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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再等周聿琛的回答,直接拿起装东西的托盘,转身往出走。
苏妩瞟了一眼,发现护士脸微红,领口还拉得很低,她觉得有点意思,走到病床边拉开椅子坐下,等护士出去带上门,她对周聿琛说:“这就勾搭上了?”
周聿琛拧眉,“什么?”
“那小护士,”她冲他笑得不怀好意,“她喜欢你呢。”
周聿琛:“……”
他这会儿刚刚退烧,还有些虚弱,根本没有注意那护士,听她这样说,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你吃醋?”
“她喜欢你,又不是你喜欢她,我吃什么醋啊。”
周聿琛抓住关键点,“那,如果我喜欢她,你会吃醋么?”
苏妩瞥他一眼,“别老想着从我嘴里套话。”
周聿琛觉得,真是风水轮流转,她对着他很直白地告白的时候,不论真假,他都不信,也不在乎,可现在,他用各种方式想要听到她的真心话,似乎也已经不在乎真假了。
他甚至觉得,只要她还能说一句喜欢他,他就会信。
可她现在好像就连骗他一下都不屑。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落在她的嘴唇上,“你这张嘴,还挺严实。”
男人的眸色微暗,苏妩触及他视线,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敏感,她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且都不是什么好话。
她轻咳一声,将手中拎着一个袋子往旁边柜子上放,“既然不能出去吃饭,那就在这边吃吧。”
周聿琛从下午被徐思博送到医院到现在一直在输液,这会儿针都还没拔,他躺在病床上,自我感觉也很虚,并没有食欲,然而听到这女人还知道带饭给他,心底略宽慰了些。
苏妩打开餐盒,一股子浓烈的麻辣烫味儿窜了出来,冲击着他的天灵盖,“这是你给我带的饭?”
“对啊,”苏妩眨了眨眼睛,欠扁地说:“因为我想吃麻辣烫嘛。”
周聿琛:“……”
真是被她气到无语。
他闭了闭眼,“你不知道我重感冒,扁桃体发炎,不能吃辣?而且我也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苏妩神情像是恍然大悟,“我都忘了。”
你脑子里到底都记了些什么!
他到现在说话喉咙还是疼,声音也嘶哑,他不知道这女人怎么回事,好像是真的一点不在意他的事。
“那你没口福了,这家麻辣烫很好吃的,”苏妩拆了一次性筷子,“你只能看着我吃了。”
周聿琛:“……”
还好他只是感冒,要是什么大病,这会儿大概要被她气得背过气去。
他不说话,苏妩就自顾自地吃起来,又问:“你不是说要和我说沈意辞的事情吗?”
周聿琛看她一眼,见她正兔子一样地咬着青菜,他真是什么都不想说了,收回视线,这麻辣烫的味儿真冲,简直要熏到他了,他开始考虑要不要让这女人拿出去吃。
见他不说话,苏妩一边吃,又一边慢慢道:“霍易扬和我可都说了,你做的那些缺德事。”
周聿琛拧眉,“都说了?”
这根本不合理,如果都说了,那些缺德事就不只是他做的,而是他和霍易扬一起做的。
“对啊,”苏妩咀嚼并咽下个丸子,又道:“你和华裕的老总陈伟有仇,利用竞标来搞垮华裕,盘活恒盛,沈意辞是陈伟的秘书,被你用来做了挡箭牌,在关键的时候吸引陈伟的注意力,后来沈意辞……”
她顿了下,“被拘留的时候,被陈伟的人打到流产,再后来被判刑,最后被陈伟的人烧死在监狱里。”
本来这里面还有很多细节是她想提的,但现在她都不想说了。
四年了,面对着这个男人,将这一切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这样的情景真是有些荒诞。
她从柜子上的纸巾盒里抽了点纸巾,说:“好辣啊。”
然后很快地擦了擦鼻子,又换一张擦擦眼角。
这时候,周聿琛也已经顾不上她那份麻辣烫了,他冷笑了一声,“霍易扬是这么说的?”
苏妩眼圈有点红,没看他,“嗯”了一声,“怎么,事实不是这样的吗?他说的和网上那些内容都对上了,沈意辞死了,华裕垮了,陈伟也自杀了,而恒盛发展起来了。”
周聿琛眉心紧蹙,喉结滚了下,隔了几秒,才艰涩开口:“我本来是可以救意辞的,我本来……”
他其实并不怎么想提起过去,但现在,好像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别人可以随意误解他,但是苏妩不能。
苏妩手中的筷子正在拨拉餐盒里一块豆腐皮,反复几回后,她问:“那为什么没有救?”
周聿琛沉默片刻,再开口的时候,声线更加沙哑了。
“霍易扬有些话没说错,计划确实是我定的,我和陈伟有仇……”他眸底掠过一抹痛色,“恒盛当时发展得并不好,我确实是想踩着华裕上位,那个市政厅的项目是最好的机会,所以当我得知竞标消息的时候,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这么大的市政项目,竞标工作都是提前很久就展开的,给了他充裕的时间去做计划,并实施。
“前面一切都很顺利,但后来,距离正式竞标没多久的时候,意辞怀孕了,”他的眼神沉湎在往事之中,“我也不甘心,但还是决定放弃竞标计划,当时我几乎认命,开始考虑彻底放弃向陈伟报仇的事,和意辞结婚,抚养我们的孩子,过安稳日子……但,霍易扬不同意。”
苏妩还在慢吞吞地吃东西,眼睫低垂着,注意力仿佛都在菜上面。
“那个计划里,霍易扬付出的也很多,他以陈伟助理的身份,在华裕里面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获得陈伟的信任,还拿到了华裕的机密文件,在就要竞标的那个时候,他不愿意放弃,他和我吵了一架,然后他就自作主张按照我们的计划,举报了陈伟行贿,并将恒盛的竞标系统简介提交了。”
苏妩还是没说话。
“这些事,确实是我作茧自缚,骑虎难下,只能继续下去,当时我和霍易扬的矛盾闹得很严重,他和我说,孕妇是可以减轻量刑的,再找个厉害的律师争取缓刑,意辞就不用坐牢……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但是我没想到,陈伟会用那种手段……”
周聿琛说到这里,身体有些僵硬。
他仿佛还能回忆起四年前的那一天,他接到电话,听说沈意辞在拘留所被人打了,正要被送去医院急救。
他想不起那天他是怎么赶到医院的,只记得,沈意辞被推入手术室之前,他看到了她。
她躺在移动病床上,面无血色,脸上有一道口子流着血,身下的被单也全部被血浸染,衣服上还有横七竖八的脚印。
空气里好像都是血腥味道。
沈意辞很怕疼,在一起的时候,她切菜割伤了手指,都要拿到他面前撒娇。
他不知道,她在拘留所挨打的时候,该有多痛。
他听说,一群人围着她打,用脚踢她,踩她……
那一天,在手术室外面等待的时候,他就已经后悔了。
不该听信霍易扬的话,又或者那也不是因为霍易扬,而是他的私心始终在作祟,不愿意放弃计划,霍易扬的话,只是给了他一个最好的借口。
但是计划走到那一步,已经停不下来了,当时放弃,他和霍易扬,还有恒盛就都完了。
医生告诉他,沈意辞的子宫受到外力伤害而流产,以后很难怀孕了。
他想,他会弥补沈意辞的,他会给她找最好的整形医生,他们会结婚,孩子还可以再要的,退一步说,就算没有孩子也没关系,她要是喜欢孩子,他们可以领养一个。
那段日子他其实很忙,忙着竞标的事,但每天他都会抽出空去医院看望沈意辞。
那段日子,沈意辞消瘦得厉害,他心底希望她就算不能像从前那样对他撒娇说一句疼,那么就算骂他,打他,拿他当个发泄工具也是可以的。
但是,沈意辞就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眼中仿佛根本看不到他,她很安静,很沉默,拒绝和他说话。
哪怕他不断地对她承诺,说会为她找最好的律师,说不会让她坐牢,她都好像没有听进去一个字。
再后来,华裕因为陈伟行贿丑闻加上竞标失败,快要倒闭,而恒盛竞标成功了。
这是个好消息,是他盼了多少年的消息,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接踵而至的,是陈伟对沈意辞提起的诉讼。
其实他和律师当时是有把握的,可以将沈意辞的刑期控制在两到三年,并争取到缓刑,实际上是可以不用坐牢的。
她的身体在流产之后变得更加糟糕,他当时想,一定不能让她入狱。
“打官司的那天,我坐在听众席上……”周聿琛的视线,有些涣散地落在天花板上,“我当时想和意辞说,很快就好了,我可以带她回家了,我都想过了,只要她愿意,我们当天就去领证,以后我会照顾她,不会再让她受苦了,但是……”
他顿了顿,拳头无意识地攥紧。
“开庭之后,话其实都没说几句,她被带上来,对着法官就认罪了,那是非常短暂的一次开庭,律师准备了很多资料,但是都没用上。”
他的语速越来越慢,说话的时候,显得很吃力,“其实我知道……意辞她,是在报复我……”
他闭上眼,眼底变得潮湿。
“她坐牢,我被内疚压得喘不过气,可是……值得吗?”他的拳头继续收紧,扎着针的那只手也一样,手背青筋凸起,骨节泛白,不知道什么时候针头彻底滚了针,针头甚至已经刺破皮肤,血也流了出来,蜿蜒到了床单上,他浑然不觉,“好几年的刑期……她还那么年轻。”
苏妩盯着碗里的菜,筷子没有再动,眼睛被又热又辣的蒸汽熏得都有些疼了,视线也是朦胧的。
“后来,她不让我去探视,她被转到了县区的一座监狱里,”他睁眼时,眼底微红,“我当时计划,等她出狱,可是,那里发生了火灾……其他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苏妩揉了下眼睛,将餐盒盖子扣了回去,“好辣啊,不吃了。”
她抽了一张纸巾,擦着眼角。
余光里,她瞥见了周聿琛的手,因为严重的滚针,他的手背又肿起来了,比上一次还厉害,而且还在流血,但是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提醒他。
她有些茫然。
周聿琛现在想要得到她,谁又知道他这些话是真是假呢?会不会是他和霍易扬一样,避重就轻,在为自己洗白?
就算都是真的,难道她就能原谅吗?
他的内疚,悔恨,歉意,和遗憾,难道会比她挨过的打,失去的孩子,受的伤,失去的时间更致命吗?
周聿琛缓缓侧过脸,视线落在她脸上。
他看到了她微红的眼,他没有说话,也想不到要说什么。
他不知道她是被辣得,还是因为听到他说的这些话,为沈意辞感到难过。
对于他来说,这是这些年来,头一回,他毫无保留地,将这件事完完整整地说出来。
他忽然想,原来心理医生说的是对的,随着时间流逝,他会痊愈,慢慢的,他能面对过去的事,能面对自己犯的错。
他忽然想起了刚刚那会儿,那个护士的问题。
为什么生病的时候,他总会习惯性地忍着,表现得没有什么异常?
因为在父亲过世之后,母亲性格大变,对他时常发脾气,他生病难受时,母亲也只会骂他,所以后来,他不再对任何人示弱,哪怕是到了小姨那边生活,还是一样,他怕自己生病被姨夫看出来,会遭到嫌弃,他怕被赶出去,所以他一直努力保持最好的状态。
直到遇到沈意辞。
那时,他曾经有过一次重感冒,沈意辞彻夜地守着他,给他倒水拿药,拉着他的手,好像在安抚他。
每当他睁开眼,她就在他身边。
她曾经和他说过的。
她说:“我们都是孤儿,没有家,所以我们要做彼此的家,一家人就是要互相照顾,互相陪伴才行啊。”
彼时他还在发烧,朦朦胧胧地想,原来他也是可以短暂地软弱的,这世上是有这么个不会嫌弃他,也不会因为他生病就骂他的人的。
他们本来是应该要互相陪伴的,要在一起一辈子,永远不分离。
但是,一切都被他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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