去捡，可同时也有一只手伸了过来。
谁？吕雪抬头一看竟是吕壮。
吕壮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使吕雪又悲又喜。
“哥哥，你，你怎么回来了？”
吕壮把拾起的毕业证书和成绩单递给吕雪。
“接到爸爸的电话，说你今天要毕业了，我就赶回来了。对不起，来迟一步……”
吕壮满头热汗，气喘吁吁从省城匆匆赶回来参加吕雪的毕业典礼，吕雪心里很感动。斩不断，理还乱，是思念，哥哥吕壮是她每次可以倾诉的亲人啦。思念，是一首诗，让她在普通的日子里读出韵律来。思念，是一阵雨，让她在枯燥的日子里湿润起来。思念，是一片阳光，让她在阴郁的日子里明朗起来。她突然攀住吕壮的肩膀，把脸靠在他宽宽的肩头上，嘤嘤地哭起来。
一向坚强乐观的吕雪，在吕壮的面前忽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吕雪，你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了？”
吕壮不知什么原因，他笨拙地拍着吕雪的肩膀，连声追问。
吕雪竭力止住了抽泣，突然嘣出一句：
“哥哥，你知道我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吗？”
吕壮一愣：“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哥哥你告诉我。”
吕壮吱唔了好一阵，才说：“你小时候特别可爱，从来不哭闹，至于长
相，你生下来的时候，特别像妈妈，像姥姥，也有些像奶奶。”其实，他从来没见过年轻时就死了的奶奶，只是在一张陈旧而又模糊的照片上见过她。吕壮说这些话是想安慰吕雪，让吕雪牢牢记住她与这个家庭有一脉相承的血缘关系，他不想让吕雪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更不想让这个家庭把可爱的妹妹丢弃。
“是真的吗？”吕雪瞪着大眼睛问。
“嗳！这话还能有假吗？这后来嘛，女大十八变，就变成今天这个漂亮的大女孩样子了。”
“你说的都属实吗？”吕雪喃喃地说。
“你看你和爸爸一样，不也爱讲法律语言吗？那当然了，那时候我总是在你摇篮边上看着你长大。”
吕雪默默地看着天空中飘浮不定的云团，还是迷惑不解。
“后来呀……”吕壮绞尽脑汁继续向下编着。
“哎，别说了，哥哥。别说这些了，别再骗我了，我知道我是收养来的。”吕雪又一次放声痛哭起来。
吕壮又一次愣住了。
“你，你这是听谁说的？”
“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时候就知道了？”吕壮大吃一惊。在那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女儿，为什么能够这样坦然自若？
“吕雪，你相信这是真的吗？”吕壮问。
“我并没有感到非常惊讶。也许因为心里早就有所感觉吧？如果说更小点，或者更大点，
可能感觉会不一样……那时候，虽然感到有点寂寞，但并没有受到很大的刺激。”
吕雪擦干了眼泪，哭过以后，她感到心里宽敞多了。
吕雪再没到江边去，也再没有向大江望一眼。吕星科知道吕雪非常喜次游泳，就为她买了游泳馆的月票。吕雪一高兴，就约了班上几个同学，准备在那里度完暑假的最后几日。
这天午后，在游泳馆，那位年青时曾打破几次全国游泳纪录的女教练，向他们数十个小孩谈起他小时候的一件事来：
“那时候，我跟你们一样，就是喜爱下水。可胆子小，只敢在屋后水泡子、黄泥坑里游。父亲见我游来游去，说我能游大河、大江、大海，我吓得直往后躲，他说我是没出息的东西。那天他拿了一只大木盆，让我坐上，说要带我去大江对岸的榆树林里掏一窝小黄雀。他把我推到大江中央，突然把木盆掀翻了。我呛了几口水，挣出水面，鬼哭狼嚎喊救命。一下子来了很多人。父亲却冷眼看我，根本不把手伸过来。我沉了两下，又挣扎出来浮起。水喝饱了。后来又往下沉。我完全没有指望了！可真也怪了，就在这时，我的身子，忽然地变得轻飘起来，完全恢复了在水泡子、黄泥坑里游泳的样子。我心好紧张，可又好快活，不一会工夫，就游到了对岸。从那以后，再宽大的江河我也敢游。”
吕雪用牙齿咬着嘴唇，游泳馆水温比大江要高，那天吕雪练得格外起劲。
吕雪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想着女教练的话。
“吕雪快吃饭。”吕星科在餐厅叫。
吕雪坐在餐桌旁，两眼直勾勾的问：“爸爸，什么是诈骗犯罪？”
吕星科说：“诈骗罪，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用虚构事实或者隐瞒事实真相的方法，骗取数额较大的公私财物的行为。……诈骗罪在主观方面只能由直接故意构成。可是吕雪，你问这些干什么呢？”
“我想知道这个法律概念。”吕雪快速吃光了一碗饭，放下筷子：“我要出去。”
“刚吃完饭是不能游泳的，你要休息半小时？”吕星科提醒说。
“不，我要到江堤上走走，。”说完，吕雪起身就了屋，翻出姜眉秀阿姨为她买得新书包，在新书包内装了一包新本、一打新铅笔，这都是她上学积累出来的，很常时间没啥得用，也许今天会派上大用场。
吕雪背上新书包，一口气跑到大江边，她的目光向江对岸搜寻。
大江这岸只有几个体格健壮成年人在游泳，江那岸却空空荡荡。
吕雪低头看时，看见那只红汽车内胎栓在水边的一棵小树上。它还像从前一样鲜亮。
吕雪静静地等待着，然而对岸毫无动静。
当太阳慢慢西沉时，吕雪的眼里露出强烈的渴望。
夏正在逝去，蓝色的秋天已经来到大江上。不知从哪儿漂来一片半枯的树枝，那上面立着一只默然无语的青蛙，随了这树枝，往前漂去。
无边的沉寂，无边的沉寂。
吕雪把书包放在一个成年人的太阳伞下。她走下水，忘记一切，朝前游去。她没有下沉，并且游得很快。她原来就已经能够游过大江的。
她第一回站到那座茅屋面前，然而，那茅屋的门上挂着一只铁锁。
“像我们这样犯罪人的家属是没有条件早早上学的，谁不想上学校去读书？”一个放山奶羊的男孩子告诉吕雪，小水与他一样，等着爸爸出狱，早过了上学的年龄。他吵着要上学了，跟妈妈到800里外，他大姨那边的学校上学去了。
“我有一个新书包，一直没啥得用，一会儿带过来，你能不能转给小水？”吕雪十分着急。
“可以，小水的妈妈过两天还会来，我一定交给她！”放山奶羊的男孩子两眼放光，格外激动。
吕雪腑下身，去看那红颜色的汽车内胎，己经是缝缝贴贴，千孔百伤。
放山奶羊的男孩子看吕雪注意那破了补，被了坏的汽车内胎，就摸着光脑袋，很不好意识说，小水赠送给了他，他没有保管好……使用好！
高中开学前一天的黄昏，吕雪解开了栓旧红颜色的汽车内胎的绳子，又拴上一个新的、标准的救生圈。那救生圈上写满了初中三年二班学生的名字。那千孔百伤、旧汽车内胎便一闪闪地漂进了黄昏里……
吕雪与两个男同学往回游时，放山奶羊的男孩子奔过来就看见了救生圈，又看见那棵小树上挂着一个新书包。他什么都明白了，他心灵受到*，他放声大哭，他挥舞着手，向这岸江堤上的大哥哥、大姐姐们致谢。
爬上岸的吕雪，虽然身体有点凉。但她心里是热乎乎的，她一边穿衣服，一边向那个放山奶羊的男孩子挥手。
罪犯的爸爸、妈妈犯了罪，被法院判了刑，他们是罪犯！可是他们的子女也是罪犯么？他们的子女也要受到这种不公正的待遇吗？吕雪脑海中突然闪现一种意念：长大了一定像爸爸吕星科一样，做一名对社会有用的人，做一名大律师，为那些像小水一样的孩子提供坚强、坚定的法律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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