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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之言瞥见高头大马上拿着明黄圣旨的人，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京都城外，言王府邸。
白云暖回府后，呆在后院一隅之地，正披了带着绒毛的披风，坐在书案前，执笔写着话本。
细细密密的冰凌，掠过屋檐飘了进来，粘在窗棂上，开出一朵冰花，引得她侧目过去。
下雪了。
京都许久未见过这样大的雪花。
这般大的雪，白泽去琅州之前的那年冬天，曾见过一次。
“小姐，不好了！”
竹桃顿了顿，喘了口气。
“宫里传来消息，辰太妃薨逝！”
握在手中的紫毫笔，”啪”地一下，跌在写好的娟秀字迹上，朱红墨汁滴在上面，像极了血红色的泪滴。
“那王爷呢？王爷回府了吗？”
急迫语气里是白云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惊慌失措。
“奴婢不知，并未听闻家丁来报。”
温之言还未归？
他去昭和宫，已经三个时辰有余，想起温之言一贯对辰太妃的态度，辰太妃薨逝的这么突然，白云暖的心陡然跳个不停。
白云暖惶惶不安的静坐于房内，凝视窗外漆黑却能依稀辨别雪白的景。
一个时辰前，宫里因辰太妃薨逝，明日宫内举办丧礼的消息传了下来。
天子萧煜为表孝道，京都上下禁礼乐歌舞，哀悼三日，百官百姓，从上至下，皆着白衣。
管家季伯来请示，府内婢女家丁忙碌起来，趁着黑夜，开始挂起白灯笼，挂上白绸绢花。
未多久，王府内外皆是素缟之象。
白云暖换了一身白衣，头戴白花，坐在八仙桌边，眼皮子正打架。
更声已过了四下，白云暖将头枕在臂弯里小憩。
“吱呀”两声，陡然大开的门，将她惊醒。
白云暖回身揉揉眼，呼啸的风卷携霜花飘落进屋内，满室温暖被寒风刮入，她身子不由打了个冷颤。
隐匿在微光中的人，一动未动，周深散发着冰冷气息。
白云暖胸口一滞，试着开口唤道：“王爷？”
停顿许久的黑影渐渐迈入柔暖光影中，光影被寒风吹得影影绰绰，照在温之言晦暗不明的眼眸里。
白云暖第一次见温之言这般默不作声的样子，和平素温润如玉的形象大相径庭，莫名让她心里几分怵的慌。
“温之言，你还好吗？”
白云暖睁着鹿儿般的大眼，就见温之言默不作声走到自己身边，二话不说跪下身，将脑袋搁置在自己双腿上。
白云暖被温之言这一举动，一整个惊的呆住。
抚上脊背，发现他只着了单薄的绛紫锦袍，衣袍冰凉，双手冰冷，整个人失了生气。
白云暖心下酸涩不忍，眼眶渐渐变红。
她默默将手炉塞入他手中，又伸出被手炉捂热的手，覆盖在冰凉刺骨的大掌上，将浑身热度努力传递过去。
“太妃娘娘若在，也不愿见你这样。”
失魂落魄，颓丧破碎。
温之言何曾有过这般模样。
白云暖一只手轻轻拍着温之言的脊背，顺了顺，轻声细语安慰。“王爷别难过，妾身会陪着王爷。”
温之言回到王府的时候，浑浑噩噩细数着从出生到现在，这一路走来，温柔去世，于雪离开，坐在高堂之上的人，也不是他的亲人。
天大地大，竟无一处是可以容得下他的地方。
当他踏入府，闻见隐隐的梅花香，想起入宫前那个对着自己巧笑倩兮的女子，说着等他归来的话语，仿佛看见冬日暖阳。
他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亲人。
那是他的妻！
如同跌落深渊，找到攀爬上去的绳索，如同中毒至深的人找到解药。
白云暖就是那绳索和解药。
温暖借由掌心传递过去，让人倍感安心舒适，温之言紧紧抱着这柔软身躯，汲取残存的温暖。
“倘若我不是王爷，你会怎样？”
腿上枕着的脑袋传来低低闷闷的声音，随着紧贴的身躯，回荡在白云暖心房。
如此落寞的语气，她的心也跟着揪紧。温之言的模样，像极了找寻温暖无家可归的孩子。
温之言不言不语，一直抱着她，柔荑不紧不慢轻抚着掌下脊背，白云暖想将这些萎靡不振与阴郁难解的心思摒弃掉，逼退眼底泪意，语气轻快。
“王爷可曾听过一句民间俗语，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妾身不是同王爷说过，就是当个山寨土匪，也没什么不好。”
温之言身子猛然一僵，沉默半晌，转而将怀中身子越箍越紧。
云暖，有你这番话。
足矣。
从今往后。
他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翌日，白云暖在竹桃的敲门声中悠悠转醒。
她迷迷糊糊掀开身上薄被，下了榻，穿鞋时陡然愣住。
吉祥如意海棠花帐顶？云丝软被？
昨晚……
她最后，似乎抵不住困意睡着了？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坐在八仙桌旁。双眼移过去，温之言趴在她腿上的情形，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小姐，怎地还在发呆？一会要进宫行丧礼。”
“王爷呢？”
她很担心温之言，昨晚的样子，分明不太对劲。
“王爷一早便入了宫，走时还吩咐奴婢说让您多睡会儿。”
竹桃凑近悄声说道，白云暖想着别的，压根没注意到竹桃脸上的窃喜。
天还未完全透亮，看见温之言从自家小姐房内踏出来，让竹桃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她可得抽空去向夫人私下汇报一二，也不枉夫人临走时对她的嘱托。
白云暖狐疑盯着竹桃，以往的温之言，可从来不会说这般话。
这个男人……古怪的紧！
白云暖昨夜为了等温之言，完全没睡好，宫内的丧礼，她强撑着眼皮走完，全程懵然云里雾里的状态。
反观不远处的温之言，一直面无表情，漠然垂着眼眸，跪在软垫上。
她的状态被皇后徐氏看在眼里，还关切的说不必太难过，趁着百官陆续离开，让她先行回府休息。
白云暖面上一片酸楚，有些心虚松了口气。没成想刚上了马车，挨着绵软舒服的马车，耐不住困倦入了眠。
白云暖觉着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被一只暖融融的狐狸包裹住，唇角还被狐狸皮毛轻轻拂过，带来酥酥麻麻的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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