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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简从床上起来跟着换衣服,用行动表示回答。
两人要出门的时候唐川还站在门边犹豫了一下,凌简看着他的表情,隐约觉得不是一般地地方。他好像有些害怕,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抵触。
凌简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表情,让唐川先出去,环顾了房子一周,看到一个唐川的保温杯,直接拧开水龙头接了杯凉水之后放回包里出门。
唐川叫了个出租车,唐川一路上一言不发,凌简透过车窗往外看,乌城整体分为桥西和桥东两大块儿,越往西整体越穷越破败点儿。
车是一路往西的。
开了大概十分钟,一个农贸市场前开始混乱,不成规则的小路上都是泥,出租车都过不去。
唐川付钱下车,又沿着小路往里走了一会儿,直到走到几户挨着的平房院落里。
院子很破旧,防盗门几乎是个摆设,起不到什么安全作用。
院子因为不见光的朝向有些发潮发霉,低压压的电线和晾衣绳纵横,上面挂得是个干湿混着的各种内衣、短裤。不止一家的,大概是几户合租。
凌简要抬脚往进走,唐川听到了什么动静,赶忙把他往门后一拉。
一户屋子里出来一个女人,看样子四十多岁,头发和脸还算整洁,只是身上穿了一身和季节不符的厚实的睡衣。
有些沧桑的面庞下,不难看出来年轻时候的美人胚子。
凌简看着她又回看了一眼唐川,忽然就明白了这是谁。
他们看了一会儿,女人手里明明没有拿东西,却好像是一会儿抱着什么,一会儿在找什么,片刻的时间把自己的头发抓乱,又喃喃自语了几句胡乱扎好。
院子里没有酒味儿,不像是酒后的行为。
好像是精神上的问题。
“这样……很久了?”凌简靠在墙边儿问唐川。
唐川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乏力:
“以前就不好。自从那个小孩儿死了之后,变成了这样。”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动静小点儿,忽然有人在背后喊他们,是一个年级大点儿的男人,可能是刚卖完鱼回来,身上的围裙还没摘,手里拎着两个保鲜箱。
看见唐川后辨认了一下:
“是你啊。来了都不进去看看?”
唐川没答话。
“不进就别在这儿挡着。”
男人提着保鲜箱就要往进走,走了一半儿忽然又问:
“要鱼不要?活鱼现杀。”
“不要。”唐川低吼着回他。
男人也瞪了他一眼,架着保鲜箱进了院儿。
门口的动静忽然吸引了女人的注意,一抬头看到了院外的人。
凌简戳了戳唐川,小声道:
“看到了。”
“进去看看吧?”
唐川和女人对视了一会儿,可能是很久没见,女人脸上忽然出现了有些奇怪的表情,像是有些惊喜:
“啊、小川,你回来了、啊?”
凌简能感觉到唐川浑身抖了一下。
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女人又叫了两声,唐川有些发呆地往进走。
还没等到他进了院子,女人忽然尖叫了一声,顺手拿起墙边的一个盆往唐川身上扔。
凌简眼疾手快上去拉人,唐川虽然没被砸到,两人身上却都被溅了水。
女人扔完之后嘴里不断骂着什么,院儿里其他住户闻声感觉出来,嘴里吵嚷问询说什么的有。唐川母亲的情绪显然就要失控,凌简先是把唐川往身后拉试图解释几句,后来发现根本不是这么简单。
吵嚷声同样从身后传来,凌简一回头,正好是唐川那继父。
草。
那男人可能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唐川,一瞬间点了火一样就直接要动手。
凌简知道唐川应该不会当着他妈的面儿打他,抽空一脚把保鲜箱里的鱼踢翻,鱼贩子男人直接上来要拼命的架势,凌简直接反手从口袋里摸出三百块纸钞按他身上,拉着唐川就往出跑。
两人跑了百十来米,确定没人追出来,凌简喘着气儿回头看,忽然闻到一股不小的鱼腥味儿,皱着眉看着唐川:
“你……拿了条鱼出来?”
唐川显然也闻到了,两人往彼此身上看了一眼,直到看到凌简鞋上粘着的鱼鳞。
“草。”
凌简先笑起来,唐川没忍住,跟着笑起来。
两个人站在一个小土坡上,看着对方被泼湿的衣服,闻着淡淡的鱼味儿,笑得像两傻逼一样。
唐川好像是笑出了眼泪,扭过头没看凌简。也没找地方,就地一屁股坐在土堆上,凌简把鞋擦干净,还是有点儿味儿,嫌弃地把脚伸远的。
两人笑过之后一起看着附近,这片房子应该是乌城的最西边,他们坐在一个荒土堆上,再往西点儿就是几座山,好像有根铁路,出了乌城的范围。
“你大概都,清楚了吧。”
沉默了很久,唐川开口。
凌简点了点头:
“有去医院检查过吗?”
“查过。就是精神病。时好时坏,不稳定。”
“可能不见我的时候好点儿。”
“还和那个男人住在一起?”
唐川苦笑了一声,鼻腔里呼出一股有些凉的气息:
“好像,生活得挺好。”
男人认为唐川杀了自己的儿子,按照常理来说估计是两人彻底离婚反目成仇,这个走向走向也是挺奇妙的。
“他们好像,以前就认识。”唐川低着头说。
凌简反应了一下,没再多问。
平凡的人经受这么多苦难,最终没再互相仇恨,还能再生活在一起,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一起面对。而对于唐川,多半还是一种应激过后的心结。
“那你现在,能理解她们吗。”
唐川沉默了一会儿,发出一个很轻地“嗯”的音节。
“你之所以一直出去打工兼职,不止是要养活自己吧?”
唐母的状态显然不像是还有工作能力。
唐川没直接说自己一直在存钱的事儿:
“反正她不想看见我,我把赚够的钱还她。”
“很多年以前,我爸在工地出事儿之前,有一笔工程款到现在还没到。”
“人死了,钱也没了。”
凌简问了一下详细,唐川说得也不是很清,大概就是包工头也跑了,公司倒了,后来建筑楼又被拆了,原址成了国有单位,一笔账成了死账。
“反正,就一直穷到现在。”
唐川说完之后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在想他爸还是这笔债。
“这种情况的话,包工头身上背得欠款不会比你爸少。他应该是最想追回的人,可以把他当突破口。”
“至于你妈妈的那种情况,可以服药同时配合心里干预治疗……”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唐川十分诧异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凌简问。
“……你是在帮我想解决办法吗?”
“不应该吗?”
唐川又愣了几秒,凌简看他鼻子有些发红:
“我今天带你来看,不是这个意思……”
他抓揉了两下自己的头发: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身边就是这样……总是没什么好事儿……”
“你还是在意福星那个事儿,想告诉你,你身边的人并不好,你不是福星?”
凌简看着唐川问。
唐川没敢看他正眼,躲过目光:
“嗯。”
“成哥、顾迟他们都知道了?”
“嗯。”
“你之前说得顾迟他们硬,是说命硬?”
他越问唐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最终还是回答:“嗯。”
过了一会儿,凌简忽然又往他身边坐了坐:
“那我现在也知道了。”
“我不仅知道了,还丝毫不在意。丝毫不觉得这和你有任何关系。”
“川哥,你信我吗?”
凌简的话像是就在他耳边说的,声音很轻,让人有种不能拒绝的魔力。
“川哥,这事再信我一次,行吗?”
一个“嗯”字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凌简的肩膀抵住他的肩膀:
“我向你保证,用我钢铁般的意志和生命向你保证,这些所有的说法都是假的,我打心眼里,半个字都不会相信。”
“不止我不信,黄明明朱岳他们也不能信。回去之后我就告诉他们,谁再敢提直接动手。不仅不能提你,也不能在你面前提这两个字。”
唐川被他逗笑了是的,声音像是有些想哭地囊了鼻子:
“你他妈校霸啊?讲不讲理?”
“当校霸多没意思。”
“什么有意思?”
“比如——
校霸的男朋友?”
草,才一下午就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唐川骂了他一句,顺势就要站起来走,结果一起身从口袋里掉出个盒子。
红色的长方形的小盒落地,里边“啪”地掉出一把钥匙。
两人都愣了一下,唐川先他一步把钥匙捡起来,小小的钥匙圈勾在手里:
“什么钥匙?还专门放盒子里?”
凌简有些心虚,干笑了一声:
“那什么,京城的家门钥匙。带出来往放了。”
唐川又盯了钥匙一会儿:
“你家门钥匙专门放盒子里?”
“哦,备用钥匙,不重要,还没打开,不用放盒子,拿着就行。”
凌简说着把盒子从唐川手里那回来。
两人还在说钥匙,小土坡上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一条小土狗,全身棕色的短毛,圆头圆脑十分可爱。
可能是闻着凌简脚底下的鱼腥味儿,一直在他脚边打转。
唐川看着小狗,可爱蹲下身叫了几句“阿简”,结果那狗还真从凌简脚边跑到他脚边了。
凌简不服,抬着他那只鱼腥味的脚又勾引了半天,结果小土狗还是个跟唐川亲近。
他好像对唐川手里的那枚银色钥匙很感兴趣,一直扑腾着逮钥匙。
凌简怕他真把钥匙叼走,看唐川玩了一会儿就强行把人拉起来了。
“真够可爱的。”
“你喜欢小狗?”凌简不记得唐川上辈子养过宠物。
“还行。”
“大狗也不错。”唐川看了凌简一眼。
凌简会意,笑了两声,意味含糊地说了一句:
“以后都养。”
夕阳很快就落回来山下,可能是因为在西山前,整个金光照得天格外绚丽。
凌简感觉自己一直能闻到一股水的味道,起初还以为是因为鞋上的鱼腥味儿,后来问过唐川后才知道这附近确实有一条河。
也不能算河,就是乌城的一道小沟渠。
凌简像是挺有兴趣,唐川也再懒得打车回去。反正这条河够长,沿着走也是回去的方向。
两人来到小河旁一路并肩往回走,夕阳金灿灿的光影落在河面的涟漪上,最终返照回少年的肩头,直至薄暮降临光影西沉。
以前凌简没表白的时候,两人勾肩搭背也觉得没什么,现在就算就是走在一起什么话都不说,彼此也带着点儿那么暧昧的别扭劲儿。
像两个彼此心知肚明出来偷情的。
草。
等快走回去的时候河边人渐渐多了起来,唐川不知道是走得累还是热,脸有点儿泛红。
“简哥,你包里水给我喝一口。”
“包里没水啊。”
“你出门时候不是还拿了我的保温杯?”
唐川出门时候看了一眼,一直还纳闷他为什么大夏天要带自己的保温杯出来。
“……”
“那什么,前面就要到了,等哥给你去买瓶矿泉水。”
“保温杯为啥不能喝?”
唐川狐疑地盯着他,凌简被看了会儿投降,实话实说:
“保温杯是我出门时候装得自来水。”
“喝了拉肚子。”
唐川觉得有点好笑:“你沉甸甸地装瓶自来水干什么?”
“打架。”
“和谁打架?”唐川好奇。
等到问完他就反应过来,合着凌简下午出门的时候是怕他去打架,拿保温杯当武器了?
唐川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在你眼里就是天天打架?”
凌简抿唇:
“以防万一。”
“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以后在你身边大概率不会让你挨打了。”
唐川脸红了一下,嘟囔了一句谁让他在我身边儿了。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河边散步的人越来越多,基本都是一对对的夫妻或者情侣。
凌简找了个卖水的小摊,跑过去买了瓶水回来:
“川哥,来这条河边儿是不是都是约会的啊?”
唐川看了眼周围的情侣:
“是吧。”
说完之后就意识到又上当了。
凌简笑了两声,得寸进尺地往唐川身边凑,胳膊爪子蠢蠢欲动,被唐川识破之后无情踹开。
“今晚回去前再买张小桌子吧,我家那张太小。”
“川哥还真准备继续收留我啊?”
一副玩笑的姿态。
“……”
唐川皱眉:“爱住不住不住滚蛋。”
凌简眼见唐川是认真了,赶紧停下脚步认真解释:
“川哥,你还记得放假之前我带你看的那套房子吗?”
“其实那套房子是我租给你的。”
“我知道贸然让你搬过去肯定不乐意,所以我租了一套隔壁的,就在你对门。假期我就先住那儿,等你什么时候愿意搬过去咱俩就当邻居。”
“……”
凌简的表白来得太突然,突然到唐川都没来得及回忆这段时间很多事情。
比如像这种雨天陪他看过的房子。
原来从看房子那天起,就是那个意思了。
唐川好像忽然明白了那种被暗恋的感觉。
还有知道了之后的那份一时间难以承受的厚重感。
“你租了多长时间?”
唐川的声音稍微有些闷。
“很久。够住很久。”
“刚才那把钥匙其实就是那个房子的钥匙。”
河边的夜风拂过水面轻轻荡在凌简脸上,唐川看着他的脸庞,一双幽黑的眼神中蕴着温润的光亮。
“你不是说不重要么??”
唐川忽然后退了一步,语气有些急。
“怎么了?钥匙呢?”
“刚刚被那只小土狗叼走了!我听你说不重要就没追。”
“??狗是哪儿的?”
“野狗我哪知道是哪儿的,它又没告诉我名字。”
“草。”
那把钥匙是房东给的,压根没来得及配备用。凌简脑子一“嗡”,下意识就要往回走找狗。
他脚下一动就被唐川直接勾着包带拽回来,对方手里甩着把钥匙,好笑地看着他:
“怎么什么都信啊。”
“……”
凌简实打实松了口气。
倒不是心疼那把钥匙,就是觉得刚装完逼就把钥匙丢了有些好笑。
凌简走到唐川身边,很不留情地在他鼻子上捏了一把。
“匹诺曹故事又忘了?”
唐川被捏地鼻子一酸,笑骂着用胳膊肘他腰,两人胳膊扭缠在一起,很快掌心就接触到了一块儿。
凌简像个老流氓一样抓着人手不放,周围有人看过来,唐川脸上更红,硬是把人甩开。
凌简笑了两声,身体靠得更近,几乎是和唐川的肩膀贴在一起:
“川哥,我喜欢你。”
“怎么还说?”
“怕你忘了。”凌简傻笑了两声。
“川哥,总有一天你也会喜欢我吧?”
“你吭一声,不说我就当成默认了啊。”
“脸真大。”
风从背后拂来,带起一阵青柠香的后调,一时分不清是两个人谁的。
河边的人越来越多,没等到唐川的回答就变得有些拥挤。
凌简蹙着眉,和唐川换了位置让他走里边:
“小心点儿,别被挤散了。”
唐川看出来凌简想勾搭他又有些局促地胳膊,扬了扬嘴角,那枚钥匙刚好带着个圈,唐川把钥匙挂在小拇指上,还留着点儿空隙。
唐川把钥匙勾在小拇指上,在凌简面前扬了扬。
下一秒,凌间的小指就被一起勾进了那把钥匙圈儿里。
两人垂下手,银色钥匙在晃坠在两只少年的手掌中间,带着彼此的体温。
一下一下,蹭地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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