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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想也知道云溯把她的地址卖了。
“擎歌。”周凯看到尹擎歌，脚往前挪了一步，“能聊聊吗？在门口就好……”
尹擎歌瞄了一眼周凯明显已经站久了僵硬的腿，叹了口气，
“等了很久吗？还是进来吧。”
“还好，两个小时而已。”
尹擎歌开锁的手顿了一秒，在心里骂了一句，开门把手里的东西随意地扔在玄幻的柜子上，想了想，给家家打了个电话。
“今天家里来了客人，你晚上不用过来了，我自己做点饭就行。”
周凯有些诧异尹擎歌竟然能让自己进屋，又把自己化在“客人”而不是“仇人”或者“陌生人”的范围里，吊了两个小时的心有一丝放松，看来云溯说她现在高冷如冰也不太属实。
“坐吧。”尹擎歌脱了大衣，紧身套裙显得整个人更加瘦削。
“擎歌。”周凯坐在尹擎歌对面的沙发上，两个人隔着一米多长的茶几，像隔了一万光年，“你瘦了很多，过得好吗？”
“好与不好，和你应该没什么关系。”
“擎歌，哪怕我们分开了，也算是同学吧……别这样。”周凯皱了皱眉，“我做了十二分心理建设才敢面对你的。”
“那还算你有自知之明。”尹擎歌给周凯倒了杯水，“赵丹阳还好吧？”
提到赵丹阳，周凯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暗淡下来。
“还是没保住……已经出院了。”
尹擎歌腾地一声站了起来，随手收走了刚刚倒给周凯的水。
“那你在我这浪费两个小时时间干什么？这个时候你不陪着她你找我做什么？等我安慰你吗？你知不知道这个时候她最需要你！哦对，你不知道，当初你妈妈送我进手术室的时候，你已经坐上飞美国的飞机了。周凯，我们已经结束了，别说同学，我连陌生人都不想做。”
尹擎歌打开公寓的门，一只手紧紧抓着门边，强迫自己稳住已经开始颤抖的身体，另一只手指了指门外，
“周凯，慢走不送，再也不见。”
她看着周凯站起身，向自己走过来，在大脑还没来得及预判出下一步可能出现的情形时，周凯一把把她圈在怀里，一只手牢牢擒住她发抖的身体，另一只手还有余力把她抓在门上的手拽下，关上了门。
尹擎歌不争气的神经系统，在被禁锢的第一秒给出的反应竟然是——
他瘦了。
一分钟前潮水般涌进脑海的血红色记忆把尹擎歌的全部力气都消耗殆尽，刚刚撵周凯出门时完全靠意志力强撑，此时此刻被一个比自己高大的男人圈在怀里，尹擎歌已经没有力气挣脱。
而除了神经系统，同样不争气的还有泪腺。
周凯的声音在尹擎歌耳边响起，
“阳阳她不知道怎么，看到我就哭，不让我进门，她爸妈都在这边，没有办法只能让我先去云溯那暂住……擎歌，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擎歌，我在手术室外坐着的时候，一直恍恍惚惚，有那么几个瞬间，我以为手术室里躺着你。阳阳回到病房之后精神一直不好，我听见她哭，总觉得病床上的人是你……擎擎，十年了，给我一分钟，让我抱抱你，我是真的想你……”
尹擎歌觉得自己大概是哭坏了眼睛，眼前这个西服革履的男人，又变成了十年前背着双肩背包牵着自己的手四处闲逛的少年人。她似乎看到少年伸出双臂环住自己，在自己耳边喊着“擎擎”。
周凯感觉自己胸前像是被泼了一盆36度的水，怀中的人仿佛把积压了十年的眼泪一股脑还给自己。他低下头，把自己埋进她的脖颈，隔绝了一切，好像他们不曾断了感情。
可是，曾经柔软地像一只小猫的女孩子，被他亲手摧毁，离开他之后，不知又遭遇了什么，变成了这副形销骨立的模样。
十年在两个人的体温里被压缩成了六十秒，十年前的周凯向十年后的尹擎歌忏悔，十年后的周凯看十年前的尹擎歌被自己亲手推向深渊。
周凯知道，一分钟早就过了，可怀里的人还抖得厉害，他不敢放开，可能失去这个支撑，尹擎歌就会像落地的瓷器娃娃一般摔得稀碎。
尹擎歌的哭声终于止住，周凯的手在她背上缓缓揉着，一如十年前。周凯听到尹擎歌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前飘进耳朵，像是一台破旧的老式收音机。
“那天你妈妈告诉我，你申请去美国的面试很不巧地被改到了我手术这天，她说等我从手术室出来，你就会过来陪我，我信了，周凯，我竟然信了……”
“好疼，周凯，好疼……没有全麻，我觉得我甚至感觉到那个被我们不小心带到人间的孩子在挣扎……我看到医生的手上有血，周凯，好多血，比赵丹阳那天的还要多……”
“医生说会疼，叫我忍一忍，我想着你的样子忍住了，可是周凯，为什么，等我回到病房，迎接我的是你登上飞机之前的分手短信……”
“我不敢告诉爸妈，你妈妈把我接到你在学校附近的那个小公寓，对我照顾有加，24小时寸步不离，我以为她是觉得亏欠，没想到她竟然是担心我承受不住打击自杀，会影响你家的时运……”
“周凯啊，那个时候，你在哪啊……周凯，你太狠心了……”
尹擎歌还在断断续续地骂着十年前的周凯，而周凯此时此刻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全身被拆开重新拼了一次一般，从里到外疼地无可附加。周凯没发过什么分手短信，当初尹擎歌告诉他怀孕的时候，不到20岁的两个人被两道杠吓得不行，周凯下意识地去找大人，没想到周母知道后第三天就强行没收了周凯的手机，软禁一周之后，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把周凯送上了飞机。
他拿到新手机第一时间联系尹擎歌，却一直打不通，不是无人接听就是拒接，周凯甚至找了云溯和尹擎歌的舍友，却都被告知尹擎歌摔了腿，请了病假没有上学，还诧异怎么这个时候周凯没在身边。
而再有和尹擎歌有关的消息，是周母告诉他，尹擎歌手术没什么问题，小月子也坐的不错，已经回学校上学了，临走前让自己转告他，“各自安好，不再联系”。
他信了。
因为他知道，他的擎擎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他不在，在病房忍痛的时候，他不在，坐着什么所谓的小月子的时候，他还是不在——
他早就没资格对他的擎擎谈爱。
那之后，周凯的手机铃声从苏打绿的《小情歌》换成了梁静茹的《情歌》。
还好我有，我这一首情歌，轻轻的，轻轻哼着，哭着笑着，我的，天长地久。
——只是我的。
他以为，他的擎擎没有他，依旧会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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