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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话一出口，眼眶中打着转儿的泪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干燥起皮的嘴唇被上牙咬的发白。
四十多岁的女人，为人子，为人妻，为人母，身上满是被生活的苦涩折磨的痕迹。
掉的只剩小小一撮的花白头发利利索索绾了个发包，操劳过度的双手上满是裂痕。
陆明雅来的时间太短了，短到她根本无法与林母培养出任何感情。但此刻，她的心尖上也泛着酸。
这是一个奋斗的时代，但同时也是一个充满心酸和无奈的时代。
陆明雅无法在短暂的时间内窥探到这个家庭的全部——沉默寡言的陆父，抠搜自卑的林母，自私自利的大姐陆明湘，这是一个完全不能用幸福来形容的家庭。
也只有与陆明雅同龄的明美，还有年纪尚小的明城，身上还带着十几岁青少年的活泼明媚。
年代文里总说，家里要是有个双职工，那日子指定过得红红火火，老人们也常说，端着铁饭碗，那可是人人羡慕的好日子。
可是呢？
在陆家，即便是在陆明美没工作前，家里也是有三个赚钱的人的，可日子却过得十分辛苦。
就像腌菜水这事，也不是说买不起盐，只是能省的地方都省了，能“借”上腌菜水就不会去买盐，倒像一家子都是占便宜没完的铁公鸡。
陆明雅也想不通，她只能抬抬手，抚了抚林母脸上的泪水。
“妈，怪不怪你的，我真的不知道，但你也不容易，总要有人下乡的嘛，说不定过几年我就能回来了呢。”
真正的陆明雅已经走了，陆明雅不能替原主原谅林母，她也不知道原主到底怪不怪林母。
但如果只是言语上宽慰宽慰这个为岁月蹉跎得形容枯槁的女人，她愿意。
陆明雅不知道的是，原主根本就不是为陆家下乡的。
她要完成的，根本就不是自己家的下乡指标。
林母听见陆明雅说可以理解她，直接抱着陆明雅痛哭流涕，嘴里止不住地念叨——
“妈也舍不得你啊，妈也心疼你，可是——你舅舅他家里实在是离不了人啊！”
“妈本来想着，咱家的指标留给你弟弟，男娃到了乡下去，怎么着也比你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容易，可你舅舅家的指标拖不住了啊，知青办都上门催你表姐下乡了。”
“你舅妈要赚钱，你舅舅身边又离不了人，实在是没办法了啊！”
“妈能怎么办，妈欠你舅舅太多了，还不清了，只能苦了我女儿。”
林母人哭得厉害，话也说的断断续续，但陆明雅也算是听明白了，合着她下乡是为她舅舅家下的啊。
合着，将来她那个便宜弟弟还是得下乡啊。
怎么，她是摊上了个伏弟魔娘吗？
看林母对自己家闺女儿子的态度，也不像啊。
不能真有上一辈儿说不清的恩怨吧。
陆明雅穿过来，一直也没有特别反感下乡这件事，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清楚，在这个几乎全靠人力劳作的时代，下乡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况且她穿的这本书前期剧情都是在她即将要去的下沟村触发的，只有在熟悉剧情的地方，她才能过的安心。
更别说今年已经是七四年了，恢复高考近在咫尺，在乡下说不定还能更加掩人耳目地复习。
她不是林母的女儿陆明雅，而是二十一世纪的陆明雅，因此，就像她不能替原主原谅林母一样，她同样也不能替原主去怪罪林母。
林母痛哭了一场，人反而看着比刚才更有精神。她人瘦的厉害，手上关节都是突出大大的一坨，盖在陆明雅的手上，颇有些惊悚。
陆明雅有些不解地望向林母，要是没猜错的话，林母塞在她手里的，应该是厚厚一沓钱。
她翻过手来一看，果然，洗得发白的红喜帕里包着大大小小一沓钱。
陆明雅一眼看过去，十块钱的大团结就有七八张，剩下大到五块两块，小到一分两分，一看就是平时一点一点攒下来的。
陆明雅甚至怀疑，这几天家里的盐钱怕不是也添在这一沓钱里了。
另外，这里面还夹了一小沓票，粮票油票布票什么的，甚至还有工业票。
陆明雅连忙把手帕推回林母手中，“妈，好歹给家里留点。”
陆家平时的生活质量是什么样，陆明雅也知道，林母递给她的这一沓钱和票，很有可能是家里全部的积蓄。
“明雅，妈对不起你，家里也对不起你，家里的钱也不是都给你，我和你爸留了一个月的工资。”
“现在明美也赚钱了，家里周转得开，给你钱你就拿着，你不拿妈心里更烧得慌。”
说着，林母就又强硬地把手帕塞回陆明雅手里。
陆明雅这次也没推辞，下乡确实要多带点钱比较好，既然家里能周转开，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给陆明雅收拾完东西，林母就让她自己出去玩，明天凌晨就要上火车了，最后一天在城里待，好歹再逛逛，顺便看看有什么缺的，也可以买回来。
林母难得请上一天假，干脆趁着这个时间收拾收拾家里。
陆明雅把林母给她的钱票包好，塞到装衣服的包袱里，只拿了几张毛毛钱出去逛。
七十年代的城里，要说十分萧条，倒也没有，只是都是卖生活用品农副食品的地方，没几个能玩的。
电影院倒是有，只是她实在是提不起来对红色抗战片的兴趣，也就没去。
最后想来想去，陆明雅干脆去了理发店。家里没有洗头膏，她早都想好好洗个头了。还有她这及腰的营养不良的黄毛，早该剪了。
陆明雅的头发是有点自来卷的那种，而且还不是大卷，是类似于九十年代非常流行的那种阿姨卷的小卷卷。
再加上这副身体营养不良，但偏偏年轻，头发是又厚又枯，她还没瞅着一根没分叉的头发哩。
理发店还有镜子，她怎么说也得看看自个儿长得怎么样。她记得原书中形容她是清冷美人儿挂的，不能骗人吧。
原书骗不骗人陆明雅不知道，她只知道，镜子里的这个美人儿，也太好看了吧。
在这个吃不好没油水的年代，陆明雅很难夸这副身体皮肤好，白净倒是蛮白净的，但整个面色透着黄气，看着没精神似的。
倒是五官，确实没有辱没了原书对她的描写。
细长的眉毛嫩柳叶儿似的，微微带了点弧度，有种古典美人的范儿。眼睛细而不小，眼尾微微上翘，眼睫也是展平的那种，不笑的时候，确实显得清冷。再加上琼鼻樱唇，可不就是妥妥一个美人儿。
只是陆明雅天生爱笑，这张脸一笑起来的时候，完全就是另一种美了。
眼睛明明不小，一笑却成了弯弯的眯眯眼，倒是多了几分憨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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