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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阳光晃醒的时候，全身发麻，眉心疼的要命。没有宿醉、没有通宵，这种少有的感觉让她有一丝迷茫。厨房有动静，自从到了洛杉矶就一直紧绷着的“危险”神经自动发出警告——
公寓里有别人。
“你醒了。”周凯站在卧室门口，手里端着一杯水，
“昨晚你怕是把水分都哭没了，喝点水起来收拾一下吃饭吧。”
“擎擎，别怕，昨晚你哭累了，自己睡了过去，我把你抱到卧室，我什么都没做，睡的沙发。”
昨晚的全部画面缓缓在尹擎歌的大脑拼凑起来，原来全身酸痛不是宿醉，而是悲伤过度透支全部体力后身体的自发抗议。
尹擎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用被子蒙住头——
不看不听，就都没发生过。
周凯被蜗牛一样躲进被窝的尹擎歌逗笑了，一晚的压抑透过胸腔飞出窗外，被朝阳微凉的阳光分解。
在被子里闷着不是办法，尹擎歌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钻出被窝，跑去洗手间。
门外是周凯叮叮当当摆放餐具的声音，尹擎歌靠着洗手间的门板，一时恍惚。
周凯在学校附近有一间一室一厅的小公寓，两个人在一起不久，那里便成了他们约会的秘密基地。经常在下了自习之后，周凯牵着尹擎歌，去校门口的超市买上一兜食材，到公寓做一顿好吃的宵夜。那时周凯在不大的厨房忙来忙去，尹擎歌就像个饿了几顿的孩子一般，坐在沙发扶手上看着周凯，嘴里念叨着饿饿饿。
而最初，周凯也像昨夜一样，把卧室给了尹擎歌，沙发留给自己。
是怎么，一切要回到原点重新开始了吗？
不。
“周凯。”尹擎歌猛地打开门，
“你走吧，你女朋友还在等你，我也结过婚了，我们终究是不可能。”
周凯正要摆好最后一个盘子，咣当一声，盘子重重落在玻璃餐桌上，碎成两半，断口像一张嘲讽的笑脸，提醒他自己可笑至极。其实他清楚知道，走到现在这个境地，他和尹擎歌已经没有可能，但是年少的初次动心，结束的又异常惨烈，十年光阴始终抹不掉那个身影，不知道是爱还是亏欠，复杂的心痛感一直伴随尹擎歌的名字，不能提起，又无法放下。而他和赵丹阳，他自己也很清楚，他们有时间积淀的亲情，有异国他乡抱团取暖的依赖，有即将被婚姻锁牢的责任，却唯独没有爱情。
这或许，就是再看到尹擎歌之后，“抓紧她”这种痴心妄想会冒出的原因。
“盘子碎了，我收拾了就走……你……不要再哭……”
而这时，门铃响了。
尹擎歌看了一眼周凯，转身去开门。
云溯看到双眼红肿头发凌乱的尹擎歌，又看到她身后正收拾桌子的周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进心脏。
“你们干了什么？”
“云溯，一大清早敲我的门，就为了当国际警察吗？”
“周凯，你丈母娘一早给我打电话，问我你在不在我这，我就知道你没干好事，撒了个谎说你昨晚加班，又喝了酒，还没睡醒。”云溯大大咧咧地坐到餐桌旁边，一副要把“国际警察”这个名头坐实的样子，
“我给你尹擎歌的地址，是想着她一个人人生地不熟，多个人照应总比没有强，看这样子，我是要恭喜两位旧情复燃？”
周凯一把拽住云溯的衣领，和尹擎歌说了声抱歉，直接拖着云溯走了。
尹擎歌听着门重重砸在门框的声音，无力感又往上涌，自己这个样子是没法工作了，只能找到手机和公司请了病假。
门外。
被周凯拖走的云溯此时正坐在周凯的车里，一脸玩味地看着周凯气得发红的脸。
“阿溯，我拜托你对擎歌尊重一点，你觉得她是那种人吗？”
“她是不是我不知道，但是我看着，你可能是。”
“别开玩笑。”周凯低下头，“我和阳阳不会分手，她因为我遭了那么大的罪，我不会……”
周凯突然说不下去了。
赵丹阳的罪是因为胚胎先天发育不良，自然流产。
可是尹擎歌……才算是真的遭罪吧。
“阿溯，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和擎歌为什么分手……我昨晚才知道，我妈在其中演了多么精彩的一出戏。”
“当初你出了国，尹擎歌病假回来没多久就转了专业，别人问起只说你们距离太远感情淡了所以分手，转专业之后再没什么交集，你又只说你犯了错，我以为就是小情侣闹别扭分个手，哪有那么多心思。”
“那我告诉你，尹擎歌的病假根本不是什么摔了腿，而是被我妈带去医院做人流，而手术前几天，我就被我妈收了手机关在家里，擎歌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正是我去美国登机那天……然后，我妈用我手机给擎歌发了分手短信。”
云溯不知道怎么接话，话题突然沉重地突破他的接受范围。
“我妈一直不同意我和擎歌在一起，我家和你家不同，我爸妈这种暴发户二代，满脑子都是钱和地位，一开始就想好让我娶一个门当户对、能帮衬我家生意的姑娘，对，就是赵丹阳那种。我妈知道擎歌的时候，第一句就断定擎歌看上了我们家的钱，可是阿溯。”周凯苦笑一声，
“擎歌直到分手，都不知道我是个富三代。”
“她说我那么会做饭，一看就不是什么富人家的少爷，那个时候我的擎擎，看到我衣服上的logo，要么以为是高仿，要么根本不认识，呵，阿溯，你说，这么个傻姑娘怎么会看上我？”
“擎擎家并不算什么穷苦人家，父母和睦、家境殷实，人家爸妈捧在手里20年的掌上明珠，就这样被我毁了，被我那个珠光宝气的妈毁了……”
“阿溯，昨晚擎擎在我怀里哭到力竭，她一直和我说好疼。”周凯背过脸，不想让云溯看到自己竟然哭了出来，
“阿溯啊，我现在知道她有多疼，可那个时候我他妈竟然就走了，没有反抗一下。”
“我当时跳下飞机，或许我的擎擎就不会疼了。”
“可是没有或许，没有如果，什么都没有，阿溯，我把我的宝贝弄坏了，弄丢了，十年之后，竟然还有脸奢望她能回到我怀里，哪怕一天。”
“真是恶心啊，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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