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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左右，围绕着简易床垫，张小明足足点了四盘蚊香，还是挡不住各式各样的蚊虫前赴后继地侵扰。砍了一整天的树，本来疲倦欲死，给蚊虫叮得全身是包也就算了，最烦人的是围绕耳朵边的嗡嗡嗡，让人有天大怒气却没个发泄的地方。
孙刚是过了两天后，才知道张小明晚上是在山里的简陋窝棚过夜的，当时孙刚先是莫名惊诧，然后了然于胸。终于舍得用审视精神病人的眼光，来看待张小明了，还说：“那时刚听说你是个精神病，还认为是以讹传讹，我打心底里是不相信的。现在，不由得我不信了，除了精神病，蚊帐都没有，谁他妈的会在山里过夜啊？那个窝棚，是伐木工人睡午觉的临时休息点而已。”当时张小明有万般冤屈也不敢回嘴，一回嘴就落实了自己确实是个精神病，没有人告诉他窝棚不能过夜啊。只好说是自己想在山里静一静，哪里知道真遇上传说中的三个蚊子一碟菜了。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睡不着觉的张小明，披衣出了窝棚，四下乱走，念叨着还记得起来的《卖炭翁》其中句子，想着自己就是在山里砍木头的卖炭翁。
“那个老家伙，天寒地冻，又没棉衣穿，冷得直哆嗦，但是还希望这天气要更加冷一点，因为那样自己家的木炭才能卖得出去。”张小明自嘲地想：“我现在，是尽管被蚊子叮得满头包，却还希望蚊子再多一点，那样的话，我的蚊香就可以卖得多一点了。。。。”
突然想到，蚊香的地区代理经销商，已经不是自己了，张小明一下子全身奇痒，憋得难受，就要仰天长叹。
一抬头，就看见漫天的星星，比起在城市里看到的，不知清晰了多少倍。熠熠发光，好象伸手就可触及，真的伸出手去，才发现星空的深邃和遥远。整个人就那样定住，痴痴地，张小明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又不敢高声语。
书上说，如果看到美景，第一时间想与之分享的那个人，就是自己的至爱。张小明心念一转，就听见悉悉嗦嗦的声音，低头一看，不远处草丛中，灰猫正奋力披荆斩棘而来。张小明终于承认，自己确实是够自恋的。
张小明：“我以为会碰上个狐狸精，哪怕是条美女蛇也行啊，却来了个灰猫精。”
灰灰：“长夜漫漫，有我陪着就不错了，你就知足吧。”
张小明：“有个姓康的，写过这句，让人心里震撼敬畏的，是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这样的星空，王强现在应该好好地看看，因为这家伙的心里，已经没有道德了。”
灰灰：“第一，那人不姓康；第二，你希望与你千里共婵娟的，是王强？”
张小明：“只有星星没有月亮，你鬼扯什么婵娟？”
灰灰左顾右盼：“啧啧啧，你现在一天挣多少钱？日以继夜的，晚上都睡在工地上。真想遇到狐仙，给你一杯忘情水？”
张小明：“精神病人都是执拗的，忘情水的药性，对我来说恐怕不够，多半要孟婆汤才行。”
灰灰：“呸呸呸，乱说话，你快吐口水。”
张小明本来很有风度地，象个教书先生一样，星光下负手而立，正想吟一句很应景的“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奈何全身奇痒，只好双手在身上抓个不停，说：“抓抓痒痒，痒痒抓抓，越痒越抓，越抓越痒。”
灰灰也不含糊，接上：“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先生先死，先死先生。”
张小明：“啊哈，你舍得叫我先生了啊，先生我再也不寻死了。星空，音乐，花朵，婴儿的笑脸，这四种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物。有如此星空，再遥想当年兰兰的笑脸，人生啊，还是值得我为之奋斗的嘛。”
灰灰：“你的笑脸也不错。但我的爪子更不错，要不我帮你挠挠？”
张小明将手一挥：“天亮就下山，老子不挣这辛苦钱了，直接找王强。我只知道，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灰猫大煞风景：“这台词是小马哥说的，当时他披一件烂风衣。你回家把你风衣给翻出来，我用爪子帮你掏几个洞，你穿上烂风衣，再去找王强算帐。”
张小明：“小隐于野，不适合我，孙刚他觉得是在山里自在，我倒觉得还是在人群里自在，哪怕是个疯子群。下山啦下山啦，大隐于市。”
灰灰：“你不要往脸上贴金啦，你要搞清楚，你是个疯子，不是个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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