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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虞朝暮突然意识到什么，推开了纪棠：“师尊，我身上脏。”
纪棠却毅然决然地重新将她搂进了怀里：“我不嫌弃。”
向来爱干净的纪棠也有自己的例外。
虞朝暮不知道在他怀里靠了多久，大概是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花香味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才失去了支撑，倚在床头。
“我要换一床被子。”她迷迷糊糊地起身。
“好，想要什么锦缎，什么花样，尽管和我说。”
“普通的就好。”她推着纪棠出了门。
“我先沐浴。”
她关上了门。
热水裹着她白嫩的身躯，她的身子好似沾了露珠的花儿，正在含苞待放，十五岁的少女出落得骨肉丰韵有致，看得出来是个奶白瓷玉的美人胚子。
她不停搓着自己的胳膊，自己的身体，像是怎么洗都洗不干净，这些日子，只要她一闭眼，眼前就是满面狰狞的大汉将她压在身底下的样子，这段经历像梦魇一般缠着她，她没法开口与别人讲，只能偷偷埋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恐惧，一次又一次地坚强。
等到水都凉了，她才颤抖着身子披了件衣服，穿戴好之后，出门找纪棠了。
“被子已经差人到你房中换了，不用担心，先过来吃饭。”
“穿这么少是要冻死你自己？”
纪棠解下了肩上的袍子，披在了虞朝暮身上。
温热的衣裳让她的身体暖上了几分。
近看之下，虞朝暮才发现纪棠眼下一片青紫，下巴上冒出了一些青色的胡渣。
看来山下的事情挺紧急的，这阵子纪棠肯定忙累了。
“师尊，我给你盛一碗红豆汤。”虞朝暮拿起了手边的瓷碗，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豆汤，递到了他面前。
“怎的，是想我了？”纪棠接过。
“啊？”虞朝暮不明所以，猛然之间却想起了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红着脸低下了头。
纪棠心情大好，喝完了一整碗红豆汤。
“今日除夕，我给师尊准备了些东西，只是我一向笨拙，只怕我要送你的东西上不来台面，你可别笑我。”虞朝暮手里紧紧攥着温凉的白玉石头。
“自然不笑，快拿出来吧。”纪棠催促，它还未曾收过虞朝暮的礼物，心中很是期待。
“是我做的一条项链，那日见师尊脖子里空空荡荡，就萌生此意，我的手艺不比外头靠这个吃饭的人，但礼轻情意重，还望师尊不要嫌弃。”虞朝暮腼腆地伸出了手，小小的玉石光滑细腻，牵上了一条黑色的线，很简单。
“咳咳，我很喜欢，只是手艺有待提高。”虽然他嘴上还努力挑刺，可手已经伸出收下了这条项链。
“下次争取送我更好的。”他悄悄将项链藏了起来，眉眼里乐开了花。
“好。”
“为师正好也有东西要给你。”他伸手变出了一幅画卷。
“打开看看。”
虞朝暮拉开了画轴，是一幅风景画。
画中长街十里，街道两侧是热闹的小摊与店铺，行人往来络绎不绝，冬日的包子铺热气腾腾，人间烟火气从画中扑面而来，让虞朝暮感觉到了浓浓的温情。
可是一眨眼，就到了灯火通明的夏夜，星空低垂，酒肆不息，香浓的酒香四溢，街上行人走走停停，三三两两的人群如同天上稀疏的星星，一时间分不清何为天，何为地。
“好神奇。”
惊喜之后，心里是翻江倒海的苦涩。
虞朝暮没法不想起纪棠卧房中的那幅画，亦是如此惟妙惟肖，化静为动，让人一眼就看遍四季风华。
“那是自然，我的画，千金难买。”纪棠得意洋洋。
“收好了，送你的，虽说是无价之宝，但你可别拿出去卖。”
“自然不会。”虞朝暮小心翼翼地卷着画轴。
“这画的是什么地方？好熟悉。”她问。
“是最负盛名的皇城，你不是说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想见见世间的美景，我想，这该是最美的，天色与皇城，自然与人文，这般景象你该在书上才会觉得熟悉。”
“啊，对。”原来是皇城，她可不能说漏了嘴。
“可是，听说皇城里春瘟严重，不知道还是不是画中这般繁荣的模样。”她的语气中有些惋惜。
“不会太久的。”提及春瘟，纪棠方才高昂的语气逐渐沉了下去。
“师尊，我可以和你一起下山吗？”虞朝暮偏过头来看他。
清澈的眼里看不出神情，像雪一般冷清。
“山上是最安全的地方，山下的事情不用你瞎操心。”纪棠一口拒绝。
“山上真的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有人的地方就有流言，流言化为利剑，将我伤得遍体鳞伤，我的手上沾血，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师尊在时，他们忌惮你手里的剑，师尊不在时，我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她的眼角下垂，隐隐闪烁着泪光，摇摇欲坠的样子叫人怜惜。
“我现在就去将那些人打一遍。”
虞朝暮伸手扯住了纪棠的袖子：“你干脆将他们全都逐出青梧山，只剩我一人好了。”
纪棠拧着眉头，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可是虞朝暮这般乞求，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他不忍心了。
“好，过了年，随我一起下山。”
“看，烟花！”虞朝暮指着远方突然绽放在天空中的五颜六色的烟花，不自觉地挽着纪棠的手臂，拉着他来到院子里。
纪棠的记忆一下子倒回了花灯节那天，他们头一次见烟花，被吓得抱头鼠窜，真是可爱又可笑。
他们坐在长廊上的美人靠上，含着笑意望着天空中转瞬即逝的烟花，美好总是如此仓促地离开。
就像是今夜怀里的虞朝暮。
她沉沉地睡了过去，头靠在了纪棠肩上，她蜷缩着腿，将腿搁在了美人靠上，双手攥着纪棠的手臂。
纪棠低声讲着他在山下这些日子的细枝末节，得不到虞朝暮的回应才侧头，发现她微张着嘴，睡得正香。
他一只手揽着虞朝暮的肩膀，轻轻地将她身子放倒，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
“麻烦精，睡着了都要连累我给你当枕头。”但他乐在其中。
晚风掀起虞朝暮额前的碎发，纪棠俯身，在她的眉间印下一吻。
“岁岁长相见。”
他的低语被吹散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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