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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走廊里的光很暗,窄的只能通过两个人的楼梯散着医院特有的味道，唐川一时间有些分辨不出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
他像是梦游一样，垂着脑袋发呆地看着凌简身上的布料,他的脑袋是搭在对方肩上的,轻轻伸手——
在对方腰上捏了一把。
凌简的腰很快随着他的手扭动了一下。
真的。
紧绷的心神一瞬间松开,唐川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这人身上。就好像生病的人其实是自己，而凌简现在才来看他一样。
刚刚姜阳和成哥的“同性恋”关系再度在脑子出现,唐川被凌简抱着,心跳甚至都没力气再那么快了,一瞬间只有什么都不想想，只有待着这个拥抱里的念头。
凌简感觉到怀里人的依靠感明显加重，心里像是被刺挠了一下,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点儿,喉咙滚了滚,声音很轻：
“鸡蛋灌饼店早上人很多,来晚了。”
“昨天你给我拍月亮的时候开着手机定位,早晨问了一下顾迟。”
“你什么时候有顾迟微信的？”
唐川闷着声问。
“顾迟人很好。”
“有一次在校门口碰到他，和他借了二十块钱。加微信还的。”
“……”
京城富二代需要和别人借二十块钱这种事儿也就顾迟那个憨批会信了。
“昨天凌晨四点多为什么还能回消息？”
唐川没好奇凌简什么时候察觉到的，毕竟昨天语气里露馅的地方不少，只是好奇为什么他那时候刚好会醒着。
“听实话？”凌简的语气很轻。
“嗯。”
凌简微微抿了抿唇：
“昨晚看你没回消息，有点儿担心，潜意识里一直惦记着。”
“一晚上没睡？？？”
“倒也不是。上了几个闹钟,醒了就看一眼。”
“……”
“半夜上闹钟，黄明明他们没追杀你？”唐川声音瓮声瓮气的。
“你怎么知道？黄明明起床气很大，被吵醒之后在我肩膀上咬了一大口,现在还疼呢。”凌简说着扭动了一下肩膀。
唐川有些紧张,下意识伸手拽下凌简的短袖。男性线条的锁骨露出来,什么事儿都没有。
“草。”
意识到凌简在逗他，自己的紧张被对方看了个全，唐川耳朵一热，撒开手低声骂了一句。
凌简买了五六个鸡蛋灌饼和粥，唐川也不用下去了，两人直接又折回病房区，唐川把姜阳叫出来，姜阳一眼就看到了带着鸭舌帽一大早来献殷勤的男高中生，朝唐川使了个眼色：
“这是……”
唐川：“我同学，刚好知道我在这儿。”
姜阳：“刚好？”
唐川：“……”
姜阳没多问，目光对上凌简的时候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唐川，简单介绍道：
“我叫姜阳”
“周成的男朋友。”
“……”
唐川没想到他会忽然这么直白地介绍，怕凌简接受不了说出什么话，急忙转过脑袋去看凌简，没想到对方像是压根没多惊讶，叫了声“阳哥”之后目光往唐川身上掠了一眼：
“我也是……来找唐川的。”
唐川心里猛跳了一下，什么垃圾断句。
姜阳和凌简交换了一下眼神，唐川总觉得有些别扭。
姜阳吃完饼之后就又进去了，唐川问他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姜阳说先不用，等顾迟他们来了再说，周成现在昏睡着不能自理，别人照顾可能会不太方便。
唐川没来想说他会照顾人，可是现在知道了姜阳和成哥是恋人的关系，自己再做什么多少有点儿不方便。
没过一会儿顾迟他们就赶来了，见着凌简也没惊讶，每人分了一个饼大口吃起来。
几个人问唐川要不先回去上课，唐川蹙着眉：
“下午再说吧，现在回去也没心思听课。”
顾迟他们再来的时候看唐川对姜阳态度变了不少，压低声音问：
“川子，打听出来没，这人和成哥到底啥关系？我看他着殷勤劲儿，好像确实关系不错啊。”
唐川心嗤了一句岂止不错。
“确实不错。等成哥醒来自己和你们说吧。”
他有点儿纳闷，他以为姜阳刚刚会告诉顾迟他们。
但没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凌简刚见时候的那句是为什么。
凌简9点多忽然喊着姜阳下了一趟楼，没过一会儿就有护士过来推着周成转病房，说是家属给办了高级病房，在顶楼单独的区域。
三医院的高级病房也高级不到哪去，但是比起这种几个病人混住，走廊里只有冷椅子的区域好多了。可是住院再便宜也是按天算，只要在医院就不便宜，更别说是高级单人病房。
唐川几乎是有种奇怪的念头，转头看凌简：
“你……帮转的病房？”
凌简看他一眼：
“人家男朋友都在这儿，我帮转是不是不太合适？”
妈的，倒是也有道理。
唐川总还觉得有些不多劲儿，不过也不能这个时候去问姜阳，没再说话，跟着去帮忙拿东西了。
几个人上午忙完就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一群人分坐在走廊里，护士看见这么多人黑压压地就觉得堵，来撵了几次，顾迟他们终于烦得不行，说了句透口气儿就先出去抽烟了。
凌简不知道怎么又掏出根儿棒棒糖，糖纸剥开递给唐川。
“干嘛？”
“叼着呗。”
“你又没有烟抽。”
“你给我这个……是怕我真去学抽烟？”
唐川忽然想起来自己那天在天台随口说得那句想学抽烟。
“嗯。”
唐川觉得有点好笑，人家吃棒棒糖都是为了戒烟，哪有这么早防患未然的。
不过还是伸手接过糖叼在了嘴里。
“在想什么？”凌简没看唐川，就这么开口问。
“成哥的事儿。”
“你昨天问我迷信吗，是因为这个？”
“嗯。”唐川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模样有些苦涩。
“又有人乱说什么了？”
“没。”
“就觉得挺寸。成哥在乌城混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在这儿遭暗算。”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找人动得手还是你是人保镖？”
什么乱七八糟的。
唐川估计凌简也没认真想自己的话，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其实这种事儿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很难真正的感受到这个情绪点。就像很多道理一个人从三岁的时候就懂，但依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唐川自己大多数时候其实也不信，但是总会隔三差五出那么点儿事儿，还都是发生在亲近的人身上，好像是老天在提醒他一样。
凌简将胳膊放出去搭在椅背上：
“累就靠会儿。”
唐川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儿暧昧，说了声不累，没动。
没到中午的时候，周成醒了。
病房门口瞬间乱成一团，顾迟嗓门很大，莽着头就要往进冲，幸亏周勉机敏，直接把人拉住，这才免挨了一顿护士的骂。
姜阳在里面说了好一会儿才走出来，朝唐川扬了扬下巴：
“阿成叫你。”
顾迟几个指了指自己：
“是叫你，还是你们？”
“唐川。”
唐川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他走进病房，周成手上打着吊瓶，鼻子上带着呼吸机，和昨天从手术里被推出来的一样，人清瘦了一圈，唯一不同地是睁着眼睛。
“成哥。”
沙哑的声音一出来，唐川自己都吓了一跳。
目光往周成脸上一看，眼圈倏然红了起来。
周成估计是看清了，立马慢悠悠地皱起眉头。
唐川没敢多表露，把脑袋扭过去深呼吸缓了一会儿。
再回头，就见周成朝他勾了勾食指，示意过来。
“……”
唐川走近点儿，青年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圈儿，像是有些不满，撇了撇嘴，伸手指了指他，又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小”的手势，应该是嫌他瘦了。
“……”
“别多担心，成哥。你现在就专心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干什么都行。”
“昨天动手的人警察那边也在调，放心，逃不了。”
唐川一向不善于表达感情，即使是已经紧绷了一整夜，站在周成面前时候，也只能嗓音沙哑地说着实际性安排的话。
好在成哥现在还说不出话。
唐川松了口气，松完也觉得自己挺不地道。
他正要再说什么，姜阳忽然进来倒水，唐川就看见周成眼睛一亮，眼珠子几乎要黏在姜阳身上，嘴角都扬起一个笑。
唐川：“……”
周成指了指唐川，又指了指姜阳，姜阳替他回答：
“他知道了。”
周成一头黑发下更是一脸不值钱的笑，用口型尽力说了三个字，唐川努力看他的口型，辨认了半天，发现好像是在说“我老婆”。
“……”
唐川一时间觉得自己很多余。
他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刚问姜阳要不要他留下来帮忙照顾，周成就摇了摇手指，曲起手掌做了一个写字的动作。
姜阳替他解释：
“你之前不是说不想辍学了吗？还有你上次的月考成绩，他都知道了。反正阿成现在是不赞同你辍学了，这不，让你回去上课呢。”
“是这意思吗？”姜阳转头看周成。
周成一脸如沐春风的样，看着姜阳点了点头。
“……”
唐川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看着周成往日凶神恶煞，现在一脸笑得不值钱的乖巧样儿，好像看见姜阳就能止疼是的。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唐川从病房里出来，和众人简单告了个别就和凌简先走了。他一□□服都没换，说好先回家洗个澡睡个午觉，下午去学校。
凌简知道他自己应该能休息好点儿，打算陪唐川买两个菜就自己先回学校。
等饭的时候凌简问周成情况怎么样了，唐川简单转述了一下，想到周成对姜阳的关系，皱了皱眉：
“有男朋友就会变成这样？”
凌简笑了一声：
“有男朋友不好？姜阳哥这两天没少照顾吧。”
唐川揉了揉头发，闷声道：
“好是挺好的。”
“只是没想过，成哥会是这样的人。”
门外正午太阳很大，小炒菜馆里厨房爆炒的明火轰起的声音有点儿吵，凌简愣了一下，有些试探地问：
“你是指，喜欢同性？”
“嗯。”
“以前没看出来？”
唐川摇摇头：
“成哥比我们大，他忙，平时相处的时间不太多。他身边儿的同龄人都是哥们儿，对我们也都当弟弟。”
“再说，谁没事儿会往那方便想。”
“你是指，平时不会想男生会喜欢男生？”
凌简心里一时间觉得有些微妙，别人没想过，唐川怎么会没想过呢？
“你……也没想过？”
厨房的明火炒菜声越来越大，像是在做醋溜浇汁儿，声音吵地不行。
“我只比你早知道二十分钟，你说呢？”
唐川的表情一点儿都不像在故意逗凌简，再加上他今天面对姜阳的别扭劲儿，应该的确是才知道。
他要的菜已经打包好，唐川接过来付了账，顺手又从冰柜里拿出两瓶汽水，递给凌简一瓶就要往出走。
凌简整个人还有些发怔，一直走到门口唐川往反方向回家。
他以前只是以为，唐川喜欢自己，但是误会自己有喜欢的人不好意思说。
上辈子太先入为主的记忆，加上唐川对自己的好，让他从来没怀疑过这个想法。
但现在看来，唐川好像压根没有男生之间作为恋人喜欢的意识。
七月正午的阳光属于照在身上不动都能流汗的程度。
凌简站在马路中间，一辆三轮狠狠按了几下喇叭，凌简被路人拽了一下才有意识躲开，站在小路边上的荫处，看着街上路来路过的人，凌简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
难道唐川，压根一直都没喜欢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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