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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辩护 > 第44章 杨丽把养女推下山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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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丽有一个阶段把家当做皇宫,天天拎个抹布擦上擦下,把家俱地面擦得一尘不染。

    吕星科开玩笑,逗杨丽说:“哎哟哟,可爱的皇后,你是不是有洁癖呀?”

    近日来,杨丽发现吕星科不再闷在书房里。常常在后凉台里走来走去,他时而走到后凉台大玻璃窗前,似乎在眺望什么,又象是思索什么。

    没过多久,杨丽终于发现了吕星科的奥妙。

    吕星科站在大落地玻璃窗前,望着展开在他面前的草地、绿荫、江弯、公路。他喜欢站在这里想事情,因为那开阔的视野让他胸襟敞开,思路拓展,不过连日来吕壮、吕雪的行为让他有些郁闷。

    杨丽观察到吕星科的情绪具有周期性变化。每逢星期天,吕星科的神情似乎特别紧张,也更留神吕雪的动静。

    杨丽对吕星科的反常举动明白了几分,教子莫如父嘛?后来,她扣下一封吕壮给吕雪的信,并偷看了这封信,终于真相大白。这种真相给她带来了惊诧、痛苦、愤恨和烦恼,其难受之程度,绝不亚于知道吕雪就是苇小季的女儿之后的心情。

    话还得从头说起。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吕星科驾车回家,夕阳中,他突然发现吕雪从高坡上飞奔下来。再看看前面的公路,儿子吕壮正从一辆停着的出租车里钻出来。吕星科陡然明白了,原来吕雪每个周末等待的就是吕壮。吕壮与吕雪见面那欢欣的场面,使他蓦然意识到这情景无异于情人相逢。一想到这一点,吕星科的心里就象刀割般疼痛……

    吕星科陷入了前所末有的痛苦中不能自拔。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个十恶不赦的苇小季,为何要留下吕雪这一根祸苗呢?十几年来,他在极端矛盾中,把吕雪抚养成人。他原只想用收养吕雪,来对杨丽进行惩罚教育,或者是为了社会稳定尽一职公民的义务。却没有料到,这杯苦酒要由他和杨丽来分享。

    吕星科想到了那清水荡漾,凉风习习的江边,想到了仙子死前,带着全家出动到江边钓鱼游玩的情景。他并无意全家出动去钓鱼,只是想借钓鱼之机,勾出杨丽的怀旧之情,然后伺机与杨丽商量吕壮与吕雪的事情。

    吕星科特意安排了一个假日,把一切工具准备妥当之后,向杨丽发出了邀请:

    “天气这么好,好久没去江边钓鱼,一起去散散心吧!”

    我不去,一去那地方就想起仙子惨死的情景。”

    “我们另择地点,避开那不祥之地?”

    “还是你一个人去吧!”

    “一个人去,钓上一条大鱼,没人分享那种喜悦,多乏味。”

    “我又不会钓鱼。”

    “就坐一边看吧。”

    “有什么看头。”

    “过去你也不坐一边看么?”

    “过去都已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

    “杨丽,这些年来,我很少邀你去玩,你就去吧!”

    吕星科这近似哀求的语气,终于打动了杨丽。再说,她很想借此机会与吕星科谈谈关于吕壮与吕雪的事。实际上,此事给杨丽带来的苦恼一点也不比吕星科少。

    夫妻二人往江边去了。为了不勾起伤心的往事,他们绕道而行,避开了仙子遇害的江滩。撒下诱饵,再甩出钓钩,吕星科就完成了钓鱼的全过程。

    吕星科先说了话:“杨丽呀,我事业上、工作上干得多了,家里的事就关照少了。我听说你对我不满意,如果不满意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跟别人说我又不知道错在哪里?”

    “我对你很少意见,可是对我却愈来愈不满意。”

    吕星科说:“开句玩笑,如果把人分成三类九等,我想男人大概有三种:一种是随波逐流,平平稳稳地活下去就够了,于是,他是正常的,正常的婚姻,正常的职业,正常的生活,正常的老,正常的死。第一种男人,是命运的玩弄者,永远和自己的事业、爱情、家庭作对,追求灵魂深处所谓的幸福,于是,他就一切反常,爱的时候爱得要死,不爱的时候装模作样,他会花言巧语,而成了与众不同。而像我这样的第三种男人,努力想成为社会精英,把家庭、事业、儿女看得格外重,追求生活中真、善、美,因此难免磕磕碰碰,可是在人生夕阳时,女人们才会领悟到—-这样的男人才是最美的,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有些道理,让我慢慢体会。”杨丽今天看上去,似乎有些通情达理了。

    “杨丽呀,吕壮和吕雪都长大了。”

    “是的,他们都不小了。”

    “你有没有发现,他们的关系很亲密。”

    “是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能不亲密么?”

    杨丽的装痴卖傻,并没有使吕星科失去耐心,他继续说道:“他们不是兄妹之间的亲密,而是异性之间的亲密!”

    “是你神经过敏吧?”杨丽说,心想:你以为我不知道吕雪是苇小季的女儿。你不说是害怕仙子的凶手的血缘流入吕家吗?

    “他们又不是亲兄妹,真是谈恋爱,也不必大惊小怪。”杨丽故意说。

    “你怎么这么糊涂!”

    “我看,等吕壮大学毕业以后,干脆让他们结婚算了!”

    “你……简直莫名其妙!”

    吕星科跳了起来。他不知杨丽的话是口是心非,其心情并不比他轻松。

    见吕星科恼羞成怒,杨丽感到心里惬意极了,但故意心平气和地说:“你发什么火呢?……吕壮本来就没把吕雪当亲妹妹,况且吕雪又是那么好的孩子。”

    杨丽细声细语,更使吕星科不寒而栗。他几乎忘记了此次约杨丽一起出来钓鱼的目的。

    “是吗?你真觉得吕雪那么好?”吕星科说完,又补上一句,“那你就更应该疼爱她。”

    杨丽的脸色刷地一下变了。

    “什么?难道我亏待了她不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时,吕星科也开始冷静下来了。

    “总之,我觉得在一个家庭里,作为兄妹成长起来的人结婚是不好的,给人一种近亲联姻的感觉,况且法律上也不太好疏通呀。”

    杨丽没有吱声,也没有点头。

    杨丽沉默不语,吕星科感到奇怪。杨丽慢慢地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吕星科,嘴唇微微地颤抖着。

    “你要说的就这些吗?”

    “你怎么了?这么一字一板地讲话!我只不过说吕壮和吕雪应该是兄妹关系。”

    “我觉得你还有话要说。难道就这些吗?杨丽一反常态:“你……为什么把吕雪收养?”

    “为什么?不是你叫我要的吗?仙子死后还不到四十天,你就说想要个女孩,当作仙子来抚养,让我去找姜眉秀。你忘了吗?”吕星科还是没有勇气向杨丽说出真情。

    “没忘,确实是我说的,要把她当作仙子来抚养。”杨丽脸色苍白。

    “我是不得已才把吕雪领来的。当时我曾经反对过。但是你好像忘记了死去的仙子,把当成了心肝宝贝。”

    杨丽死死盯着吕星科。

    “你说得对。可是,可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吕雪的父亲是杀死仙子的凶手……”

    犹如晴天霹雳,吕星科呆若木鸡。

    杨丽知道了吕雪出身的秘密!吕星科觉得一把尖刀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你为什么不回答?”杨丽已经变成了哭脸。

    “……我什么也不知道……在那么多个深夜里,起来多少次……给吕雪热牛奶、换尿布……”杨丽也不擦眼泪,直勾勾地瞪着吕星科,脸颊颤抖着。“你就那么、那么……”杨丽抽抽答答,“……就那么恨我吗?”杨丽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她知道吕雪的身世已经已10年了,此时那无处倾诉的愤怒和痛苦一齐喷泄出来。

    吕星科望着嚎啕大哭的杨丽不知所措。只有自己和知道的秘密,杨丽怎么知道了?18年来,他没对任何人提起过此事,就连那封打算写给姜眉秀的忏悔信他也没有寄出,而是悄悄地把它毁了。杨丽说:“你就那么恨我?”这使他惶惑不安。收养吕雪已经十几年了,杨丽的憎恨早已淡薄。吕星科默默地把手放在杨丽的肩上。杨丽象触了电似的向后一闪,大声叫道:“别碰我!”

    十多年前,杨丽读过吕星科给姜眉秀的信。那时的仇恨和悲伤又在她的胸中熊熊燃烧。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封信。

    “杨丽,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当然,你说得对,吕雪确实是苇小季的女儿。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和怎样知道的。但这是事实。我是仙子的姨父,仙子遇害之后,我的悲痛,虽然不能说比你深,但决不会比你浅。”

    杨丽红肿的眼睛里又充满了泪水。“你是仙子的姨父,为什么要收养苇小季的女儿呢?仙子被害时,我恨三个人。第一个当然是苇小季,另外两个人就是你和柳花峰。是你们三个人给我造成了精神伤害!”

    吕星科既沮丧又恼火,心底有一种怒火在燃烧,但脸上却表示得十分镇定:“杨丽,你这样说话是不是大海里行船—-漫无边际!给你老公的感觉是张驴子要告状—-冤枉好人呀!你想想看,在大事大非面前,我虽然不能说是力挽狂澜,排除困难,但甚少帮助过你吧?什么时候害过你?怎么会落到一个害妻的恶名呢?”

    杨丽脸色苍白,显现出了一种凄凉的美,但仍强词夺理道:“我认为,是这三个人杀死了仙子。”

    吕星科觉得现在必须开门见山,摆出事实。“我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也不是狗咬吕洞宾—-见谁咬谁。我问你,仙子被害的时候你在哪里?”

    “在家里!”杨丽惊慌答。

    吕星科乘胜追击问:“你与柳花峰交谈为什么要把仙子支走?”

    “……”

    “你能回答吗?”吕星科见杨丽不回答也不认错,不禁心头勃然大怒。“杨丽,在我吕星科高尚的眼睛里,像你这种人,此时此刻站着是个‘兵马俑’,躺下是个‘木乃伊’,住在医院里也顶多是个‘植物人’,不好听的话是没心没肺的死人一个。你说话呀,你回答呀,你是无法说清楚的。趁我出差的时候,你把柳花峰勾引来,都干了些什么!你听着,仙子正是你背叛我的时候被杀害的。”杨丽浑身颤抖。她想,那天仙子到客厅来过,是我让她出去玩的。杨丽的脸色越发苍白。“什么,你说是我杀的?太过分了……”

    “过分?假如那天你不把柳花峰叫到家里,假如那天你让仙子留在家里,假如那天你与柳花峰交往,让柳花峰走开,能发生仙子被杀的事件吗?我认为,凶手、柳花峰和你同样有罪。但是你似乎并不觉得对不起仙子,从那以后你又和柳花峰……”吕星科的嗓门越来越高,却突然中断了。

    杨丽张张嘴,好像想说什么。

    “告诉你,你脖子上被别人吻过的紫痕我看见了。”

    杨丽低着头沉默不语,既不解释,也不认错。

    不管吕星科怎样摇晃,杨丽一动也不动,毫无表情,也没有眼泪。

    “你倒是说话呀!”吕星科再次摇晃杨丽的肩膀。

    “让你抚养苇小季的女儿,你有资格抱怨吗?苇小季和你是同犯,是你的同伙。你来抚养同伙的孩子,不是理所当然吗?”吕星科越说越气,仿佛刚才讲的话,都堵在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会儿如火山喷发滚滚而来。

    “在外人看来,可能以为我们是一对幸福的夫妻……然而,敞开胸怀,我们却陌生得形同路人。我们为什么不能坦诚相见,实实在在交换一下思想哩?”想到这里,吕星科禁不住也潸然泪下。

    这时,杨丽抬头看着吕星科,两个人的视线碰在一起。

    吕星科叹了一口气道:“仙子被害的事情己经过去许多年啦,你既然提起了,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个亮话,谈个透彻,否则摆在那里是个障碍。虽然后果不能致人死亡,但也会伤害夫妻感情,影响婚姻质量!今后我也不想把这件事再捡起来,提出来!”

    杨丽受了感动。突然,杨丽垂头丧气地说:“可是,可是……我和柳花峰从来没有干过你所想象的那种事。”

    吕星科故意说:“我不信,我也不能相信。”

    “真的,我什么也……”杨丽用力摇头,以示清白。

    吕星科想:那么,那个吻痕又怎么解释呢?但是,看到杨丽那坚定的目光,他又觉得她似乎不像在撒谎。但他还是问了:“那么,你脖子上的吻痕是怎么回事?”

    “那是你的杰作,与吉燕没有任何关系,我可以堂堂正正说。”

    杨丽低下了头,说:“……只是吻了一下。柳花峰要去美国,来告别……所以……突然在我脖子上……我大吃一惊……可是,没有发生其他任何事情……”

    杨丽的眼神看上去不像在说谎。但是,长期以来折磨吕星科的疑惑并不能因此而轻易消失。

    杨丽看着吕星科,含着泪说:“因为这件事,你这样惩罚我,叫我抚养杀死亲生女儿的凶手的孩子,你的心肠太毒辣了点。你对我有什么怀疑,为什么不可以当面来问我呢?”

    “不!杨丽!”吕星科用力握住了杨丽的手,“我是爱你的!也热爱整个社会。正因为爱你,这些年来我才会这么痛苦……”吕星科停顿了一下,留给杨丽思考的时间后,又充满激情,心心相印说道:“哦,杨丽,实实在在讲,我这个人缺点、毛病实在很多,我过去向你深刻检讨过。人到中年,精力、能力愈来愈受到限制,一天天忙于办案,没完没了地代理诉讼,对你关心、照顾不够,甚至对吕壮、吕雪俩个孩子,也没有尽到责任。还有不良嗜好,烟吸得多,今后我会努力改正!哦,杨丽,在生活中做一个完人有时候看上去很难呀。像刚才那样我们夫妻都作了批评与自我批评,把心里隐藏的东西都说出来,还有什么能阻碍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发展呢?”

    杨丽悲痛欲绝的神情使得吕星科心软了。吕星科推心置腹的话也感动了杨丽,泪水在杨丽的面颊上欢快地流淌着……。毕竟是二十年的夫妻了,其实,吕星科对自己的爱,杨丽又何尝不能理解。况且,她自己也并非是不爱吕星科。

    只是因爱而结出的果子,需要走过漫长、曲折的路,并非一下子都是甜甜蜜蜜的。

    吕星科和杨丽谁也没有想到,互相之间隐瞒了十几年的秘密,竟会如此轻易地全部抖露出来。

    难道他们没有意识到公开这个秘密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吗?

    大概只能这样解释:吕壮和吕雪的恋爱使他们方寸大乱。

    吕星科怀着真诚的疚意对杨丽说:“杨丽,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我发誓,我收养苇小季的女儿只是一念之差。这些年来,就因为收养了苇小季的女儿,我们又不能忘记仙子的惨死,所以就在痛苦中煎熬。哎,哎哎。你想想,一旦吕壮娶了吕雪,让她继续呆在我们家中,我慢慢调整自己,也许会适应的,但是我就担心你的心能安宁么?你能不能把这个门坎一下子迈过去呀!”

    一提到吕壮,杨丽便把自己的痛苦放到一边,为儿子的事焦虑起来。夫妻二人在这个问题找到了共同的支撑点,暂时都把自己的痛苦摆在了脑后。

    吕星科丧气地说:“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才找你商量的。”

    “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焦急中,杨丽随意想了一个主意:“吕星科,还是由你去劝劝吕壮吧!”

    吕星科愁眉不展地:“怎么劝呢?”

    “就说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如果兄妹之间结婚,会遭人耻笑的……”

    吕星科从坐着的一块大石头上站起来,拍拍屁股,打断了杨丽的话:“他们都知道吕雪是收养的。也清楚这种没有血缘兄妹可以通婚。如果他们找到公证处去公证,脱离兄妹关系,不仅法律允许,也不会有人耻笑。况且他们俩过去是兄妹,有一定的感情基础,现在己被爱情冲昏了头!”

    “你找吕壮谈谈,也许会有作用。”

    “吕壮又不是三岁小孩,有些事比我们还懂得多。我看只要找他谈一谈,准会驳得我哑口无言!”

    “这么说,只有眼看着他们结婚?”

    “我找你来,不是一起商量办法么?”

    ……

    夫妻双方斗了一阵嘴,无计可施。怎么办啊?眼下什么办法也没找到,他们又陷入了共同的苦恼之中,沉默不语了。

    吕星科扛起钓竿,杨丽提着空桶,一起怏怏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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